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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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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日里最后一场暴雨过后,小白再一次在山洪中完成了淬体。

    李夜跟小白躺在崖坪的雪松树下,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山涧发呆。

    小白眯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说道:“我俩这就样悄悄地离开,不跟猿爷爷和狼爷爷打招呼么?他们会不会很生气?”

    李夜看着依然惫赖的小白,想了半晌,浅灰的脸上的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伸手在天空比划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总是要分别,告诉他们也只是徒增伤感。”

    “哥哥你的脸色最近好象变白了一些,下山后不用戴斗笠吧?”小白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李夜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后才回道:“这样子,估计连我老爹都会吓坏。”

    小白笑着说道:“别怕,至少先生已经见过你的样子,他不会嫌弃你。”

    李夜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就喜欢这样子,谁不喜欢别靠近我。”

    “明天还是后天,要不要今晚叫猿爷爷和狼爷爷过来喝酒?”小白一想到要跟老狼分开,心里也是十分的难受。

    “如果狼前辈今天下山,我们就明天一早离开。否则就往后推一天。”李夜看着他,轻声说道。

    小白看着他,点点头说道:“我们好好做顿饭给两个爷爷,以后想起来,也不会太难过。”

    李夜看着他,微笑说道:“你好好跟着先生修练,别拖后腿,也许要不了几十年,我们就可以再见到他们。”

    小白点点头,从躺椅上爬起来说:“要不要叫猿爷爷过来喝茶?”

    李夜爬起来,看着崖坪下面说道:“去吧,我去煮茶。”

    说完转身拖着椅子便向木棚里走去,看着将要下崖去的背影,喊道:“离开的事不要说。”

    “我去请他喝酒,哪里会多说什么。”崖坪下传来了小白的声音。

    ......

    李夜记得先生说过:夏日炎炎要喝热茶去湿气。

    所以他在煮茶,又将瓜子、花子、杏花粒仔细地摆放在小碟子上,手着桌面放好。

    仿佛是在准备一场隆重的告别茶话会。

    对于即将面临的分别,李夜并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他只想着仔细地给老猿、老狼煮一壶茶,好好地烤一顿蟒肉,再熬一锅蟒骨蘑菇汤,然后在黎明到来之前,跟小白悄悄地离开这里。

    不让老猿老狼伤心。

    不让自己小白伤心。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这是一大块天然青石板,不知道哪年哪月形成一块完整的地面,没有任何缝隙,也不知道是破虚僧的神迹。

    抬头望着由雪松树皮和紫竹片盖成的棚顶,这是在没有先生指导下,在老猿的帮助下费了不少力气盖好的木棚。

    虽然极其简易,却为自己遮挡了整整一年的风雨。

    不知道再回来的时候,这个崖坪上的木棚还在不在?或许变成千孔百疮?

    木棚中异常安静,只有壶中的水在发出丝丝的声音。

    李夜突然想着把这茶叶、茶壶都留下,或许两个老人闲来无事,还可以过来自己煮上一壶茶聊聊人生。

    听从岸坪上传来小白那和老猿两人重重的脚步声,李夜拎着壶往紫砂上浇,开始温壶、洗茶、洗杯。

    老猿还未走进屋,李夜的面前已经有三杯热茶杯渗出氲氤的热雾,一阵淡淡的茶香气四下散开来。

    老猿的声音有些干涩,坐在李夜的对面笑着说:“这嗓子今个正难受,想着要来喝杯茶,小白就过来请我了。”

    ......

    站在老猿身后的小白皱了一下眉头,知道李夜今天是为了告别,小声地说道:“还要不要我上山去请狼爷爷?”

    老猿抬起右手挥了一下,让小白挨着他坐下,说道:“估计那老家伙会自己来,我们先喝茶,他会闻着肉香过来找酒喝的。”

    小白没有留意到老猿和李夜说话,只是在想着下山后去找小青玩。

    老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今天练剑没有?现在能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了吧。”

    小白脸上的神情有些难看,半天才回道:“还......还差一点点。”

    老猿大笑几声,看着他摇了摇头。

    李夜看着小白讪讪的样子,笑着替他解说道:“小白年龄还很小就跟我家沐沐差不多,先不给他这么多压力,以后让他和沐沐一块跟着先生慢慢学。”

    老猿看了看了李夜一眼,知道他是在替小白掩饰,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摸着小白的头轻声说道:“修行是漫长难熬的过程,你哥哥回去后要跟他和尚师傅学习佛法,估计到时他也没什么精力管你修行,你要学会在体悟人间百态的同时,记住认真修行,知道吗?”

    小白一听,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要看你现在的境界比世间的修行者高出很多,要知道修行如逆水行舟,要是你一直不前进就会拖哥哥的后腿,到时你着急也没有用。”

    老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喝了几口。

    李夜问道:“今天晚上喝一杯?”

    没有等老猿回话,李夜看着小白说道:“去河里打桶水回来,一会煮一锅蟒骨蘑菇汤。”

    小白从凳子上跳下来,看着老猿说道:“猿爷爷今晚我陪你喝一杯。”

    老猿笑着说:“行!只要你不怕醉死。”

    “醉了我可以进洞里睡觉。”小白拎着木桶往棚外走去。

    “看你能的。”老猿笑骂道。

    “我能跟你喝一杯,再让哥哥陪你喝一杯。”说话间小白已经跑下了崖坪。

    “真能。”老猿一听,哈哈笑道。

    “他喝个半杯就醉得找不着方向,哪能真喝一杯。”李夜笑着给老猿添茶水。

    老猿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你两真能装。”

    两人说了几句话,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李夜接着说了一句:“您认为老狼前辈他肯定会下山来?”

