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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韩山福带着妹妹,背着爹娘的骨灰,来到云麓峰顶。韩山福便用手在松下一处刨了起来,直刨到指甲脱裂,双掌迸血,颤抖的将双亲的骨灰埋在挖出的坑洞内,灵儿在一边抽噎着。韩山福带妹妹在地上跪拜了爹娘,发誓说道:“爹,娘,你们放心,此生若不能得报这血海深仇,孩儿绝不再见你们!”说罢在地上磕了头,领着灵儿往山下去了...

    李浩寄住在清虚谷白发道人这里,虽说算不上门人,但总算也得了个记名弟子的头衔。平日里对仙家的向往,如今也是如愿以偿了。这日凌晨,李浩正睡的迷糊,忽闻院落中那风铃一阵清脆的响动,过了一会,便觉有人推他。李浩睁眼一看,原来是阮笛在他身旁,几时进的房间,自己却是全然不知。只听阮笛对他说道:“赶快起来,师尊要传我们道法了!”

    李浩是农家孩童,早起是平常的事情,抬头向外望去,天空灰蒙蒙地,并无半点曙光。虽说不能懒床,但也浑身不自在,只好无精打采地跟了阮笛去了院中。

    只见那童儿早已备好洗漱的物品,白发道人和那个秃发少年宗平已是神清气爽的站在院落中等候,李浩顿时感到羞愧难当,忙着洗漱完了,便乖乖的站在一旁。

    白发道人看不见那皮道人,便问童儿,那童儿说道:“皮师兄昨日下山买酒,一夜未归。”

    白发道人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对三人说道:“你们几个入得我玄乙门来,也便是因缘所及,世间的造化。阮儿平儿入门多时,对门规法事早已知晓,老道说的话,李浩孩儿若是有什么不懂,可存疑或询问”。李浩恭敬的答道:“弟子知道了”。

    只听白发道人接着说道:“入我门宗,学我法道,必先了知本门的渊源绳墨,”李浩开口问道:“什么是绳墨啊?”阮笛在一旁答:“就是本门的规矩与律仪,学道之前,得法之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的!”

    白发道人点头微笑,算作回答。接着又说:“玄乙壇门最初,乃我师祖紫云真人一手创立。真人收有二徒,便是我师尊与我那师叔。我师尊得我师祖衣钵,便秉承了本门正宗的道法玄机;而我那师叔心量狭窄,一气之下,亦手创“离天宗”,从此两人分道扬镳,各行其事。所以当今之世,这两大门宗,溯本穷源,皆出于我师祖这宗门一支。”

    白发道人举目望了望天色,踱步说道:“玄乙一门,自我师尊接得衣钵后,顺天行道,施法济人,使得我门庭彰显,道法光耀。自我师尊仙逝之后,我师兄夏侯商得其衣钵,辟建忉利山伏羲宫,门下奇才济济,多是神丰秀骨,天资绝利!他日机缘成熟,便去见见你们那些师兄,只其中一个,便够你们学修的几十年了!”

    阮笛好奇的问道:“那谢师兄与皮师兄怎地却如此不济?”

    白发道人说道:“你皮横师兄,因恋慕他那早有家室的师姐,便终日相思难去,耿耿于怀。于是就拿你师伯火麟殿中的那些药酒,浇愁解忧!孰料日久成瘾,你师伯又脾气极大,一怒之下便把他赶下山来,他又别无去处,知道我这师叔最喜多管闲事,就暂且到咱们这里来了!所以切记,学道之人最忌的就是耽酒恋色。你们若他日也学那皮横之事,我也将你们一一逐出山门!”三人齐声答道:“弟子记下了!”李浩想起那天宗平对他说的那番话,便瞄了他一眼,宗平似有所觉,但也装作不知,继续听师傅教解。

    白发道人接着说道:“你那经云师兄,倒是最有仙侠气骨,但他为人不羁,所学道法亦是尚浅,对宗法门规又最是痛恨,不能偏安习道,索性便整日仗着自己那身微弱本领行侠仗义。几月前这玲珑山中出了一条巨蟒害人,你那皮师兄又连日下山未归。若我出手斩除,便失了我的身份,于是将你谢师兄叫到此处来降那孽畜,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但见天岚晓色,日光充盈,白发道人便对三人说:“我们趁晨露初晓,便到游龙峰顶采纳吐新,锤炼筋骨”。说罢引着三人出了院门,往那绝顶山峰上行了过去。

