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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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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惊雷却非爆炸之音,而是响自环廊之顶的人口。

    随着这霹雳般的怒喝,一人射身而下,双手一伸,“崩、崩”捏断朱情、江晚两人胸前绑绳,将两捆即将爆炸的火药抡开,抛向堂内。

    然而由于所剩药捻极短,未到门边便已凌空爆炸开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气浪腾飞,顿时满堂窗纸爆裂生花,两廊所挂挡风暖帘刷拉拉如帆分飞扯起,屋檐瓦片颤了几颤,灰土簌簌而下。

    江、朱二君一侧头瞧见來人,又惊又喜道:“伯山,”

    常思豪在堂中看得清楚,來者面如温红玉,眸若冷晨星,正是明诚君沈绿。

    与此同时如潮涌上的东厂干事,又忽然自后排扑扑折倒,原來两廊飞檐翘脊之上各有二人现身,八臂齐摇,飞镖暗器连珠暴射,阻挡他们的攻势,顿时天井内血光四溅,腥艳满园。

    明诚君喝道:“大事未济,岂可轻身,走,”一抓江朱二人腰带,抖手扔上廊顶。

    “哗拉拉”窗棱碎响,曹吕曾康四大档头纵身而出,兵分两路,一拧腰也抢上廊顶,狸猫般窜纵向前。

    正在发射暗器的四人一见,大喝道:“抄家伙,”甩大氅各亮兵刃,左边一条盘花连珠棍、一条三节链子枪抵住曹向飞和吕凉,右边一条金攥伏虎盘龙梢、一对凌云飞虎爪拦定康怀和曾仕权,八个人快手如电,四攻四守,四进四退,刹时节人似猛虎,衣赛蝶飞,兵刃舞起來乌刷刷一天钢风啸雨,快急步更踏得廊顶泼啦啦瓦碎如鞭。

    明诚君沈绿被众干事围在院心,却毫不畏惧,手中一柄长剑泻雨惊风,挑得血光漫漫,人若草飞,厂内火铳手此刻已然闻讯赶至,正在形成包围,郭书荣华负手悠然踱至门边,放眼瞧去,今日因是大宴之期,四大档头都沒带着兵器,但即便如此,场面仍然稍稍占优,他心知这几人已断无可逃,脸上笑意微展,忽听衣袂挂风声响,身后一人跃入院中,“十里光阴”一指,喝道:“闪开了,”

    众干事侧头回望,一见侯爷要出手,大感惊奇,都把目光都移在他身后。

    郭书荣华打个沉吟,二目微眯,轻轻点了下头,干事们各自散开,让出空地。

    常思豪目光往廊檐上一扫,风鸿野、云边清仗着兵刃在手,对付曹向飞、吕凉虽然吃力,尚可支撑一阵,另外那两人与曾仕权和康怀打得陀螺乱转相仿,也未见败象,朱情和江晚已经逃得瞧不见了,一批东厂干事蚁聚蛇连,正在墙下涌窜追去。

    他心中有数,大声道:“沈绿,可认得本侯么,”

    明诚君摆剑而笑:“沈某倒还略具印象,只是有些人究竟是谁,只怕自己却早已忘了,”

    常思豪喝道:“你这厮恶贯满盈,若是乱铳打死,难消我心头之恨,秦府旧债,当教你泼血來偿,”说着腕间一抖,“十里光阴”直刺而去,明诚君长剑一格,与他战在一处。

    此时秦绝响、刘金吾、小山上人、丹巴桑顿、俞大猷、戚继光都出了正堂,列身檐下观战,但见两人一个英俊,一个雄武,一个伟壮,一个峭拔,一个锦衣花摇,身如彩画;一个雄凝似铁,动若崩崖,一个出招周严绵谨,细如工笔白描,精中显密;一个剑势写意雄奇,畅如依山泼翠,走墨流葩,一时都看得呆了。

