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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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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顾状元郎和舒家三郎都说沈清月的墨兰图!绣得远比谢君娴的兰花好看!永恩伯夫人倒是不服。

    接着舒家大郎和忠勇侯府的另外几位郎君也都过来瞧了!无一例外地选了沈清月的墨兰图!独有忠勇侯府的四郎君顾着另一位姑娘的面子!说粉兰图也不错!替谢君娴挽尊。

    沈清月以压倒性的胜利!赢过了谢君娴。

    舒良衡仍旧笑问永南郡主:“郡主,您快告诉我们,这墨兰到底是请了哪位画师画的?可是道山真人?”

    世子爷亦道:“母亲!我看着倒也像道山真人的笔迹。”

    顾淮攥着拳头……永南郡主方才说是两位才女,今儿沈清月也来了,毫无疑问!两幅图里!必有一副是她的作品。

    他们一起合过一副周夫人的顾绣,单看针法!两人的都不错!顾淮分辨不出来!哪个是沈清月绣的。但两幅兰花的意境的上!墨兰图胜过粉兰许多……沈清月又一贯不善书画。

    墨兰图应当是谢君娴的。

    顾淮松了拳头,脸上表情也很淡!是不是沈清月都不要紧!她有聪明才智便足矣!画画得好不好,是最最最次要的。

    他又不在乎。

    反正照他的风格画得再好!也越不过他去。

    永南郡主朝郎君们笑了笑,望着她的三儿子道:“是沈家二姑娘的,她绣得一手好顾绣,倒没想到,画也画得这么好。幸得你们火眼金睛,否则险些埋没了她。”

    顾淮抬头,双目一瞪,瞳孔一缩,唇齿微张,拳头又攥了起来。

    竟是沈清月的?!

    怎么会!

    沈清月最是不擅书画么!

    她怎么……连画一幅墨兰图也与他心意相通了?从运笔到气韵,无一不通。

    沈清月她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舒家两个郎君也惊奇了,舒良衡上前一步,笑着问道:“果真是沈家二姑娘的?”

    永南郡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朝世子爷道:“你快领了客人去前厅吧,老在这儿站着,劳累了他们。”

    舒良衡还想多看帕子一眼,叫舒良信给狠狠地捏了一下肩膀,疼得龇牙,才老实住。

    顾淮失神了片刻,身边的人纷纷行礼,他也跟着作揖,转身离开。

    几个郎君走到暖阁门口的时候,姑娘们一溜烟躲了进去。

    顾淮的余光朝暖阁里瞧了一眼,沈清月正淡然地坐在临窗的椅子上,葱白水嫩的手悬与棋盘之上,头也不抬,专注于如何落子。

    她怎么不往外看一眼,她难道不知道,他也来了吗?

    顾淮嘴角微抿,跟着一道离开了花园,去了前厅。

    花厅里,魁首既得,永南郡主少不得要奖赏沈清月,不过她顾及永恩伯府颜面,便柔和地笑道:“郎君到底不懂女红之事,依我看,二位绣技都很好,顾绣本就难得,能做到绘绣合一而无瑕疵,已是很不容易。这一对镯子,还是分赏两人为好。”

    永南郡主说完,朝永恩伯夫人和方氏两人身上看了一眼,方氏识大体,不计较,浅笑应对,永恩伯夫人更是无可计较,只微抬了下巴,这镯子,算人家沈清月送给她女儿的!

    永南郡主身边的两个丫鬟,当即呈了剔透的一对玉镯子,分别给两位小娘子。

    沈清月得了镯子,理所应当,她谢过郡主的丫鬟,着春叶收好镯子。

    谢君娴得了镯子,一脸笑色,她早压下心里的恶心,手里捏着帕子,盖住掌心上的指甲印,接了镯子,大大方方地走到沈清月跟前,笑容得体道:“沈二姑娘,我技不如人,本该是你的魁首,难得一对好镯子,在你手里凑一对儿才是,你且好好收着。”

    旁人不禁赞叹,谢君娴好生大度!

    沈清月起身还以一礼,亦莞尔道:“既是郡主一份心意,谢姑娘合该领了才是。虽说是一对镯子,我瞧着也无花纹,分做两只倒也无妨,姑娘自己收着吧。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谢君娴点头一笑,将镯子交给了丫鬟。

    沈清慧瞧着水头十足,只有一根棉线的剔透玉镯,绞着帕子,硬生生咬着唇,才克制住了替沈清月应下的冲动,这一只镯子少说也要二、三百两,沈清月就这么婉拒,真是败家!人家谢君娴是伯爵府的姑娘,不缺这点钱,沈家是什么人家,三房又有几个家底?她沈清月又有几千两的嫁妆,总跟银子过不去做什么!

    败家!

    谢君娴离开后,沈清慧还是忍不住在沈清月耳边嘟哝了一句:“那镯子瞧着就不便……”

    沈清慧话还没说出口,沈清月睨了她一眼,她便住了口,乖乖坐了下去。

    这么一闹,就快到中午了,厅里和暖阁里摆了桌子,妇人们与妇人们一道用膳,没出阁的小娘子们坐一块儿。

    沈清月同桌的,原是只有她自己家的姐妹,后来又主动坐过来几个人,与她攀谈。

    沈清慧很活泼,沈清妍又懂得察言观色,一瞧人家打扮得金尊玉贵,便与人聊上了。

    沈清月很大度,遇着人过来请教顾绣,她也不藏着掖着,讲了些技巧,因她对苏绣也熟,顺便也说了些苏绣运针的技巧。她的技巧,都是前世绣法老道的秀娘们总结出来的,实用且相对而言简便,小娘子们听得懂,也很有兴趣。

