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春暖香浓 > 第075章

第075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御花园的净房,周围树木清幽,到了夏天几乎是一片绿荫遮蔽,此时冬日树木萧条,但仍有松柏傲然青翠,楚随之前就是躲在一棵柏树后,陆明玉一路过来才没看到他。

    对上楚随含笑的凤眼,陆明玉若还猜不到楚随是专门躲在这里等她的,那便白活了两辈子。

    下意识的,陆明玉先迅速扫视一圈周围。

    “这里没人,我都看过了。”楚随自以为体贴地道,说话时朝堂妹楚盈使了个眼色。

    楚盈受堂兄之托,帮忙骗了阿暖姐姐过来,虽然堂兄说他只是想为之前做错的事向阿暖姐姐道歉,楚盈还是觉得有点不合适,故而心中不安,手心出汗,路上不敢看陆明玉也没有像往常一样与陆明玉说话。这会儿见堂兄示意她可以走了,楚盈心里松了口气,轻轻地挣脱陆明玉手,低着脑袋道:“阿暖姐姐,我先去净房了。”

    不等陆明玉回话,楚盈红着小脸跑向了不远处的净房,她没带丫鬟,只有桂圆跟着陆明玉。

    楚随看向桂圆,“你去照顾二姑娘。”

    桂圆气得简直想笑,不可思议地盯着楚随,“楚二公子,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们国公府的丫鬟了?”她是丫鬟,但她只听陆家主子们的话,楚随意图不轨骗姑娘过来,桂圆知道自家姑娘不待见楚随,又怎会乖乖受他驱使?

    陆明玉则是直接转身,“咱们走。”

    她出于一片好心陪伴楚盈,却没料到楚盈竟然别有居心,好意被辜负,陆明玉不至于多恨楚盈一个真正十岁的半大孩子,但她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与楚随周旋。

    “阿暖,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两件事想跟你问清楚。”楚随快步绕到陆明玉身前,低着头,神色认真地看着陆明玉,诚恳的语气听起来近似温柔,“阿暖,我只问这两件事,问清楚了,以后我再也不来碍你的眼。”

    陆明玉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绷着脸抿着唇,准备从他身边绕过去。

    “阿暖,你送我的荷包我还留着。”楚随脚步不动,却伸手拦在陆明玉面前,握紧的拳头松开,立即落下来一个绣着荔枝、桂圆、核桃的竹青底荷包,线绳捏在男人修长白皙擅长作画的手指间,随着男人之前的动作轻轻摇晃。

    荷包近在眼前,上面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绣的。

    七岁的她,背着身边的丫鬟,偷偷地用大姑娘的女红针法绣了这个荷包,每一针,都缝进了她对楚随的一片心意,每一线,都知道她藏在心底的羞涩憧憬,憧憬自己早日长大,再次穿着大红喜袍嫁给他。

    可楚随配不上这个荷包。

    陆明玉突然出手,想把荷包抢回来。

    楚随早就在防着她,清清楚楚地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从意外、悲伤转为冷漠愤怒,楚随瞬间握拳,将荷包严严实实攥在了手心。但他手臂位置没动,陆明玉小手没抓到荷包,结结实实拍在了他手上。

    清凉细腻,继岳阳那段短暂的露水姻缘后,这是楚随第二次被一个豆蔻少女碰手。

    还是一个貌若牡丹、身份尊贵的好姑娘,一个真正配得上做他妻子的姑娘。

    楚随心中起了一丝涟漪,看陆明玉的目光越发的温柔,眼看陆明玉气得缩回手,盯着他拳头一副犹豫到底要不要为这个荷包继续逗留的样子,楚随再次低头,俊脸几乎与陆明玉脸庞持平,哄孩子地柔声道:“阿暖,我保证,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把荷包还你。”

    陆明玉沉着脸,眼睛只盯着他的拳头。

    这荷包是她亲手绣的,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楚随早就丢了,故而回京后也没想过这茬,没想到楚随竟然还留着。这说明楚随心中有她?陆明玉才不信,就好比表哥萧焕送她一样普通的礼物,她不喜欢,就让人收起来,放在哪里丫鬟们肯定心中有数,哪天她想看了,丫鬟们翻翻就拿出来了。

    “阿暖,你今天走了,下次我还会想办法见你,难道你想每次出门都提防我?”楚随循循善诱。

    陆明玉咬唇。

    “你怎么这么无.赖?”桂圆听不下去了,低声威胁楚随,“赶紧把我们姑娘的荷包交出来,不然我告诉夫人去!”