    笑眼相看间,郭书荣华俊目微眯,长睫缓起舒落,眼光也变得柔婉起來,刘金吾对他十分了解,一见这情形,心里便即明白,眼瞧园中格斗的二人好一似粉子都遭逢黑孟起,猛潘安遇上了铁子龙,风流勇毅,各擅胜场,这男子之伟傲雄姿,又远胜娇娥多矣,嘴角也不禁微微勾起笑容,众东厂干事们虽是身经百战,对此等上乘武艺却不多见,一个个更是看得目直心炫,俞大猷和戚继光惊魂未定,眼见这般情景不禁起急,戚继光道:“督公,以侯爷的身份,只恐久战有失……”便在这时,战场中忽起变化,常思豪出手起急,一招走空身子前抢,被明诚君探手抠住颈子一拧,将他背转身形,如盾般拢在身前,戚继光一拍大腿:“你瞧瞧,”明诚君喝道:“都给我住手,”

    廊顶上的曹吕曾康四大档头听见园中情况,各自向督公处回瞄,见郭书荣华一摆手,赶忙收身回撤,这攻势一消,风鸿野、云边清等四人也都各退数步,鼻洼鬓角的热汗这才有空淌了下來。

    花园四周火铳刷刷扬起,齐指明诚,周围早已跌趴一地的众官员见侯爷都被贼人擒住,更吓得心惊胆裂,缩着屁股往后爬去,两手乱摸,各自在地缝儿里找家。

    “嘡啷啷”声响,“十里光阴”落地,常思豪闭目等死。

    秦绝响惊叫道:“大哥,”抢身向前。

    明诚君喝道:“站下,”手中紧了一紧,见常思豪颈间被抠得起皱,秦绝响赶忙停住了脚步,明诚君向廊顶上喝道:“你们先走,”

    风鸿野四人互望点头,一转身飞掠而去,曹吕曾康沒有督公命令,也不便追。

    偌大花园里一时间静悄悄地。

    郭书荣华定静如叙地道:“聚豪阁把控长江水道,聚财敛势,资助叛民,意图谋反,其志可谓不小,可惜长孙阁主心倦江湖,萌生退意,三君无谋,不知轻重,四帝少智,一勇之夫,纵有雄兵百万,又如何能用,沈绿,念你一表人才,趁着罪孽尚轻,早早弃剑投降,还可从轻发落,若是一意孤行,伤了侯爷,恐怕谁也救不了你,”

    秦绝响一听这话,露出讶异之色,心想说聚豪阁是长江一线乃至整个南方最大的黑道帮派倒也不假,可他们又什么时候开始要造反了,戚继光和俞大猷对江湖事并不了解,更是满目惊奇。

    常思豪寻思若非郭书荣华一早即知此事,便是从刚才朱情江晚针对俞、戚二人的拼死攻击中猜出了答案,大杀阵中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改变不了总体胜局,战略层面上的指挥者才是胜负关键,俞大猷和戚继光虽然从武艺上说并非这些江湖剑侠的对手,但论起用兵打仗,却是天下无双,聚豪阁欲除之后快,正是为的将來大举义兵能畅通无阻,不受人羁。

    明诚君畅声一笑,长剑前指:“郭书荣华,沈某向擅观察表情,识人心迹,沒想到你这话说出來,居然能颇具诚意,”

    郭书荣华道:“你若真心悔过,决意投诚,就是高官厚禄也能指日可得,到时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负胸中所学,岂非比造反作乱要强得多,”

    “深感督公盛情,”明诚君笑道:“可惜沈绿飘泊江湖,自在惯了,”说着手中又是一紧,提高声线道:“想要他活,放下火铳,”

    百官、干事目光齐向檐下聚來,僵持片刻,郭书荣华使个眼色,众人铳口放低,明诚君拖动常思豪缓缓向月亮门处后退,曹、吕、曾、康四人眉头齐皱:厂里办事向來沒这规矩,今日之事何其难堪,难道就因为这姓常的,督公竟要放贼人出去。

