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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我特么犯了一个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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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人间奇窘。

    两个死敌,谁也想不到于此时、此地邂逅,何天脸上,也立即出现了同款古怪神情。

    朱振赚点便宜,毕竟早了十来秒知晓来者身份,已恢复如常,含笑为揖,“何侍郎!”

    何天也只慢了半拍,亦含笑回揖,“朱主簿!”

    朱振转向刘渊,“元公,延客紧要,不要再送了!”

    刘渊略一踌躇,“既如此,显公好走!”

    朱振目光,往两个鲜卑护卫身上一转,再向何天略一颔首,从容离去。

    刘渊“呵呵”一笑,“这两位,就是洛瑰、鹿会吧?”

    你居然晓得他俩的名字?

    东宫校场显身手,两个鲜卑护卫已引发了一番小小轰动,但那是昨天下午的事情,迄今不过十个时辰。

    刘渊,你够“有心”的!

    不动声色,“是!洛瑰、鹿会,见过刘都尉!”

    洛瑰略高瘦——“连珠三箭、箭箭中的”者;鹿会略矮壮,“洞穿射鹄”者,同时走上一步,右手抚左胸,对着刘渊,微微欠身。

    刘渊赞道,“壮士!”

    随即向何天一让,“侍郎请!”

    “元公请!”

    以刘渊之资望,这个“公”字,略显勉强,但朱振如此称呼在前,何天不能不跟。

    “‘元公’二字,何以可当?侍郎就呼渊‘元海’好了!”

    “元公前辈,小子何敢唐突?倒是‘侍郎’二字,太见外了!”

    “云中白鹤,名下无虚!好,云鹤,既如此,咱们都不要见外!”

    但何天还是坚持了“元公”的称呼。

    入内,坐定,奉茶。

    略抿一口茶,刘渊即长叹一声,“朱显扬劝我出来做事!唉!他或是好意,却不大熟悉故事,不晓得……这其实是在害我!”

    不容我开口说刘曜相救一事,抢在前头,做如是说,这个“撇清”的姿态,略显捉急呀?

    “元公大才,中枢借重,理所当然!故事……苍天亦不熟悉,何所谓呢?”

    刘渊再叹一口气,说道:

    “泰始初,王玄冲屡荐我与武皇帝,王武子更在御前对曰,‘陛下若任渊以东南之事,吴会不足平也。’”

    王玄冲,名浑,伐吴主将之一,就是同王浚争功那位;王武子,名济,王浑之子,尚武帝女常山公主。

    “虚誉如此,不过博君子一笑,但杨文琚却当了真,乃进曰:‘陛下若轻其众,不足以成事;若假之威权,平吴之后,恐其不复北渡也!’”

    杨文琚,名珧,杨骏胞弟,当年“三杨”之一。

    “河西鲜卑树机能作乱,秦凉覆没,李季和又荐我曰:‘陛下诚能发匈奴五部之众,假元海一将军之号,鼓行而西,可指期而定。’”

    李季和,名憙,武帝朝重臣。

    “这一回,当真的是孔士信,上书曰:‘元海若能平凉州,斩树机能,恐凉州方有难耳。蛟龙得云雨,非复池中物也。’”

    孔士信,名恂,孔子之后。

    “吾曾泣谓友人曰:‘吾本无宦情,王浑、李憙以乡曲见知,每相称达,谗间因之而进,深非吾愿,适足为害!吾恐死洛阳,永与子别!’”

    “这个话,不合叫齐王攸听到了,大约觉得其中有‘怨怼’的味道,乃言于武皇帝曰:‘陛下不除刘元海,臣恐并州不得久宁!’”

    “幸好王玄冲一力担保,且曰:‘大晋方表信殊俗,怀远以德,如何以无萌之疑杀人侍子,以示晋德不弘?’”

    “这才将我这条命救了下来!”

    “云鹤,你说,朱显扬劝我出来做事,不是害我是什么?这一回,不晓得谁来救我了!”

    何天微笑,“朱显扬太傅心腹,请元公出山,自然也是太傅的意思,圣上谅暗,太傅辅政,一言九鼎,‘谗间’何由得进?”

    刘渊摇头,“不然!三人成虎啊!”

    刘渊所谓“故事”,所谓“谗间”,中心思想,不过八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对一个初见面的人,不避忌讳,一股脑兜出来,所为何来?

    他是要我相信,他未接受朱振的“劝说”。

    真的?

    他们转出照壁之时,都是满面春风,刘渊也罢了,朱振那个人,若所求不遂,还能摆出如此一副好心情模样?

    十有八九,刘渊在对我撒谎。

    而朱振不是王济、李憙,绝不会无端端跳出来“荐贤”。

    特别是在目下这个节骨眼儿上。

    那,朱振到底要刘渊做什么?又许给了刘渊什么条件?

    想起刘渊称朱振为“显公”,不由一阵恶寒。

    朱振的资望,距“公”字,实在远了些。

    这马屁拍的!

    何天还在沉吟,刘渊缓缓说道,“至于阿曜,他目下隐迹管涔山,以琴书为事,不同外界往来——”

    “倒不是他矫情——也是迫不得已。”

    “他坐事当诛,亡匿朝鲜,今上即位,大赦天下,这才蒙恩而归;但毕竟事过未久,仇家还在切齿于他,因此——”

    打住。

    因此,您就不要去找他啦。

    何天点点头,“我明白了,既如此,永明大兄那里,就拜托元公替我致意吧!”

    *

    从刘府出来,何天一直心神不宁。

    他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但在弄清楚朱、刘到底做了什么交易之前,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拜托贾谧、董猛留意朝廷关于刘渊的奖惩黜陟。

    第二天下午近晚饭之时,董猛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来人辞出,何天拆信,一眼扫过,瞳孔倏然放大,“砰”一拳,砸在几上!

    这一拳力气好大,笔跳砚翻,墨汁四溅,一塌糊涂。

    满面通红,额上青筋绽起,家主这副形容,云英、雨娥从所未见,都吓坏了!

    信中不过寥寥十七字:

    “以渊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封汉光乡侯。”

    何天心中怒吼:

    我特么犯了一个大错!

    我不该“拜托”贾谧、董猛——我该“拜托”的是皇后啊!

    我应该要皇后嘱咐皇帝:

    杨骏提交的关于刘渊的奖惩黜陟——不论是啥,都要先按下来,哪怕只按住一天也好!

    那十七个字中,“建威将军”、“汉光乡侯”都罢了,关键是那个——

    “五部大都督”!

    有了这个衔头,刘渊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匈奴共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