    如此幼稚的威胁,楚随只当没听见,凤眼执着地盯着陆明玉,离得近了,越发觉得陆明玉五官精致,白净净的脸蛋仿佛水做的,更有淡淡的面脂香飘入鼻端。楚随轻轻吸了一口,嗯,是玫瑰香。

    又白又香,莫名想咬一口。

    男人喉结滚动,陆明玉刚刚正在犹豫要不要回答楚随的两个问题,听到声音,对上楚随眼里她熟悉的一抹暧.昧,她才忽然意识到两人挨得过近了。明天她就十三了,模样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美,现在楚随就动了那种心思,若是以后继续纠.缠,他肯定更不愿放手。

    “桂圆,你去那边看着,有人过来马上提醒我。”

    主意已定,陆明玉冷着脸朝旁边的柏树后走去,楚随勾唇笑,自觉地跟在后面。

    “你站那里。”陆明玉指着柏树正后面道,她隔了三步站在树外,只要一人藏起来就够了。

    小姑娘防备之心太重,楚随无奈又好笑,对陆明玉,他好奇比惊艳更多,便是又那么一丝喜欢,他也不可能对她做任何超出礼法的举动,除非确定陆明玉同样心悦他,楚随才可能简单地握握她小手,偶尔偷个香,再多的绝不会做了。

    “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男人只看她不说话,陆明玉扭头,对着路上冷声问。

    这是在宫里,为了陆明玉的清誉着想,楚随也不敢耽误太久,毕竟他只是想解惑,可没打算害陆明玉。咳了咳,楚随再次把荷包伸了过去,“第一个问题,那年你见到我连一声表舅舅都不喊,为什么会想到送我荷包?”

    陆明玉瞥眼那荷包,回想当日情形,一边在脑海里编造理由一边低声道:“那是我绣给我爹爹的,希望他将来连中三元,但当天我偷偷跑去男客那边玩,被你发现,我怕你去我娘面前告状,只好把荷包送你,希望你看在礼物的份上替我保密。”

    楚随微怔,狐疑地盯着陆明玉眼睛,“没想到七岁的事你也记得那么清楚,而且才七岁,就知道送礼贿.赂人了。”心中却不太信,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怎么会在短短时间想到如此世故的办法?既然是送给陆三爷的,陆明玉为何不放在家中,反要戴在身上?

    陆明玉移开视线,冷冰冰提醒他,“第二个。”

    楚随放下手,想了想,弯腰,凤眼幽幽地看着陆明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在岳阳,我与义妹游湖,她小孩心性,拉着我要去坐船,阿暖看到这一幕,为何气得骂我,说再也不想看到我?”

    义妹……

    面对面听楚随撒谎骗她,陆明玉再忘情,仍然没忍住,讽刺地笑了出来。抬起眼帘,迎着楚随意外的目光,陆明玉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楚随,你与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心里清楚,那时我虽然九岁,却已经懂得礼义廉耻,亲眼目睹……自然要与你这种道貌岸然的风流子弟撇清关系。”

    楚随面容一沉,没想到陆明玉竟然猜出了他与董月儿的私.情。

    他想辩解,陆明玉却上前一步,朝他伸手,“二公子,您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请把荷包还我。”

    “你是说了,可你说的都是谎话。”楚随直起腰,在陆明玉震惊愤怒的目光里,不紧不慢地将那荷包放回袖袋。做了出尔反尔之事,他竟然还朝陆明玉灿然一笑,“宫里说话不便,我先走了,下次再找你谈。对了,湘湘肚子里藏不住事,所以我哄了盈盈帮我,盈盈单纯柔弱,阿暖要怪就怪我,别跟她生气?”

    陆明玉这会儿哪里有心思追究楚盈的错,被楚行气得涨红了脸,咬牙切齿:“你把荷包还我!”