    老猿恼怒,沉着声音说道:“你竟然不相信我的直觉?”

    看着老猿一脸恼怒的神情,李夜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

    夜色未至,老狼已来。

    老猿指着火盆上熬的肉汤说:“我跟他说人闻到肉香会下来喝酒,这两个小家伙就是不信我老头的话。”

    “我在山上活的好好的,如果连这里有酒有肉我都不晓得,那才是活成了一个白痴!”

    老狼挨着李夜坐下,轻轻地敲着桌面,从碟子里捡了一块杏花糕。

    “有理想才有追求,有追求生活里才有肉吃有酒喝。没有理想的老头,最后都变会成天山上秋天里的野草。”老狼不等他们回话接着说道。

    李夜怔了怔,说道:“野草?”

    老猿静静看着李夜的眼睛,没有理会老狼的无理,笑着说:“这老头一骂我,说我是没有理想没人追求的老东西,只有等着有一天给对面的山坡做肥料。”

    小白吃吃地捂着嘴巴笑,伸手抓了一把瓜子悄悄地嗑。

    李夜低头揭开铁锅,搅了一下肉汤,看着氲氤升腾的肉汤水气,心中有些落寞。

    静静地呼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一幅灿烂的阳光。

    看着两位老人说:“我跟小白这一年多,真是多亏了两位前辈的照顾,而我却无以回报,想想真是的些汗颜。”

    老狼端着茶杯怔了怔,然后瞪着眼睛说道:“你这是说什么糊话,小白虽然不是我的亲孙子,但也跟亲人没有丝毫的分别,小先生你也一样。”

    老猿也点点头,眼睛里有一些湿润。

    感慨地说:“我们两个老东西,在天山上修行了上千年的时光,只有这一年来是我两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有肉有酒有茶喝,每日里还能听小先生念颂经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能看着小白这孩子度动化形,心中再没遗憾。就算明天要我两老头去山顶度劫,心中也是欢喜的。”

    老狼摸着小白的头,满脸都是慈爱。

    李夜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缝的小兽皮袋,放在老猿的面前,轻轻地说道:“这是破虚僧留下的事物,我这里还有一些,这点给二位前辈。”

    “估计你们度完劫去了那边手头会很不方便,我也不知道哪里要花些什么?但是看着还值点钱,你们将就拿着防身。”

    老猿用颤抖的手打开小袋,将里东西倒在手掌里,原来是一小堆红红绿绿的宝石,当下心里一紧:“这可不成,我些贵重的东西在这世间很贵重,还是你跟小白留着花。”

    老狼看着老猿手心里的宝石,点点头,表示同意老猿的意见。

    “我跟小白还有一些,再说以我的能力在这个世间挣钱的能力还是有的,倒是你们初去陌生的地方,总得带些贵重物品防身。我试过这些东西非常坚硬,应该不会在飞升时破碎化灰。”

    李夜努力地微笑着望着两位老人。

    小白停下了磕瓜子,拉着老狼的手说:“狼爷爷你就拿着,我跟哥哥还有山下的姐姐自己会挣钱,我会努力多挣一些,以后去了那边我养着你们。”

    老猿轻轻地将宝石放进兽皮袋中,仔细地栓好,眼里含着泪花,看了老狼一眼。

    笑着说道:“我跟老狼两个老头,跟在天山上结识小先生和小白,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

    这一夜,两个心事重重的老人头一回没有喝醉,不知道是因为李夜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是两人感伤即将面临的离别。

    戌时过半,老猿就跟老狼挥着手早早地离去,两人边走边咕哝,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白扶着老猿下了岸坪,李夜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残汤剩酒,心里升起了莫名的伤悲。

    这种伤痛比跟小姐姐分别时要痛,伤的比沐沐下山时哭喊着要深。

    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如果在世间行走,断不能再如这般用情,到了最后搞得自己伤痕累累。

    想着自己还没长成少年,就一次次地要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分离。

    小白送完老猿回来,低头坐挨着他坐下,无精打彩地低着着,不知道是在数石板上的纹路还是在看自己的鞋子上的花纹。

    李夜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看着小白说:“一会将棚檐下挂着的肉干收起好,再把你要带走的东西收拾一下,明早天亮,我两就动身。”

    小白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回道:“行,都听你的。”

    “没吃完的米留下、蘑菇也多留一些,除了蟒肉其它的肉干都留下,酒也留下,茶叶、茶壶、烧水的炉子全留下,再把你跟前辈采的药草留下一半,其它的我们带走。”

    李夜想了想,跟小白仔细地交待起来。

    “你的竹刀自己收好,下山后还得继续修练,我的东西我自己收拾。”拎起水壶添水,他要煮最后一壶茶,在这里慢慢地喝。

    小白看着他,点了点头。

    ......

    第二天卯时过半,李夜和小白静静地站在崖坪上面,昨夜他们已经将洞里洞外仔细收拾了一遍。

    将棚里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站在雪松树下呆了良久,轻轻地拉着小白的手,两个一起往崖坪下走去。

    天山上的太阳还没有爬上山顶。

    从山顶上刮来的凉风轻轻地吹拂在两人的身上,掀起了衣角,吹干了离别的眼泪。

    快进树林时,小白扭过头回望了一眼崖坪上的木棚,一滴泪掉在了他白色的衣襟。

    李夜没有回头,快速拉着小白往瀑布下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轻轻地呢喃道:悲莫悲兮生别离......

    悲莫悲兮生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