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明末边军一小兵 > 第722章 打粮

第722章 打粮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辽阔的中州平原在眼前延伸,极目远去,四下一片焦土,廛市止存颓垣。

    大约出襄阳府起,村落已空,有时出城百里竟不见一人,唯城邑还有十一二留存,近城之田,有城中人耕种以糊口。过南阳府城北上,关厢俱毁,城郭平夷,城址成一片荒草。

    特别城外无一居民者,田畴俱成蓬蒿,数百里如一,飘摇有若草原。

    乱世来临,首先遭殃的还是普通百姓,特别居于平川之地,没有结寨,没有自保能力的百姓。流寇处处,土贼遍野,还有过往的兵痞恶棍,都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成为白骨的人多了,他们也醒悟了,幸存者纷纷逃离,各县仅余的居民们,也大多觅山之高而上有平岗者结寨而居,大县可能有数十寨,小县不过十余寨,自耕自给。

    他们对外界警惕无比,无论哪一方势力都不可能得到他们好感,甚至逃入深山的民众,避世独居,一代代下来,浑然不知外界之事,不知有晋,何论汉唐

    是不是有旱灾,现在已经不重要,因为河南已经没有社会组织,民众重新被丢回了丛林,相互撕杀,弱肉强食。

    除了有自保能力的豪强大寨,现居于平川之地,只是平白吸引各方劫掠,无数土匪流寇注意罢了,土地再肥沃,田地再广阔,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沿途所见,城邑村落止存废址,野兔逃窜,蒿草丛生,路上走几天几夜不见一人,太正常了。

    很多官道小路更长了数尺长的野草,田地杂草丛生,狗尾草招摇,有时连绵几百里,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到了塞外草原。

    正是叶县境内,昆水南岸。

    “有狼”

    身旁一个马兵突然惊叫,老胡一喜:“在哪里”

    那马兵指去,众人往对岸眺望,两岸荒草连天,往日肥沃的田地,现在都长满了野草,在对岸的草丛上,果然潜伏着数百的狼群,双目闪烁着绿幽幽的光芒。

    这一瞬间。众人内心一阵恍惚。这是中原。不是草原啊,现在竟成了狼群出没之地

    随后老胡哈哈一笑,叫道:“有肉吃了,兄弟们。杀过岸去”

    立时百余马兵欢呼大叫,在八条率领下,策马往对岸冲去,吓得那些狼群飞快就跑,这边的步军,个个看得狂声大笑,只有一些饥民们,麻木地看着。

    孔三策马立着,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闯兵们。他双目一闪,心中默默道:“流贼”

    近四月时,李自成大军浩浩荡荡北上,此时老胡与孔三刚到湖广不久,然后又随军北上。到湖广后。闯营也给了他们一个巡山营的番号,隶属后营麾下。

    营中按队划分,每队内有马兵五十,步兵一百,还有厮养小儿三十到五十人,干些粗活杂活,相当于小厮仆役,杂役后勤,他们四千兵力,内马兵一千,步兵三千多,共约分为了三十队。

    至于原来那些饥民,补充了巡山营步卒、厮养人数后,被闯营另外安置了。

    他们现在也算正规化,因为从步卒起,人人都有了一件号衣,便若后世的马甲,后背书闯字,前方写各营番号标记,因为隶属后营,所以号衣色为黄。

    李闯数十万大军北上,意图攻打陕西,他们当然不可能从湖广千里运粮,除了初时一部分粮草,都是就地解决,这也是他们后勤方面的“优势”,至于各地抢光了以后怎么办,这不是他们考虑的。

    所以一出湖广,大军一面行进,同时无数股马步军四出,攻掠那些不属于己方势力的城池寨子,裹胁旷野上到处游荡的流民,属于己方势力的寨子,一样要出钱出粮。

    如巡山营这样的外营,为大军收集粮草,自然是他们的任务之一,此次便奉命出外打粮,看中的,是叶县东北一个小寨子。

    乱世来临,最有生命力的其实还是乡间地主、豪强大族,他们粮多财多,不过同时又高墙深寨,内部团结无比,想攻下他们的寨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典型代表就是郏县的临沣寨,他们从南北朝起,沿隋、唐、宋、元、明多个朝代,世世代代在沣溪旁屹立,就算抗战时日军遇到这样的寨子,也是绕道而走。

