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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 禀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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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在黄石驻留一夜,次日众侠剑齐汇江边,曾仕权代表督公亲切接待,安排大伙儿上了小山上人的船,又让人在这船桅上挂起大旗,上书“讨逆义侠”,并将这艘船破例安排在与督公旗舰仅仅相隔四艘的肩位,启程之后经过各处港口,陆续又有武林人士上船,有些是与聚豪阁有过冲突、被逼走的对头,有些是北方武林的头面人物,小山上人这艘船舱舱暴满,不得已又拨出一艘兵船來分流,到得黄冈之时,已经坐满七艘之多。

    早在群雄上船之前,常思豪听说陈志宾和百剑盟旗下四派掌门都在,就曾想去问问绝响的情况,但过來远远一看那些武林人和曾仕权有说有笑的,,尤其听人介绍什么天云草堂主人之流,想到去年鞑靼围城,他们就在山西本地却沒动静,如今聚豪阁失势,大老远倒來落井下石,可见对付外人毫沒本事,对付国人一个顶俩,,心里不由得生出厌烦,因此打个弯就回去了。

    郭书荣华但有公事全不避他,因此再有武林人士归流,干事将名字陆续报上來,他个个听得清楚,开始尚未留意,渐渐地就有些奇怪:这些人天南海北,此刻齐聚于此,必是提前受的传召,倘若说郭书荣华一开始就起了利用他们对付聚豪阁的心,那么來的未免晚了些,若说要杀鸡给猴看,针对这些愿意归附东厂的人,则毫无必要,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題:这些人被召來,究竟有何用处,难道只是壮其声势而已,这日清晨干事來报:“禀督公,江面上发现浮尸,”

    常思豪和程连安随郭书荣华走出船楼,扶栏望去,此时晨雾弥漫未散,水气蒙蒙,近处江水浑黄,波光中有些褴褛的色块正顺水漂來,像海带包的馄饨,看不清轮廓,两翼分出小船前插,有军卒拿勾杆搭挂翻看,传禀上來,说其中既有康怀带出去的军兵干事,也有聚豪阁的人。

    曹向飞、曾仕权、方吟鹤、方枕诺都在甲板上,方吟鹤瞄见督公眉目平静,便知他这是嫌军卒所禀不细,忙亲自下去检视,片刻后回报:“督公,死者伤口翻卷无血,手足略有发白,口唇尚未肿胀,但胃中食物均已全部排空,只怕死亡已经超过三个时辰,”

    曾仕权道:“沒那么久,姬野平为救援庐山行进必速,老四受命前去拦截也必兼程,这是双方仓促相遇,开战前均未及进食的缘故,”方吟鹤垂首:“是,”侧头观察了一眼江水流速,又道:“这么说四爷和姬野平应该是天明之前……督公,咱们出來时已经慢了一拍,从时间上判断,他们双方原该更早相遇才是,这里头可有点蹊跷,”

    郭书荣华道:“不要小看姬野平,他的身边还是有能人的,从洪湖出來顺流而下若加紧速度,此刻撞上咱们也不稀奇,可实际上他们却连汉口也沒过,显然是对我军动向有所预见,至于腹内无食,多半是携粮已尽,怕上岸劫掠惊动官府,所以有失补给,”

    作为最高统帅,很多事情都是做到自己心里有数即可,根本沒有必要拿出來说明白,方枕诺不用抬头也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站在甲板上,脸上沒有表情,一言不发。

    方吟鹤上步单膝点地:“依督公之见,对方必然推进谨慎,并设伏以逸待劳,如果四爷中计进了他们的伏击圈,那么现在多半还在苦战,属下愿请一支令火速驰援,”话犹未了,江面上一条小船破雾而來,上有干事浑身是血,摇手疾呼,到近前经人接着送上大舰,伏地向船楼上叩首道:“督公,”

    曾仕权认得这人是自己手下,当初派给李逸臣使的,忙道:“怎么回事,”

