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大秦国师 > 170.一七零

170.一七零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好歹是赵国公子,小朝上,大臣们建议可以摆个小晚宴来招待一下公子迁。也有人道,如今是赵国求着秦国,而非秦国求着赵国,何必再礼遇公子迁?简单收拾一通,给人安排个住处就是了。说着话的是尉缭。哦,没错,他就是不待见赵国,不待见赵国送来的王女公子。

    嬴政就看着他们在下面瞎扯一气,最后什么话也没说便散朝了。

    公子迁来秦,还不值得他嬴政如何上心。

    当日公子迁便先被安置在了驿馆中,连面见秦王的机会都还没有。

    使臣心中多有不满,但是想到当初自己放下了狠话,如今不还是得乖乖来秦跪在秦王的脚边以示臣服?于是一下子便没了脾气。如今的秦国已不是过去的秦国了,这个秦王比起往任秦王更为厉害,他再多抱怨又能怎么样呢?

    公子迁倒是心性平和,或许是平日里已经被赵王的宠姬磋磨够了,于是便什么都不惧了。

    内侍来驿馆接他进宫时,推门而入便见一翩翩青年,坐在桌案之前,用笔刀在竹简上刻着些什么,见内侍进来,他也并不避讳,分外坦然地起身。内侍扫了一眼他跟前的竹简,确定不会是什么紧要的东西,这才抬起了头。

    很快,公子迁跟随内侍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

    恰巧此时又有一辆马车过来了。

    公子迁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却惊讶地发现,拉着马车的有四匹马,可见其地位并不低。

    此时驾马车的内侍回过头来对他道:“请公子下马车。”

    公子迁知道王宫里是不能纵马的,更不能大摇大摆坐着马车进去。他二话不说便与侍从一起走了下去。就在他走下去的时候,便眼睁睁地看着那马车在宫门口只稍作停顿,随后就进了宫门。公子迁心中惊讶不已。

    内侍注意到他惊异的目光,笑道:“那是驷车庶长的车驾,宫中唯有他的马车能来去自如。”

    公子迁更为好奇了,他在来秦国的路上,可未曾听说秦国多了一位驷车庶长,不由问道:“敢问驷车庶长是?”

    那内侍却不再言,只道:“公子日后便知了。”说完,他就在前面引路,将公子迁带了进去。

    ……

    那坐在马车里的人的确是徐福。

    蒙恬也算是为救他而受伤,如今蒙恬的伤还未完全好起来,徐福自然是有空便要上门拜访一番。只是今日他先到国尉府上去见了尉缭,然后便带着尉缭一起过去了。

    因为想着今日赵国公子应当要进宫了,徐福心中好奇,在见过蒙恬后不久就先坐着马车回宫来了。

    徐福不得不感叹,升了爵位之后的确不同了。

    四匹马拉车,气派立时就涨了起来。

    不过徐福并不大习惯这样的排场,以后出宫需要低调时,还是得坐小马车。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殿外,徐福走了下去,赵成从后面跟了上来,低声道:“方才公子迁跟在后面进宫来了。”

    公子迁在后面?

    徐福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赵成见状,马上解释道:“公子迁应当是步行前来的。”

    徐福这才想起,能坐着马车肆无忌惮的,貌似也就自己独一份儿了。虽然嘴上不说,但徐福自己也能感觉得到心底的愉悦。好吧,这样的唯一,的确能取悦到他。

    尽管尉缭在小朝上鄙视了赵国,但嬴政还是举办了这个晚宴。只是徐福很清楚,这个晚宴可根本不是为了欢迎公子迁,若说是羞辱还差不多。当初赵国如何待嬴政,今日怕是要原样尝一遍了。

    徐福哪怕知道内情,也并不会劝阻嬴政。

    冤有头债有主,当初赵国那样嚣张,就总得有个被人报复回来的觉悟吧?嬴政的童年和年少时期都是不愉快的,现在他要将那些不快都宣泄出去,有何不可?

    一切心上的负累都被发泄出去之后,嬴政只会越发地成熟,手段越发地厉害,离秦始皇的位置越发地近。

    徐福也承认,他心底也有那些护短的心思。在他瞧来,赵国如今的境地便当真是活该了。

    只可怜了公子迁而已。

    想着想着徐福便走进了殿中,此时嬴政还在处理手头的政务,见徐福进来,他才搁下了竹简。

    “如何了?”嬴政头也不抬地问道。

    “蒙将军的伤还没好,不过我留师兄给他上药了。”

    嬴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将尉缭留在那里了?”也不知明日蒙恬可还有性命来上朝。

    徐福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尉缭和蒙恬之间的矛盾,是完全可以调和的,因而并未往严重的方向去想。

    “有什么不对吗?”徐福反问。

    “不,并无不对。”尉缭给他找过那么多麻烦,嬴政哪里还会好心去提醒徐福?