    只见那白发道人飘飘若仙,闲庭信步,三人在后面无论怎样加快脚步,也越他不能。阮笛因入门习道多年,走起这崎岖的山涧道路来,似也不算吃力;宗平是近年来才拜得玄乙门下,行的多时,也是气喘吁吁,体乏心惫。只苦了那李浩,直累的大汗淋漓,神飞魄散,才终于登到玲珑山的最顶峰。

    李浩定下心来,顿觉胸中舒畅,噫气消弭。只见这游龙峰顶,云霞四起,霓光万丈,天边似有彩云时常飘过。又有白鸟鸣歌,猿啼鹿迹,真个是仙家修炼的天然居所。比那仙霞山的云麓峰,不知气魄了多少。

    白发道人席地而坐,三个孩子也随即坐了下来。只见白发道人双腿盘踞,手伫丹田,悠悠的说道:“道法修习,首要便是呼吸吐纳,这周天气脉若不能运行畅通,凭你是仙佛转世,灵器无双,也是惘然!”

    李浩坐在阮笛的身边,小声的问他:“学师傅这样坐着,是不是以后就能像谢大哥那样厉害了?”

    白发道人耳根极灵,没等阮笛回答,便合着双目,悠然说道:“修学道法,最忌心烦气躁,攀缘捷径,先要根基稳固,才能渐行渐进,其一便是吐纳周天,延筋练骨;其二,降龙伏虎,役鬼驱魔;其三,呼风唤雨,移山倒海;其四,奇门遁甲,诸般变化;其五,飞剑锄奸,吐气殪敌;其六驾云御风,烧练丹鼎;其七养性修心,脱胎换骨。这每一法都要以气导引,便终能随心御使,玄妙无方!”。李浩“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也静静的随师傅与师兄们打起坐来。

    开始坐时,不觉有异,哪知半炷香的时间,便感心烦意燥,腿痛难当,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浑身似有几万只爬虫在四处乱行。只听白发道人在一旁轻声的告诫:“若感异样,便正心诚意,此是气脉在体内游走之故,凡人身粗气浊,周天时难免苦痛难当,无妨!”李浩听闻,心下立即潜隐了起来,除了双腿的酸麻,体内也不似刚才那般痒痛了。

    过了有一炷香时,渐感呼吸匀弱,似有似无,出入时丹田中略感微热,体内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正飘飘然时,只听那白发道人缓缓站起,说道:“今日便吐纳到此,明日再来此地修习!”李浩刚有了些滋味,一听此言,顿感无趣。无奈,便随着道人与两个师兄下山去了。

    韩山福与妹妹拜别了父母的尸骨之后,领着妹妹便下了仙霞山。路过仙霞镇时,见那仙霞客栈正举办着丧事,客栈门口摆放着白幡与供桌,老板娘与那孩儿荣喜正披麻戴孝,对前来祭拜的客人痛哭流涕。山福不由得悲从中来,快步领着妹妹往镇外走去。

    仙霞镇外,便是广阔的浔阳江水。韩山福的姑母便是江渡旁的渔户人家,夫妻二人没有子嗣,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比和山福一般年龄。韩山福带着妹妹找到了姑母的住处,姑母一见是侄儿来了,心中又说不出的欢喜。

    山福与灵儿痛哭着把家中所受的灾厄向姑母述说。他姑母听罢,也默默的流下眼泪来,对山福说道:“昨日我便听下山的人说村上受了火灾,正为你们担心,谁又能料想,我那兄弟弟媳竟如此命薄!”

    山福说道:“孩儿此番不是前来投奔,只因家仇未报,侄儿又无力抚养灵儿,只能把灵儿寄托在姑母这里!等侄儿将来报得大仇,祭慰爹娘的在天之灵后,再把灵儿接到身边!”

    这时山福的姑父渔猎回家,闻听如此噩耗,也是连连的叹息。他姑父原来也是农家人,生性甚是憨厚善良,家中之事也都是媳妇做主,灵儿寄养在此,虽说多了口人吃饭,但也并无大碍,而且女儿身边又有了姐妹,自然不会反对。

    山福姑母流着泪对山福说道:“你又怎能报得此仇,那官府的恶人人多势众,而且你小小年纪,独自出行,怎生糊口!不如安稳的在姑母这里,报仇之事,等你长大以后,我便不拦你!”

    韩山福正色的说道:“侄儿心意已决,姑母不必为侄儿挂念,我堂堂的男儿之躯,若一天不报得此仇,在人世便苟活无益!”

    他姑母说:“你又到何处去学那报仇的本领?”