    那干事将头扎低,语速极快地道:“我们会同云边清沿江查剿聚豪余党,结果一无所获处处扑空,,”曾仕权脸色难看之极:“怎会这样,”干事:“,,李大人和云边清闹了起來,怀疑他在帐册上捣了鬼,后來干脆不查了……”曾仕权脑筋绷起,刚要发作,余光瞄见督公冷眼正瞧着自己,只得忍住,那干事发怯,声音明显弱了:“……我们日夜兼程往前赶,昨夜破晓之前接近汉口,忽然发现江面上一处火光冲天,过去查看时这才发现,是大批聚豪阁人正围着康掌爷厮杀,李大人带我们加入战团,不料对方伏有水鬼,将我们的座船连连凿沉,李大人又指挥大伙抢他们的船,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康掌爷受了重伤……”曹向飞听得鹰眼中电光一闪:已方形成前后夹击,场面原该占优才是,但以康怀的武功居然能受重伤,对方攻势之猛可想而知。

    “督公,”方吟鹤打断叙述,再次请令。

    郭书荣华一摆手:“传我令,照常速推进,连安,请小山上人、陆老剑客过來议事,”曹向飞、曾仕权、程连安都垂首应道:“是,督公,”方吟鹤眼眶明显撑了一撑,十分讶异,不敢造次,低头退开,两个时辰后船队沿江折向西南,那回來报讯的干事指道:“在那里了,”此时日已当空,时近正午,雾气丝丝沉水,视野清爽了许多,只见前方一片开阔水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像落叶淤沟般密密扎扎插成一片,两头窄,当中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眼形浮岛,上面刀光闪闪,人影摇摇,仿佛蚁群堆聚。

    程连安将旗一摆,后队船只前插,官军分两翼向前合围,封住江面。

    那船岛上军卒号衣少而红衣多,总数上也就是七八百个,还是聚豪阁人占着上风,双方只见动手,沒有杀声,甚至连受伤毙命的惨叫也十分低沉,显然都已经疲累到了极点,船上数千具尸体横倒竖卧,半舱血浆半舱肉,残肢凌乱,搏杀中的人们足踏血泥肉沼,唧唧滑滚,搅得下体全红,火黎孤温、索南嘉措和三明妃在船上瞧见这修罗杀场般的惨景,都颌首念起佛來。

    常思豪手按十里光阴的剑柄,于缓缓推进中望着那片被血漆成一体的船岛,脸色愈发凝沉。

    岛上最扎眼者,便是半身突显于人丛之外的姬野平,只见他两眼瞪得牛大,追着云边清左一枪右一枪刺得正急,风鸿野在旁总想帮忙却插不进手去,又为他顾前不顾后,怕遭了偷袭,只好不住击杀周围军卒干事以为护持,另一个小圈子中,康怀月白公服多处破烂,在楚原、胡风、何夕三人合围之下大有不支之态,手中一条血链上下翻飞,仍如搅海腾龙,却是有守无攻,卢泰亨和郎星克、余铁成、冯泉晓四人则并力合击着李逸臣,杀得他袍松带软,脸上汗像油淋的一般,三十几名干事拼死命相助,总算也支撑着局面未倒。

    云边清和姬野平往日里常在一起,因此对他武功路数极为熟悉,心知不能力敌,所以一直闪避周旋,此刻像个伤了翅的小鸟,突儿突儿乱蹦,虽然飞不高窜不远,每每险象环生,可姬野平空托着红枪丈二,就是够他不着,别人只顾厮杀,云边清在窜闪腾挪之际,头一个瞧见官援开到,见是郭书荣华的旗帜,立刻兴奋起來,高声大喝:“姬野平,督公大军已至,你还不授首投降,”

    李逸臣一听大喜,偷眼回瞄之际,左脚踝陡然一疼,被冯泉晓的大戟挂住,身子右歪,被卢泰亨顺势踏在脚下,用刀逼住了咽喉,干事们急來抢救,郎星克、余铁成拼力格挡,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再行强攻。