    这类寨子又称坞堡,唯有富豪之家、宗族乡党、豪强大族才有能力建筑,非常不好打。

    当年李自成逃到商洛山,便是靠攻打寨子过日,不过打的都是小寨子,遇到真正的豪强土霸,士绅大族的寨子,那就无可奈何了,最多强迫他们贡一些粮草便罢。

    除了这些大寨子,平川上也有一些小寨子,便是心怀侥幸者,或离大山颇远者所建。

    故土难离,河南很多地方又是平原,想寻找深山老林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一些当地百姓,或某些流民怀着侥幸的心情,自发聚集,立了一些堡寨,在乱世中飘摇生存,时兴时灭。

    叶县算大县,虽县城不在,境内残余的百姓,一些游荡来的流民,还是依着昆水,湛水,立了数十个大小寨子,当中一些豪强大寨想打下不是短期内可以办到的,但余者的

    特别哨马得知,将要攻打的那个叫柳林庄的寨子,内中只数百人在结寨耕种,为首的,是一个姓杨的当地里长,聚集了附近几个村的零散村民,还有一些流民在内。

    此寨青壮不多,寨子不大,应该很好打。

    孔三与老胡身旁,还立着一个骑着战马的大汉,满眼都是凶利之色,身后同样一些彪悍的骑士,个个穿着棉甲,头戴毡帽,棉甲色为黄,却是后营的老营兵。

    现闯营除了标营是老营,一色的骁骑,五营制将军,也有自己的老营兵,外营出外打粮,五营核心自然要派出老营人马监督。

    不比老胡的巡山营。虽是马兵,但很多人不是骑驴,就是骑骡,要不大多是劣马,这些老营骑的可都是好马战马,还普遍一人二马,甚至三马。

    这一队监督的后营老营,骑的就都是好马,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些厮养小儿在服侍。普遍在十三、四岁。十五、六岁样子。年纪虽小,眼中却带着凶残,似乎对生死充满冷漠。

    闯营喜欢收罗孤孩带在营中,耳濡目染下。很多人长大后多成为骨干流贼一员,很多头目也喜欢认这些人为义子,如当年的孙可望,李定国等人一样。

    初时见了狼,那大汉还一喜,结果见巡山营马兵冲过对岸,却一头狼也没打中,他皱了皱眉,不悦道:“踏地龙。时辰不早了,该去打粮了,打下柳林庄,今日还要打另一个寨,休得磨蹭。”

    这人虽只是部总的军职。而自己是威武将军,但他可是老营兵,老胡不敢怠慢,他笑呵呵的点头道:“田爷说得是,时辰确是不早了,磨蹭不得。”

    他吼道:“弟兄们,全部过河,打下柳林庄,人人吃饱饭。”

    立时全营一片欢呼吼叫,众兵雀跃,人人充满干劲。

    此时闯营的粮草供给,还是实行平均主义,各营打来的粮草汇集到老营,然后按人头发下来。若粮米多,整体生活水平就高一些,粮草少,则均短之,全营挨饿,所以各营上下,都对四出抢掠充满热情。

    昆水不深,巡山营吼叫着过了河,他们每队有一面旗,营部有一面坐纛大旗,行军时,不论马步,皆随着旗走。对岸仍是平原,虽然杂草密布,不过还是好走,一营数千兵,分数路行进,还有探马跑得远远的。

    闯营的军律,不论行军还是扎营,即发拨马,上下左右的四路侦探,一里一拨,直至二百里外,有警即知。强大的侦察能力,也是官兵屡次三番中伏的原因。

    还有数千的饥民跟着大军,闯营一路北上,已经裹胁了不少流民,分到巡山营的也有数千。

    老胡昂首挺胸的策着马,回首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心中颇有意气风发的感觉,往日自己不过一小兵,现在成了数千人的首领,那种成就感难以言说,要不是孔三跟在身边,他早忘了自己是间谍。

    不过看了看身旁那老营部总,老胡眼中却闪过嫉妒的神情,看这些人个个马术娴熟,骑的又都是好马,自己虽有马兵上千,然战马却不到二百骑,就希望打了一些仗后,多赏一些马骡下来。

    为鼓励各营打粮,闯营还有规定,谁打来的粮草越多,他们发下来的粮米也会更多,还有别的赏赐,更激励了各营的积极性。

    而诸营军功赏赐中,马骡为最上赏,弓夭铅铳为次,金银珠玉最下。乱世中赏马赏骡,当然大大增加各营首领的硬实力,有实力,要获金银财宝只是等闲。

    没有实力,再多的金银一样保不住,老胡饱经军伍,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们在荒芜的大地上行走着,沿途市镇,都是满目荒凉,昔日繁华村镇,皆成瓦砾残壁,处处杂草,欲觅一椽一瓦不得。