    “几时了?”嬴政转头问内侍。

    “王上,酉时三刻了。”

    嬴政将徐福招到身边来,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道:“陪寡人到戌时,我们便到那边大殿去。”

    “嗯。”徐福应了一声,还顺便自己调整了一下坐姿,力求舒适。

    这头徐福和嬴政倒是优哉游哉,舒适极了,另一头公子迁却是被带到殿中,坐在那里小心翼翼,等上了许久也不见秦王,顿时心中忐忑不已。而秦国官员陆续落座,并无一人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赵国使臣扬起笑脸与秦国官员搭话,但都是说不了几句话便没音了。

    那使臣越发心焦,回转身来与公子迁道:“秦国怕是要故意冷待我们了。”

    公子迁淡然点头,“这有何妨?”公子迁说完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不再与那使臣说话。

    使臣心中更加难受了,看着公子迁的方向忍不住叹气。一个被抛弃了的公子,自己跟随而来,还有未来和前途可言吗?

    秦王未来,大殿中的气氛便凝滞得很,不久后有一男子走了进来,公子迁见不少人都上前与他说话,可见其地位。使臣在旁边忙解说道:“那是秦国国尉尉缭。”

    从前公子迁便听说过此人,他轻叹一口气,道:“这等人才,也被秦国揽过来了,赵国如今无人,怎会不败呢?怎会不败呢?”

    使臣听他语气凄苦,心中一颤,说不出话来。

    从前只一味想着赵国乃是大国,如今被公子点破才惊觉赵国竟是人才凋零了。相比之下,秦国却是揽得多方大才。不说别的,就说那这段时间传得极为热闹的徐福……就连其它六国之中,也多有百姓视他为神仙的。

    有这样的人在身旁做助力,秦王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觑啊。

    这时又听一阵轰动声,使臣忙抬起头来,只见年轻英武的秦王,佩着象征权利的长剑进来了,他面容冷酷。

    公子迁望着他的方向,心中一动。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和过去不一样了……

    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了。

    公子迁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发现秦王身旁还站了一个人,穿着普普通通的平民才爱穿的白袍,但他的容貌可一点却不普通。公子迁也想起了那个传言。说是秦国的徐福,喜穿白。想来天上神仙便是喜好纯白之色的。一段时间里,那些穿白袍的平民,甚至还因此而欣喜。

    徐福从踏入殿中后,便发觉有一道目光朝自己这边扫了过来,不过等了一会儿之后,徐福就发现,那道目光看的是嬴政,而并非自己。他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便见一个穿着黑袍的年轻男子,容貌俊逸,气质温和,给人以青涩和沉稳相糅杂的怪异感。

    他就是公子迁?

    徐福跟着嬴政一同往里走去。

    秦国的官员们统统起身,口呼“王上”。

    哪怕是看着徐福和嬴政一同走到台阶上,一上一下落座,秦国官员们也没有露出半点惊讶之色。实在是这样的行为他们见得太多了,也就不觉得哪里怪异了,何况徐福如今在秦国的地位本就有些超然,不就坐在王上下首吗?那就是展现一下王上的宠爱嘛,他们没事儿去纠结这个做什么?

    但公子迁就不一样了,他哪里见过这样的规矩礼仪?当即就瞪大了眼。

    公子迁脸上的惊讶之色实在太不遮掩了,使臣顿觉尴尬不已,忙与他解释起来,“公子怕是少有听闻,传闻都说这徐福是秦王的男宠呢。”说完那使臣忙做贼心虚地往两旁看了看,见秦国的宫人并未注意到自己,这才放心了。

    秦王霸道狂傲,若是知晓他在秦国的地盘上,议论这样的事,怕是要让他吃个大教训。

    公子迁面上迅速闪过各色情绪,讷讷道:“……这样啊。”

    徐福落座以后朝那公子迁看了好几眼。他觉得这公子迁的表现实在好玩儿。明明也曾是未来储君,怎么这般情绪外泄呢?

    徐福的动作引得嬴政大为吃醋。

    那公子迁生得清俊,算是时下极为受欢迎的长相。嬴政见了后,心中危机感顿生。难道徐福喜欢这般模样的人?等到徐福很快没了兴趣,将头扭转回来,嬴政心中才觉得舒畅多了。

    嬴政脑子里甚至又蹦出了一个想法。

    早知便应该将那公子迁也同赵国公主一起,拦在咸阳城外不让进来的。嬴政觉得自己心好累,什么人都不想让徐福看见才好。

    宴会很快开始了,舞姬来到殿中,翩翩起舞。

    这样的场景徐福已经见过数次了,渐渐也就失去了兴致,旁人都在欣赏舞姬,他却是摊开竹简,更深入地研究起了医理。徐福已经不大记得晚年嬴政是如何死的了,但他觉得,医术这个东西,是万分实用的,有比没用好。

    不久之后,公子迁主动举起手中的酒器,要敬嬴政。

    徐福这才分了点目光给对方。

    “昔日在赵国与秦王见过数面,再见秦王,秦王如今已是越发的神武了。”公子迁微笑着说完。

    满堂寂静。

    那使臣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隐隐知道公子说错了什么,但是却半晌又想不到,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徐福闻言,顿觉好笑。这公子迁是当真天真愚蠢呢,还是他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嬴政呢?