    风声里传來号角雄浑,姬野平横枪凝目,果见云空下旗幡招飐,有大大小小百十余条战舰逆水围來,雁翅横江形成包围之势,船头甲板站满军兵,托铳架弩,搭箭拈弓,正中央一艘舰船楼顶大旗血红,上面一个金镶郭字迎风抖展,周围十几把长竿,挑的都是窄幅黑旗,上书宋体白字,一时也看不清,风鸿野忙凑过來:“阁主,大伙儿久战已疲,不能再硬拼了,撤吧,”姬野平一甩脑袋:“撤什么撤,來得正好,我正要会会他,”挺枪刚要前冲,忽被风鸿野勾住胳膊:“等等,你听,,官军好像在喊什么,”

    那厢云边清窜过去帮助康怀格挡两招,将他从楚原几人攻势中解脱出來,带官军干事们整体向后收缩,在船岛上踞定一隅,刀剑相击声渐落,外围喊话的声音变得清晰起來,云边清凝听片刻,大声呼喊道:“姬野平,你听见了么,督公已将太湖、庐山扫平,皇上大开天恩,你们还不放下兵器,认罪伏法,”风鸿野愕然道:“我沒听错吗,他们说,皇上下旨开海了……”聚豪武士们也有不少人听见,彼此交换着目光,口中都不住重复:“皇上开海了,”“庐山已破,皇上下旨开海了,”这话像风潮一般,立刻传响成片。

    姬野平吼道:“大家不要上当,这必是东厂的诡计,”

    有人闻言迟疑,有人还沉浸在震惊和喜悦里,什么都沒听进去,一个年纪稍长的尤其激动,口中不住道:“旷典,旷典,皇恩浩荡,这是旷典啊,”眼里淌下泪來,几个和他一样是渔民出身的武士也都抱在了一起。

    姬野平气得大骂:“开海本來就是应该的,即便不假,又值什么感激,瞿老手下兵力过万,绝不可能短短几天就全数覆灭,大家不要上当,”

    此时官舰与船岛相距十余丈,下了碇石,稳稳扎住,忽然有聚豪武士手往前指:“你们看,那是什么,”周围人等拢目观瞧,登时哗声一片,只见东厂旗舰上高高挑起一竿,上面颤巍巍挂定一颗人头。

    “瞿老,”

    姬野平身子一晃,急用大枪撑住。

    官船左翼中有一艘船前探出肩,上面有人高颂道:“无量天尊,阁主,诸位聚豪英雄,别來无恙乎,”

    众人拢目光瞧去,只见小山上人与陆荒桥在船头并立,身边左右拥着一群人,一个个背刀挎剑,尽是武林打扮,有的眼熟,有的叫不上名字,船桅上挂定大旗,上书“讨逆义侠”,风鸿野将手中盘花连珠棍一抖,哗啷啷钢环脆响,沉声道:“原來是你,两位在君山不告而别,此番携这么多江湖朋友到此,莫非又是來支援东厂、助纣为虐的么,”

    陆荒桥眼睛虚了一虚,树瘤般的颧骨里耸起无限庄严,手拢飘摆长须,脸往下拉,眼神陡然一亮,凛然振声道:“风帝何以出此无君无父之言,人生天地之间,须知父母恩深、国法为大,前者上人与老朽远赴君山,曾与燕老剑客一起做过探讨,聚豪阁广揽天下英杰,收容沿海难民,发展工商,振兴航运,原非坏事,错就错在不该拥兵建制,图反大明,这好比父母纵然有差,子女也该当详加解释、努力沟通,岂有忤逆冲撞的道……”

    “陆荒桥,”姬野平红枪一指,大喝道:“你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瞪着眼睛打哈哈,世上谁不知爱国爱家,你一口一个大明,难道心里不清楚这是东厂天下,你们两派的日子不好过,就投靠东厂做他们的走狗,自觉势单力孤,又邀來一帮武林败类,难道以为摆这么个阵仗,你家姬爷就怕了,笑话,”

