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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旧人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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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昭唇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垂眸凝思一刻,从自己纷乱的记忆中,挑拣着一些能说的片段,将她与路伤雀过往中,最为温馨的那一段娓娓道来。

    “我那时刚刚习武,自然不是路伤雀的对手。

    不过,他那时却很有做‘哥哥’的样子。十次比试中,总是故意放水让我赢上一次。

    所以我方才才说,十有八九都是我输。再到后来......”

    后来三年之后,她再不需路伤雀相让。

    他们二人全力比斗下,已经互有输赢了。

    胜负大约在三七开——她三,路伤雀七,依旧是路伤雀的赢面大。

    不过,“千岁剑仙”符景词,本就天生拥有足以武动重剑神兵的神力,更是千百年来南朝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三年时间在浔阳谢氏“河图剑术”、神台宫至高无上的大小梵音术和观星术的浇灌洗礼下,她的境界自然一日千里,更有“一力降十会”的蛮力加持。

    三岁时符景词初入武道门槛在灵觉境,五岁便已入了金遥人境,六岁时居然已在金遥玄境了。

    当时她的授业恩师凤止大祭司就敢断言,若是继续以这个速度修行下去,成年之后的神台宫神女,必将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绝世高手。

    ——甚至神女突破祗仙人境的年龄,会更幼于她的师兄少司南墟。

    所以,哪怕六岁的符景词武道境界和内力,远远都不如当时已经十四岁在观宇天境一年的路伤雀。但是她出招之下,千变万化皆含天机,再也不是那个少年费心去放水,才能艰难赢过一次的三岁倔强奶娃娃了。

    再到后来,符景词也确实如其师凤止大祭司昔年所料,不负南朝天宸皇室和神台宫所望。

    她七岁入观宇境,九岁大乘境,十一岁入圣王境,十二岁踏进半步虚空,十三岁再虚空,十四岁时便已步入祗仙境,还让大喜过望的南朝天宸先帝威帝,为了她将年号从“威和十三年”改为了“昭华元年”。

    这般日夜苦修、飞天遁地般的破境速度,令天下四境皆为这位陡然崛起的南朝天骄侧目。

    而其实,早在符景词九岁那年进入大乘境开始,同样在大乘境的十七岁的路伤雀,便已经再也敌不过她的一剑之威。

    自此,他们主从二人之间,再也没有真正拼尽全力的对招喂剑过了。

    因为那时的符景词觉得,若是再跟小鸟儿打架,便是她在欺负人了。

    于是更多的时候,她开始跟自己“玩”,跟天地“玩”,却唯独鲜少再去跟人“玩”了。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一合之力何等骇人。

    所以若非必要,她便再不用剑锋对着旁人。

    而那柄追随她多年、后被她更名为“山河日月剑”的原“大宸明皇剑”,也鲜少遭逢敌手再次出鞘。

    九岁以后的符景词,开始学习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互相对招。

    也开始和天地四境中最残酷、最极端的烈风、暴雪、海浪对招。

    也正因此,她不同于寻常剑道之人惯用一只手。

    相反,她的双手剑都使得极溜。

    她的剑意诡谲多变,劈风肃雪、如瀚海南测。

    剑起剑落,瞬息万变,令人防不胜防,难以猜到她的下一个剑招会从哪个方位袭来。

    不论是左手剑,还是右手剑,她也都十分拿得出手。

    而路伤雀自那年开始,也再不曾出剑面向符景词。

    他心知肚明,即便他再怎么奋力一击、拼尽全力,也堪不破公主殿下周身密不透风的霸道剑气。

    尤其是符景词十二岁以后,以“河图剑术”为根基,将大小梵音术与剑道融汇贯通,练成了普天之下独一份的“山河日月剑法”,成为当之无愧的宗师级天才。

    从那以后,路伤雀再也看不透符景词的剑意。

    虽然他名义上始终是她的剑侍,是她的护卫,是她的第二条命。

    可是符景词却从未真正让路伤雀赴险,哪怕一次。

    她只有一个弟弟,却没有哥哥,她也是真心当路伤雀和南墟是兄长的,愿意永远仗剑“山河日月”,挡在他们身前。

    只是最后......

    那个多年来被她视作家人、并将自己的后背全心依赖交付的那人,却在最后握着当年那柄她特意去昭歌皇宫不夜城万宝阁百器楼中替他求来的名剑“黄金台”,一剑自后对她穿胸而过,也刺穿了她那日苦苦支撑的最后一寸对身边人的信任。

    那一日,在继少年天子符景言的下毒围剿,剑侍路伤雀的背后一剑后,符景词下意识还击回手一掌重伤路伤雀。

    然后她在“悲花伤月”和大量失血的作用下彻底脱力,带着那贯穿“黄金台”的残躯,神志不清的坠落于神仙岭下。

    ——甚至就连掌中那柄被她视若生命的本命佩剑“山河日月”,都再握不住,遗失在了坠崖途中。

    再到后来,她得天之幸被人救起后。

    那些日子昏昏沉沉,在那碎骨断脉的痛苦折磨下时昏时醒时,她也曾在偶尔清醒时复盘,然后猛然惊觉到,那喋血的一夜惊变里,就连她的师兄南墟大祭司兴许也在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

    她是真的有那么一刻,有种干脆一了百了的哀默心死。

    她那时也曾真的认真想过:别强撑了……

    ……或许她曾经在乎的人,本就根本无一人希望她能活下去。

    既然如此,这样痛苦的强撑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她苦中作乐的想:她这短短的一辈子,遥想起来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兴许下辈子也能投个好胎?

    若是可以选择,她再不入皇室,也不入勋贵之家。

    就做个江湖中小门小派的小小弟子便极好,心中有正义、也有自己的坚持,平凡而中庸,还没那么多的身不得已。

    不过她的“美梦”还来不及实现,两个少年人的声音便会经常灌入昏迷中的她的耳朵里。

    一个声音总是忧心忡忡的在她耳边念叨着:

    “喂喂喂,小姑奶奶,你可不能死啊!我们废了多大的劲儿,才将你的小命救回来的。

    这可是本少侠初出茅庐第一次行侠仗义,你要是熬不过来,我得多难过啊!”

    另一个稍微沉稳些的少年声音则是道:

    “你先看着她,要注意她额上降温的软帕勤更换,还要被子一定要盖的严实一些。

    她外伤太多失血很多,怕是会畏寒。我出去再想想办法,买些山参补药回来吊命。”

    这便是好心救了她的人吧?

    符景词迷迷糊糊中在心里苦笑……

    别再救她了,就到这里吧。

    若是救活她,怕是反而要给他们带来麻烦。

    临死之际,她实在不想再牵连无辜之人。

    但是事情总是不能如她所愿,先前那个活泼一点的少年声音追着问另一个人:

    “可是凌或,我们已经没有钱了哎,为了救她你的盘缠都花光了,哪里还有银子买那么名贵的药材吊命?”

    沉稳自持一些的少年,语气却十分冷静平和:

    “我身上还有一块我师父赠予我的玉佩,我这就去当了它先救急,日后再想办法赚银子赎回来就是了,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那是你身上最后一个值钱的东西了罢?还是你师父送你的生辰贺礼。若是就这么当了,你以后回去还不被你师父打死?”

    “不会。”

    那少年脚步声最终渐渐远去,想来是去当铺换钱了。

    而先前那个活泼一些的少年,声音似乎也失落低沉了许多。

    他低声喃喃,不住在符景词耳边念经:

    “小姑奶奶,你可一定要挺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