    楚随依然笑,仗着陆明玉拿他没办法,大摇大摆从柏树后绕了出来,准备沿来路离开,去那边与三皇子等人回合,未料才走出十来步,前面突然出现一道灰袍身影,楚随面色微变,正要趁对方发现他前躲起来,身后却响起一道委屈无比的哭声,“表舅舅……”

    楚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要转身,穿粉色宫装的小姑娘却从他身边跑过,粉蝴蝶似的飞向肃容大步而来的兄长,一手还高高抬着,看动作像是在擦眼泪。楚随被陆明玉前后的差别震得浑身僵硬,直到脑海里浮现几年前,陆明玉也是这样哭着跑开,然后昧着良心跟兄长告状,说他欺负人……

    楚随顿觉头疼无比,想也不想朝陆明玉追去,意图阻止她告状。

    陆明玉听见脚步声,吓得忘了装哭,加快速度奔向楚行。

    前世的夫妻,如今一个跑一个追,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楚行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低声喝道:“都站住!”

    陆明玉信任他又怕他,闻言心头一跳,立即停了下来,看眼对面脸色铁青的男人,前一刻还莫名笃定楚行会帮她,此时忽然又没了底气。楚行是君子,可他也是楚随的堂哥,他真的会替她撑腰吗?

    楚随也怕兄长,但他的怕与陆明玉不一样,在楚行开口后,楚随依然往前跑了几步,最后站在陆明玉旁边,咬牙威胁,“你再敢诬陷我,或是提荷包的事,我就把你送我荷包的事说出去,说你早就喜欢我了。”

    陆明玉恨楚随的欺瞒,看不起他拈花惹草始乱终弃,但她自认还算熟悉楚随,说这话不过是威胁她,绝不会真的却外面乱说,因此她紧紧闭着嘴,楚行一到跟前,马上变脸,泫然欲泣地躲到楚行身后告状,“表舅舅,他抢了我的荷包……”

    总归要试一试的,试了还有机会要回荷包,不试,恐怕这辈子都讨不回来了。

    为了装得更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小辈,陆明玉咬咬唇,小手一举,轻轻地扯住了楚行一角衣袍,还哀求地晃了晃,“表舅舅,你是他哥哥,你帮我要回来行吗?他欺负我,还让盈盈妹妹帮他忙,现在盈盈还在净房里躲着……”

    这一刻,陆明玉无比庆幸她个子偏矮,也无比庆幸明天她才会变成十三岁,小一岁,“撒娇”的底气就足一点。

    楚行注意力都在那只扯着他的小手上,听到楚随为了接近陆明玉竟然把他单纯善良的亲妹妹牵扯进来了,楚行心头那点陌生的悸动才瞬间沉了下去。抬起头,楚行看向堂弟,眼神冷,声音更冷,“时谦,四姑娘说的都是真的?”

    他就是发现堂弟不见了,出于担心,才来这边找找看的。

    楚随不敢与兄长对视,垂眸,正好瞧见陆明玉幸灾乐祸狐假虎威的……可爱嘴脸。

    楚随又气又喜欢,这只狡猾的狐狸,她以为找来兄长,他就没辙了?

    余光瞧见堂妹踟蹰着走过来,楚随昂首挺胸,坦荡荡回视兄长,平静道:“大哥,我有些疑惑,只有阿暖能解释,因此设计在此见她。利用盈盈是我不对,回家后,我甘愿受大哥惩罚,但荷包一事另有隐情,恕我必须再保留一段时间,何时阿暖跟我说实话,我再还她。”

    “表舅舅……”陆明玉急了,又晃了晃楚行。

    楚随却抢在兄长发话前弯腰,盯着陆明玉问,“阿暖,天地良心,你敢看着我大哥的眼睛,再说一遍这荷包是我抢来的吗?”