    霍秋海在陆荒桥身后有轻嗽一声,闪出身來道:“姬野平,我在京中,早听人传讲过聚豪阁为祸江南的臭事,原以为江湖传闻实不足信,岂知闻名不如见面,你这番话入耳,才知那些都是真的,聚豪阁这些年來不住发展壮大,野心膨胀,竟欲并吞天下,推黎民于水火,置万姓于倒悬,天下英侠岂能坐视,今日到场的朋友之中,除了有秦家与百剑盟的人物,还有湖南湖北的豪杰、山东山西的好汉,大家齐聚于此,原拟以好言相劝,让尔等打消妄念,放弃暴行,却不料被你一张口便呼为武林败类,可见平日你是何等的狂妄自大,少林武当两派享誉江湖数百年,小山上人与陆老剑客德高望重,海内服膺,此次怀诚而來,苦口婆心,竟被直呼为走狗,又可见你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石便休也插言进來道:“霍掌门所言极是,不过有件事还需澄清,其实当初长孙阁主在日,聚豪阁声势虽然兴隆,却也并未流露反意,而姬野平接手之后,形势却急转直下,阁中三君四帝、八大人雄对此都颇有微词,江湖盛传,当初袁凉宇之死,就与姬野平有关,只因他曾是燕老剑客推许的继承人,最终却沒有当上阁主,因此一直在暗中拆长孙阁主的台……”

    “放屁,放屁,,”姬野平暴跳如雷:“我和长孙大哥情同手足,他当阁主,我举双手赞成,何曾拆他的台,”

    船岛另一侧,云边清挺身出來喝道:“两位说得好,姬野平,你倒行逆施,大伙儿早不耐烦,只念着你是姬向荣的孙子,又有燕老护持,所以才不好说什么,当初袁凉宇出事,我就怀疑和你有关,因他受的伤在身前,只有熟人暴然出手,猝不及防才能如此快速致死,当初我沒有证据,所以暗地留心,结果发现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你佯狂作怒,一口咬定他的死是秦家人所为,不住撺掇长孙阁主,这才促成了沈绿山西之行,本來那一趟行动里沒有我,是我主动请缨随大伙出的征,风兄弟,这事你最清楚,我说的是也不是,”

    风鸿野对袁凉宇之死也有疑虑,听云边清这么一说,感觉很多线索都被牵动,有了串连之感,展现出的推理竟然无比真实合楔,心头纷乱之中,又听他问自己主动请缨去山西之事,当时确是如此,因此点头答道:“是,”这个是字答得有些仓促,好像不仅是请缨,而且把之前那些话也算在里面了,云边清那边不等他再加解释,先接过來道:“好,我知道你的为人,有实话绝不作假,可是我告诉你,我那可不是为袁凉宇报仇,而是想看看秦家方面情况倒底怎样,结果不出我之所料:秦老爷子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秦家人更沒去过江南杀人,当时你在场,也听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

    风鸿野点头道:“是,”

    云边清道:“当时明诚君已经意识到大有问題,于是和秦家达成协议撤回,我们暗中做了许多查证,找到一些线索,本來有机会往上通报,不想长孙阁主入京,后來退隐江湖,此事就此搁置,姬野平却顺势上马,接手做了当家人,”

    姬野平听这些话明知是假,可是偏偏句句像模像样、严丝合缝,一时张口莫辩,回看楚原、胡风、何夕三人目光犹疑,,他们跟着游老在洗涛庐中隐居,不知内情有此表现也正常,无奈的是郎星克、余铁成等人以及手下聚豪众武士脸上也都变颜变色,明显有了动摇,原因很简单:云边清和自己交情太好了,这话不由得他们不信。

    云边清脸色有些凄然:“野平,你我是多年的兄弟,在一起比谁都好,阁中上下尽人皆知,可是大义之下沒有亲疏可言,这一趟五方会谈是你暗中策划,我知道后极力反对,希望你能和众兄弟们商量后再做决定,你却一意孤行,后來赤烈上师來得太过大张旗鼓,又出言不逊,使你恼羞成怒,因此搞得血溅君山,你的祸已经作到头了,连小山上人和陆老剑客两位前辈都说不动你,我自知多言无益,因此上才反出聚豪,可是时至今日,做哥哥的还是不愿放弃,兄弟啊,你就听我最后劝一句:投降罢,别再负隅顽抗,想你的皇图大梦了,”

    他言辞愈是恳切,姬野平怒火越熊,直气得发丝倒竖,浑身抖颤,横枪指喝道:“叛徒,你这叛徒,”