    昔日在赵国与秦王见过数面。

    这不是明晃晃地提醒嬴政记起那段不快的回忆吗?

    公子迁怎么会如此蠢笨?他想找死也太快了些吧。

    嬴政手中捏着酒器,目光森然地看着他,半点要和他说话的意思都没有。那舞姬倒是没有停下舞步,但是其他人却都不说了,这样诡异的境地似乎终于让公子迁意识到不对了。

    公子迁慌乱地先抬头一饮而尽,他喝的动作有些急,酒水将他狠狠呛了一下,等他放下酒器后,徐福便见他白皙的脸庞泛起了一层红,想来刚才被呛得狠了。他的面上便如同点了胭脂般,原本并不显格外出色的容貌,陡然间就变得艳色了起来。

    徐福总觉得心中有些怪异,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这公子迁应当不会是赵王派来勾搭嬴政的吧?

    毕竟曾是未来储君,赵王当真会这样要求他吗?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六国都知晓嬴政独宠自己一人,后宫形同虚设。一个储君算得了什么?若是亡国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赵王狠狠心,说不定便真的能将儿子送来。而且,这公子迁还恰巧是与幼时嬴政认识的。

    徐福越想便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而嬴政注意到徐福的目光黏在对方身上,收也收不回来的时候,差点把手中的酒器给砸了。

    嬴政心中妒火燃烧,他看了一眼那公子迁。

    是有几分姿色,那又如何?

    能比寡人好吗!

    这头徐福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公子迁……能比他优秀吗?能比他更好吗?

    公子迁顿时感觉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都冷了冷,公子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道,难怪赵嫣那般聪慧,来秦以后也是毫无所获便回去了。秦王已经不是过去的赵政了,以他如今的脾气,怕是不能轻易接近的。

    公子迁尴尬地坐了回去,而嬴政那杯酒始终都没喝。

    不久之后晚宴结束,嬴政很大方地送了一名舞姬给公子迁。

    哦,当初嬴异人在赵国时,赵王便是将他圈禁起来,但却令他陷在温柔乡中,生生养出那么个性子来。

    如今他便也如此待公子迁好了。

    不过嬴政膝下子嗣不多,扶苏和胡亥也是常年在宫中,因而公子迁并不会像当初嬴政在赵国时那样,任秦国王室贵族的欺负。

    公子迁收到舞姬后,慌乱不已,面上的红晕更为浓重了。

    嬴政不愿徐福再去打量公子迁,便迅速带着徐福离去了。

    公子迁原本憋了许多话,结果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只得黯然地在宫人的引路下,先住在了王宫一个极为偏远寂静的小院子中。

    公子迁的存在感极低,晚宴过后,众人便将他抛到脑后去了,就连徐福都渐渐忘记这个人了。

    秦王政十五年,虽然出了地动的大祸,但是大祸很快便过去了。这一年,经历了大喜和大悲,就这样过去了。

    徐福在秦国的声望逐年提升,再主持蜡祭时,咸阳城的百姓已经对他狂热万分了。

    在快要到秦王政十六年的时候,徐福单独给嬴政补上了生辰。

    至于生辰贺礼,徐福便只能委屈委屈自己,将自己包扎起来送上门了。

    拐个弯儿就是秦王政十六年了。

    扶苏已经有些小少年的模样了,胡亥也开始跟着徐福学巫蛊卜筮了,虽然学习的时候,胡亥实在不比扶苏用心。

    在胡亥又一次打着喷嚏,把小布条喷飞的时候。

    赵成走了进来,面色尴尬地道:“庶长,有一侍从求见。”

    “嗯?谁?”

    “赵国公子迁的侍从。”

    徐福这才骤然想起,那个昙花一现就再无音讯的公子迁。“他怎么了?”

    “公子迁病重……”

    “没请侍医?”徐福惊讶了。

    赵成无奈道:“公子迁不能请,也无法请。”

    怎么还不能请也无法请了?徐福实在不懂个中就里,只得先拍拍胡亥的头,让他等着,然后起身往外走,“此事应当轮不到我来管吧。”徐福并不想插手这样的事,免得令嬴政误会。

    “那侍从求过来了……”赵成也极为无奈。

    徐福却摇了摇头,“以后这样的事你只管拦住便是了。”赵成这件事儿做得的确不得他心。

    赵成忐忑地点点头,等徐福跨出殿门的时候,他咬了咬唇,忍不住问道:“庶长可是生奴婢的气了?”

    徐福无奈,“并无。”

    赵成这才眸光闪亮了起来,低声道:“庶长心胸宽厚。”

    说话间,徐福就已经走到那侍从跟前去了。

    那侍从看上去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模样实在落魄得很。

    徐福这才想起,公子迁这么久没被过问,就连那赵王也从未关心过自己被送到秦国去的儿子,难免公子迁和他的侍从受到苛待。

    徐福心中也有些复杂。他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赵国确实该还这笔债。但当初欺侮过秦国的人,却并非公子迁。

    这公子迁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