    山福道:“侄儿自有去处,请姑母不必惦念孩儿!”他姑母便做好了饭菜,留山福在家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山福背着姑母准备的行李盘缠,拜别了姑母,随着姑父一起渡江去了。

    临行时灵儿懵懂的问道:“哥哥要到什么地方去啊?”山福强忍泪水说道:“灵儿乖,好好的听姑姑的话,哥哥随姑父出去办些事情,一会便回来!”说罢回过身去,悄然擦干脸上的泪水,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山福站在船舷处,但见滔滔浪尾,苍茫起伏,水天相接,一望无边。回首向仙霞山上望去,远山朦胧,春和景明,自己的心中又是如此的悲凉惨戚。便向着那云麓峰顶方向拜了几拜,回身钻进船坞中,独自悲戚。

    韩山福与姑父渡过那浔阳江,便终日仿仙寻道,逢人便找那真本领的去处。只要听闻有的州府县城里面有名师教头,便不分好懒的一味拜认,几月下来,走过的地方已是大开眼界。

    他天生聪颖,而且报仇心切,每每学到些拳脚功夫,也马上能熟烂于心,只是学艺的时候,把那亲仇的事情的隐藏了去,不为人说。数月来便访学了“青萍,峨眉,崆峒”等数派名家分流的剑术。但越是学习这些防身体术。便越感自己与那御剑之术渐行渐远。

    这一日来到杭州城内,询问到有一老者,隐居在城外山林的竹林中内,似贵戚之后,半途出家,生的鹤发童颜,久而久之,大家便以为是得道的仙长,终日登门求艺者,络绎不绝。韩山福寻到那老者的住处,纳头便拜。只见那老者正在亭中齐案挥毫,画写梅花,见山福如此诚切,便放下笔墨说道:“贫道并不会什么仙法剑术,你若想学画梅花,我便教与你罢!”

    山福拜了几拜,说道:“孩儿此番前来,不求其他,只为学剑一事,若仙长不肯教我,那孩儿便长跪不起!”

    那老者将山福扶起,正色问道:“平常也有许多前来问我学剑之人,但大多都是纨绔公子,官宦之辈,从未见有你这等诚心之人,贫道却是略通些剑术,你若要学,我可以点拨一二!”

    山福便又跪拜,道人将他引到自己的内室,询问山福道:“曾习何剑?”山福答道:“曾与那些拳师武教,学习过一些皮毛,都是青萍,崆峒等派别的俗家弟子,实在是不尽人意!”

    那老者说道:“你当场演练一遍与我观看!”于是山福便把几月来学到的皮毛练与那老者看。那老者看罢,不断摇头,说道:“此是儿戏,不可再练,徒费时间。”

    说罢将山福引至一处屋内,随手从墙上拿了把宝剑,递给山福,说道:“你若想学剑,便今晚在这室内,紧闭门窗,不可掌灯,只燃一炷香,试着用这宝剑劈开香火顶部,手腕着力,而且膀臂不动,等日久功长,便能一剑将那香枝劈做两半!此为第一!第二,用些豌豆,抛却空中,若能也剑锋迅下,一刨为二,那时你再来见我,我便为你解说剑路!”

    于是山福便在这老者处留了下来。日日习那剑斩香烛之事。一连练了几日,心中略感烦躁,心想与自己所追寻的那飞剑杀人,口吐寒光的道法,毕竟不是一路,便去那老者询问,那老者听罢呵呵大笑道:“你所说那口吐飞剑,百步杀人之事,都是那世俗中的野史谬言,荒诞不堪,以讹传讹罢了,毕竟凡人之中,谁能做到那般怪力乱神的手段呢!”山福听后,不由得心中懊恼,只好拜别了老者,往杭州城内游去。

    连月来这一番寻师访道,使得他深感在世间求艺的个中甘苦。包裹里姑母给带的盘缠又用的残缺殆尽,沿途中为求一口吃食,遭尽那世人的白眼与嘲弄。

    他学想越恼,只觉得这世人真不如从前仙霞山那些朴实的村民。便向那山顶蹬去,想一吐胸中的闷壑。行到半山腰,见那熙攘的游人,也往那山顶上蹬去。山福心中懊恼,不肯落与那游山玩水之人,便拼命朝前赶。路上瞥见两人,一道一俗,见二人言笑中脚下生风,山福不由得尾随过去,但无论怎么追赶,也越不过这二人的身前,而这两人却举重若轻,丝毫没有劳惫的迹象。直到翻山下坡,那儒生模样的人突然回头向山福问道:“你总跟着我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