    叛徒二字原是针对云边清胡编乱造而说,此刻在众人听來,倒像是指责对方不念相交之谊,不替自己遮掩护短,聚豪武士中有几人身上一松,兵器便由指尖滑落在船板上。

    格当、格当、兵刃落下声渐次响起,姬野平侧头回看,那些扔掉兵刃的人昂首肃立,满头满脸,尽是失望悲愤之色,竟似不愿再多看一眼自己。

    卢泰亨忽然高声喝道:“我不信,平哥儿是我从小看大的,他不是这样人,”

    这话像一闪雷音,于天地间凭空炸出一片寂静。

    风平四野,云散碧宵,江水流泻声雄。

    跟着,姬野平手下几个亲随武士喊起來:“说的对,阁主不是这样人,”“阁主不是这样人,”“老云说谎,阁主最敬重长孙阁主,我们最清楚不过,”“是他挑拨阁主请战去山西的,是他想转移视线,”“不错,阁主从來就沒有过什么皇图大梦,他总是说要跟着长孙大哥杀贪官、分土地、带大伙过好日子,”那些扔下武器的人也喊起來:“别胡扯了,你们还在信他,”“云帝说的对,姬野平根本就不配做阁主,”“只有长孙阁主才是我们的阁主,”这些人久战极疲,力气使到极限,喊出來声声带血,颈脉蛇腾,姬野平听得鼻中酸楚,心头乱极,只是沒处作道理,恰此时,不知是谁喊了句:“聚豪一啸,,”

    争吵声为之一凝,人们目光向后汇集,只见血舱中摇摇撑起一个血人,口溢稠血,眼神迷离,胸口一柄剑直通后背。

    聚豪武士们见他起來,表情都极为惊讶,有两个忙过去扶持。

    这人左手扶船帮,晃肩挣脱了扶來的手,勉力向前迈出半步,右手反抓胸口的剑柄,勉声再道:“聚豪一啸,,”

    众人懂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目光生痛,泪水满噙,有几个同声接续起來:“,,出江南,”

    “哧、哧”滞涩声中,剑体一分一寸地拔出,带出红血如漆,天地山河,为之俱颤,血人:“惩贪除恶,,”

    “分良田,”

    应者明显地增多了,和声带咽,似也染上血泪斑斑。

    “千家万……户,,”

    “白莲绽,”

    那人气脉明显不支,但和声响亢,那些支持云边清的人也都参与进來,仿佛重新归入了团队。

    “要教……”

    “扑”地一声,长剑拔脱,那人前后心血喷如雾,仿佛正被一道红雷击透。

    “江哥,”姬野平再忍不住,热泪崩洪。

    “要教,乾……”江晚剑指青天,鲜血逆袖入怀,身上画袍红透,如抱夕阳。

    然而这一个“坤”字终究沒能说出口來,江风中只见几点泪光凌空一闪,江晚身子软倒,摊堆在船板之上。

    “要教、乾坤、颠倒颠,”“要教、乾坤、颠倒颠,”人们脸上道道晶芒闪耀,一如钻石在冲割着烧红的钢板,那些扔掉武器的人们也将兵刃重新捡起,转过身來,一齐坦对着官军的铳口、炮口和各种军器锋芒,在滑腻的血浆中挺直身躯,扶持着彼此,呼喝不绝,仿佛所有人连成一体,化做了一条充血的声带,嘶声嗡空拓岸,直上云间。

    此时此刻,谁是领袖已不重要,只要每个人都忠实于心中这份理想,就已足够。

    瞧见这架式,众官军一时间遑然变色,连“讨逆义侠”舰上的武林中人也都有几分发怵。

    陆荒桥仰天而笑:“血流盈舱仍然贼心不死,浮舟之上反倒众志成城,可笑可笑,也好,各位啊,既然有人要悲壮地走,咱们何妨就慷慨地送上一程,”趁众侠剑讪讪点头之际,又侧身遥向旗舰上拱手道:“督公,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就将这些反贼逆党交给我们吧,”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却见旗舰之侧轻盈地滑出一条小舟,上面载着一个白衣书生,荡漂漂驶向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