    她们这一桌,一会子就热闹起来了,用膳的时候,沈清月被劝了酒,她实在推脱不掉,只能喝了几杯荔枝酒,便埋头用膳。

    隔壁桌胡小娘子原本也在暖阁里,中途被胡夫人的丫鬟叫出去了一阵,再回来的时候,耷眉垂眼,自顾吃饭,很有些悒悒不乐。

    沈清月用完了膳,瞧出胡小娘子的不对劲,硬是用帕子捂着嘴,才忍着没酒后胡言乱语,沈清舟还一度以为她喝得要吐了。

    厅里,方氏用过饭,欲辞别主家的时候,永南郡主身边得脸的妈妈亲自送了方氏出去,与她说悄悄地说了一会子话,方氏脸色微变,随即笑着应对,又着身边的丫鬟去请沈家姑娘们出来,辞别了主家好回去。

    几个姑娘们一道出来,辞别永南郡主,永南郡主像是酒后很高兴,拉着沈清月的手说了一会子话,才放沈家人走。

    一行人离开园子,跟着侯府的仆人往二门上去的时候,不巧又碰到了郎君们,这回还多了许多人,看样子都是要往后山上去的。

    世子爷领着郎君们推避几步,作了揖。

    方氏也领着姑娘们停下一会儿,几个小娘子客客气气地还了礼。

    方氏望着人群定睛一扫,看见了个熟脸,下意识用帕子捂了捂嘴巴。

    沈清月低声问她:“怎么了?”

    方氏眉头拧了一下,张着嘴哑声说了一个“赵”字。

    沈清月一眼扫过去,前排站的都是侯府的几个郎君,以及舒家兄弟两个和顾淮,只有一个生脸,她喝了酒,有些头疼,锁眉直视着赵建安,有些发呆。

    那边的郎君也看到了沈清月的目光,顾淮顺着沈清月的视线看过去,又想着她这些日派了罗妈妈使人跟踪赵郎君,便知道她眼下在瞧谁,他捏紧了横在小腹前的左手,脸色也沉郁了一些。

    顾淮又看见沈清月双颊嫣红,显然喝了酒的,他猛然想起上次她喝醉的时候……还问他是不是讨厌她。

    她这回可别是喝醉了,认错了人罢。

    赵建安不过靠着家族关系,在国子监里混个监生,是什么能够托付之辈吗?值得她去看他么?!

    舒良衡恍然不觉沈清月在看谁,刚好他站得里赵建安不远,便故意挺了挺胸膛,悄声对舒良信道:“大哥,她在看我!”

    舒良信斜了舒良衡一眼,默默地轻摇了摇头。

    自作多情。

    方氏很快便领着小娘子们走了。

    回去的路上,方氏没说话,直到回了家中,赶了沈清舟去歇息,独独叫了沈清月过去说话。

    方氏屏退丫鬟,同沈清月道:“月姐儿……永南郡主家的三儿子去年年底没了夫人,听郡主的意思,是想给儿子挑个继室。因是继室,不拘出身,郡主身边的管事妈妈说,郡主看上你性子好、有才学。倒是有这个意思。”

    沈清月脸颊泛红,微含醉态,拉着方氏的手,不禁娇声笑道:“我性子好?我性子哪里好?家中姊妹都怕我,祖母亦将我视作洪水猛兽,我哪里好……”

    她说着说着,眼皮子越发重。

    方氏轻叹一声,道:“怎么一个两个,都不胜酒力。”

    她叫来丫鬟,扶着沈清月到她房里去歇着,沈清月也不是全醉了,拉着方氏的手,不肯松开,声音一改冷淡,有些软糯道:“二伯母觉得做个继室好不好?”

    方氏坐在床边,稍稍俯身,拍着她的手背,蹙眉道:“好什么好!她家三郎有两个孩子,看中你有才学,性子好,不就是想让你带孩子去的。月姐儿你可得想好了,这事你要不同意,我私下替你推了。”

    沈清月歪着头问方氏:“二伯母,二哥哥也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肯带他,还将他视如己出呢?”

    方氏笑了笑,道:“因为你二伯父贤名在外。我嫁给他之前,他替你原先的二伯母守制了一年,说明他是重情义的人。他既愿意再娶,不管爱不爱我,至少会敬重我。女子婚嫁不易,能有个相互敬重已是好运气,事实证明,我与我家里人,倒也没看错你二伯父。”

    她敛了笑容,肃然同沈清月道:“永南郡主的三郎君,我都没听说过有什么好名声,我也问过了,他妻子才去世了半年,还是为了生第二个孩子才没的。侯府自有郡主与世子夫人打理,三郎君这就着急着娶了,可见对两个孩子的母亲,也不够重视。所以我不同意你嫁过去。”

    沈清月迷迷糊糊的,睫毛轻颤,泛着些泪光,拉着方氏的手,问:“嫁什么样的才好呢?”

    盲婚哑嫁,不过图彼此的家世或者财产,沈清月也想嫁个稳重良善的,但沈世兴替她挑了那么久,不也没有合适的么。

    沈清月一下子想到了顾淮,他父母双亡,才学过人,她嫁过去,便没有小姑子针对,没有婆婆作贱,没有人图谋她的嫁妆,没有人烫她的手腕子……他为人也稳重,虽然冷淡些,待她尚算不错,还告诉她去买他中状元,可见是有心之人。

    可他是胡小娘子的夫君呀。

    即便这一世没有人能够监督得了沈清月,她也不想做一个坏人姻缘的人。

    方氏见沈清月睡去了,摸着她的脸颊,抚平她的秀眉,低声答道:“嫁什么样的人……说不准,你母亲……都是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