    途中,巡山营路过一个大寨子,为当地一个豪强所筑,此时寨墙上满是人影,个个警惕地看着寨外路过的闯兵们。

    闯营上下痛恨地主老财,但最不好打的寨子就是他们,果然在寨外粗粗一看,寨上的乡勇武装丝毫不差过一些州县,弓箭鸟铳具备,甚至还装备了火炮。

    柿子还是捡软的捏,连那监督的老营部总都没有下令攻寨的意思,全营直往柳林庄而去。

    终于,全营到了柳林庄前,便若一个缩小版的大安寨,寨子破破烂烂,不过寨外周边平野上,倒是种了许多麦子,此时寨墙上,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男女,个个神情恐惧。

    老胡等人看去,这个寨子的守卫力量不怎么样,弓箭没有几把,很多人手上,拿的也是木棍,寨墙更不高,这种武装防护土匪与普通流民还好,面对巡山营这类军伍

    一个寨主样子的中年男子在喊话,希望义军饶过他们,他们愿意资助粮草。

    那老营部总冷笑一声,资助打下寨子,内中什么都是自己的,先前那个豪强大寨愿意资助,义军也就顺水推舟了,还会发一杆闯字大旗给他们,这个寨子

    他说道:“踏地龙,不必啰嗦了,立刻攻寨,饥民在前,步卒马兵在后,有后退的,全部斩了,马兵若退,老营一样斩了。一个小寨子,一鼓而下就是。”

    作为惯匪老营,此类战术对他已是熟极而流,张嘴就来。

    老胡遵命,立时安排,让那些拿了各类兵器,带了短梯的饥民在前,又让营中厮养杂役抬了几筐的面饼窝头摆在阵前,告诉饥民们,打了胜仗,这些就用来奖赏。

    那些饥民们立时骚动起来,个个双眼火红,常年处于饥饿中,这些食物对他们的诱惑力是极大的。

    然后又布置了营中弓箭手,鸟铳兵跟在后方,马兵们又督促步兵们,开始摆开阵势,然后一声大鼓后,全营呐喊起来

    一刻钟后,柳林庄被攻破,寨墙上下,躺着一些尸体,作为寨主的当地杨姓里长被押解而来,他满身满脸的血,被强迫跪在众人面前,眼中带着无比的绝望。

    在巡山营,还有俘虏来的那些柳林庄百姓面前,那老营部总得意的宣判这杨姓里长的罪过,比如为富不仁,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抗拒义军等等,罪无可恕,必须处死。

    那杨姓里长喃喃道:“杨某没有欺压百姓,杨某聚集乡邻,只是想让他们活下去罢了。”

    那老营部总喝道:“义军面前,安可狡辩,来人,砍了。”

    几个老营兵狞笑着走上去,一边抽出自己的兵刃,那杨姓里长静静跪着,他看着柳林庄百姓人群,特别一个方向,眼中饱含愧疚,随后又喃喃道:“杨某有心无力乱世人命若蝼蚁,盛世何时来临”

    随后他人头落地,柳林庄那方先是静默,随后呜咽声四起,夹着孩童们的惊恐哭泣,一片的凄凉,老胡本来兴高采烈,忽然内心有种被针刺了一下的感觉,沉默下来。

    那老营部总则是不悦,喝道:“都哭个屁啊,我等义军为你们除去恶霸,眼看就有好日子过了,还哭”

    “老天不长眼”

    却听人群中传出一个凄凉的声音,那老营部总猛地睁大眼睛,厉声道:“谁”

    随后见一个少女踉跄走出,她身旁几个妇人拉都拉她不住,她走到杨里长的尸体前,凄凉的说道:“为什么好人不长命,我爹爹这么好的人”

    那老营部总喝道:“放肆,官府无道,我义军乃替天行道”

    那少女看着自己父亲尸体,猛地看向那部总,尖叫道:“替天行道官府无道,你们去杀害你们的官啊,你们在陕西,我们在河南,难道隔着千里欺压你们俺们只想好好种地,为什么不让我们活”

    那老营部总喝道:“反了反了,这妖妇反了,和她爹一样,都必须杀了。”

    那少女疯狂大笑起来,她叫道:“你们就是流贼,再怎么样假仁假义还是流贼,看你们造孽的,这处处白骨,人都死光了”

    那老营部总暴跳如雷,几个老营兵也拔出兵刃朝这少女砍来,那少女惨叫着,凄厉的道:“你们祸害百姓,会有报应的,你们都不得好死”

    “报应不得好死”

    最后那少女躺在父亲的身上,血泊之中,她双目圆睁,凄厉的声音,仍在上空回荡。

    老胡呆呆的看着,内心紧抽,孔三转过头去,右手拳头紧握,手上青筋暴露,还有巡山营的兵马,也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