    楚行闻言,转身,低头看一侧的姑娘,长眉微皱。陆明玉本能地望过去,就对上了楚行古井无波的狭长凤眼,如鹰如隼,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心。这样的眼睛,陆明玉嘴唇动了动,却再也无法撒谎。

    前面还在告状,转眼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像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陆明玉垂下眼帘,看着楚家兄弟的衣摆,她自嘲地笑了。怪谁啊,还不是怪她自己,怪她上辈子瞎了眼睛,以为楚随一心一意对她,怪她重生后压抑不住错付的思念,得知楚随中了案首,一高兴,亲手绣了一个荷包给他,更怪她低估了楚随的心智,以为他会摄于兄长的积威,乖乖把荷包还她。

    既然要不回荷包,那就认了吧,静下来想想,陆明玉就不信楚随敢拿这荷包做文章,他留着荷包,无非是想有个东西牵制她。

    松开手,陆明玉什么都不想说了,两个楚家男人谁都没看,从楚行身边绕了过去。

    小姑娘侧脸从容,楚行心头却还盘旋着她松开他衣袍时,嘴角淡淡的苦笑。

    她失望了吧?信任他来求他帮忙,他非但没有马上替她要回荷包,反而引得堂弟问了那样一个问题。荷包不是三弟抢的,那定是陆明玉撞破堂弟私.情前送的,小姑娘送心上人荷包,不值得明面上称赞,但刻板如楚行,也知道这很正常。人家姑娘送荷包时一片真心,堂弟已经伤了她一次,竟然又……

    当着他的面逼陆明玉承认荷包是她主动送出去的,小姑娘得多尴尬?

    “拿出来。”视线移到堂弟脸上,楚行冷声道。

    “大哥?”陆明玉都默认了,兄长居然还想“伸张正义”,楚随心中不快,没想一抬眼,却见兄长眼中一片凛冽严寒,不似在看他这个堂弟,倒似一个骑在马上的将军,手持长.枪抵在敌将咽喉,命他投降臣服。

    楚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兄长,他不怕,因为知道兄长不会杀他,但楚随浑身发冷。

    他想不通,兄长为何要如此偏心陆明玉。

    不就是一个荷包吧?没了荷包,他照样有办法问出他想知道的。

    取出荷包塞到楚行手中,楚随神色冷漠,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行没管他,也没有看手里带着堂弟余温的荷包是什么绣案,径自走向陆明玉。

    陆明玉早在听见那声威严的“拿出来”时,便震惊地停了下来。

    楚行走到她面前,伸手。

    他手掌宽阔,掌心白皙,带着一层薄茧,竹青色的荷包稳稳地坐在那儿,如皑皑雪山上冒出的一片嫩芽,格格不入,又莫名地相配。

    眼前闪现楚随离开时阴郁的脸庞,陆明玉胸口忽然涌起一道愧疚,因为帮她,楚行一定被楚随怨上了。她小心翼翼地捡起荷包,免得碰到楚行,准备先收起来再道谢,前面男人却转了身,这便要走。

    陆明玉一慌,下意识唤他,“表舅舅……”

    楚行顿足,微微偏首,沉默着等她继续。

    陆明玉低头赔罪,“对不起表舅舅,我,我不该把你拉进来,你帮了我,他,他不高兴了。”

    “他欺负你在先,我身为兄长,教训他是应该的,四姑娘不必担心,他想通了,自然会忘了这事。”楚行低声安抚道。姑娘们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姐妹反目,二十年兄弟手足,楚行相信堂弟的心胸。

    陆明玉依然低着脑袋,话里充满了愧疚,“不管怎么样,我都给表舅舅添麻烦了。”

    她音色甜濡,说这样的话更显乖巧,楚行脸色缓和不少,朝忐忑站在那边观望的妹妹招招手。等妹妹走过来,楚行扶着妹妹肩膀转身,替妹妹向陆明玉道歉,“盈盈骗了四姑娘一次,四姑娘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咱们两相抵消,我不介意你,你也原谅盈盈一次?”

    他轻声细语,目光诚恳,眼里再无冰霜,陆明玉肩膀放松下来,看向楚盈。

    楚盈从来没做过坏事,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她眼圈红红,诚心地对陆明玉保证道:“阿暖姐姐,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一边说着,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陆明玉连忙将掏出帕子替她擦泪,笑着哄道:“盈盈别哭,姐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才不会生盈盈的气。”

    “真的?”楚盈不太相信地问。

    陆明玉温柔一笑,明灿灿的阳光下,她一身粉裙,笑靥如花。

    楚行默默地别开眼,叮嘱两句,转身离去。

    陆明玉牵着楚盈往回走,感受着袖子里那个荷包的分量,她慢慢地,侧头回望。

    男人一身素色灰袍,孑然独行,在湛湛蓝天下,那修长身影,竟比两侧苍绿松柏还要俊逸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