    “且慢,”

    秦绝响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将腰间的“落日”长刀连鞘抽出,扔在地上,大张双臂道:“沈绿,冤有头,债有主,秦家的仇要应在秦家人身上,放下大哥,我跟你走,”

    常思豪眉头一皱,喝道:“绝响,说什么傻话,秦家仅剩你这点血脉,你姐姐还指望着你呢,还不退下,”

    秦绝响听他冲自己大吼,眼中立时有一丝笑意闪过,冷了脸迈开步子继续前逼:“大哥,你这叫说的什么话,我姐姐如今身怀六甲,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教她孤儿寡母依靠何人,”说着倒剪双臂,挺起胸膛,梗直了脖子:“沈绿,來吧,”步步前逼。

    本來见四周火铳围紧,势难逃脱,故尔常思豪才挺身出來,在打斗中与明诚君交递眼色,想让他胁持自己逃走,沒想到秦绝响偏偏中间插來一杠,如今瞧着他那对柳叶眼里有笑意隐约,心中陡然明白:自己被掐住的是咽喉,吼出这么大声音,显然把明诚君并未扼紧的实情暴露了出來,已被绝响窥破,当下身子忙往后靠。

    明诚君当即会意,手一拢向后疾退,。

    就在此时,一道水蓝耀目,莺怨毒自秦绝响腰后抽射而出,飒然向二人头颈部直刺而去。

    明诚君知道这宝兵的厉害,只是沒想到会落在他手里,一惊怔间长剑微斜,找见莺怨的剑尖,腕子一旋,剑花便起,将莺怨绞作一团。

    间不容发,就见秦绝响小小的身子如虫般一涌,。

    一股极强劲力透入莺怨剑体,有如地动引起的海变,浪涛澎湃拔地起山,刹那间,莺怨如紧到极致而崩断的发条般逆向旋削而起,蓝蓝的剑身蓦地一红,。

    断指碎剑纷飞四射,花园中就像凭空脆生生爆了个血罐一般。

    众人定睛看时,七尺莺怨挺得笔也似直,在常思豪肩侧斜斜而过,透入沈绿咽喉,偌大的明诚君,拿剑的右手臂已然有多半条无影无踪,保持着前伸姿势的半截大臂断处骨茬森白,血流如注。

    常思豪只觉颈间生暖,有液体痒痒顺背流下,扼在自己咽喉的那只手一松,蹭着肩衣滑落,身后“喀嚓”一响,发出细枝折断的声音。

    猛回头,一株小冬青被沈绿压在了身下,几颗圆圆红红的果实正散落在他耳边。

    瞧见常思豪向自己望來的眼神,明诚君沈绿微微一笑,移开了目光,头枕绿叶,眼望青天,眉心舒展开來,视线就此定住不动。

    “大哥,”“侯爷,”“您沒事吧,”众人纷纷而上。

    郭书荣华下阶入园,施礼柔声道:“贼人猖獗,荣华照顾不周,让侯爷受惊了,”

    常思豪回过神來缓缓摇头,目光移开,只见秦绝响甩净血迹,正将莺怨毒向腰间盘回,与廖孤石带法不同的是,他将剑柄扣在腰后,更加隐秘,不易察觉。

    刘金吾笑得合不拢嘴,捡了“落日”长刀走近递还,不住赞道:“小秦爷真是有胆有识,出手干净利索,”

    曹吕曾康四大档头仍在廊檐之上,曹向飞大声道:“督公,”

    郭书荣华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下來吧,”

    四大档头也明白了督公的意思:双君四帝非是寻常江湖豪客可比,能潜得进來,就能逃得出去,以他们的脚力,此时必已走远,不要白费功夫了,当下各自飘身落回院中,都觉得有些颜面无光,干事们手脚麻利,迅速将明诚君尸体搭下,便在此时,就听正堂屋中传出一声凄厉的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