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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过后,果园的果子都摘回来了,放在地窖里保管。园里没有活计,陆成就派陆定过去,他在家陪媳妇,顺便将地里的苞谷杆儿都拉回了家,做做农活儿。

    九月凝香可就忙了起来。

    月初严敬与徐秋儿定亲,凝香回了一趟娘家,月底管平顺顺利利生了个六斤重的儿子,凝香带着鸡蛋白面高高兴兴地又回了一趟娘家,还在娘家住了两晚,侄子洗三过后她才被陆成接了回去。

    陆成不喜欢她来回跑,肚子越来越大了,头一次当爹,陆成比凝香还紧张,就是凝香上下驴车,陆成都慌得不行,必须亲手扶她。

    可是不回娘家不行啊,这不,徐家又要给男娃过满月了。

    “起来吧。”天蒙蒙亮,凝香知道陆成醒了,轻轻推了他一下。

    “还早,多睡会儿。”陆成摸摸媳妇的肚子,享受地叹了声,“再过俩月,我闺女就出来了。”

    他手暖呼呼的,贴着肚子特别舒服,凝香也摸了摸肚子,柔声笑道:“二婶大伯母都说我肚子尖,多半是儿子。女儿叫果儿,真是儿子叫什么啊?嫂子说侄儿小名就叫牛牛了,我觉得挺好听的,牛长得多壮实,这名字好。”

    “你想要壮实的名字?”陆成看着她笑,“那咱们生儿子就叫铁牛,比牛牛还壮。”

    凝香立即将他的大爪子挪走了。

    牛牛当小名憨憨地可爱,铁牛就太土了,好歹都读过书的,凝香无法接受给儿子起个土名。

    “你怎么不叫铁牛?”凝香赌气地道。

    陆成刚要反驳,炕头被窝里突然传来了阿南茫然的声音,“娘,谁叫铁牛?”

    儿子醒了。

    凝香扭头,对上了阿南乌溜溜的凤眼,乖乖地缩在被窝里,炯炯有神地望着他。小家伙睡得早醒得早,凝香笑着打趣陆成道:“你爹……”

    还没说完,陆成大手突然挤到了她腿间。

    凝香顿时不敢说他坏话,临时改口道:“你爹说镇上有个买柿子的人叫铁牛。”

    前几天陆成去城里卖了一回柿子,今年下雹子,柿子也受了点影响,比去年少卖了五钱银。

    提到柿子,阿南对谁叫铁牛不感兴趣了,讨好地望着娘亲:“一会儿我要吃柿子。”

    家里窗台上摆了好几个大柿子呢。

    凝香点点头,哄道:“柿子凉,阿南跟舅舅一起吃一个,自己吃肚子疼。”

    阿南乖乖嗯了声,扭头看了还在睡觉的舅舅一下,嘿嘿笑,“舅舅喂我吃。”说完了没有得到回应,阿南爬起来看看,见舅舅眼睛闭着,赶紧又钻回被窝,大眼睛在爹娘身上转了转,喊陆成:“爹爹,我想尿尿!”

    凝香闷笑,肩膀颤抖。

    陆成轻轻掐了她一下,故意道:“让你娘给你拿夜壶。”

    凝香笑着看儿子。

    阿南才舍不得使唤娘亲,理直气壮道:“娘肚子里有妹妹,不能干活。”

    陆成无话可说,认命地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了出来,跳到地上端起夜壶。阿南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站在炕沿前,有模有样地扶着小小鸟对准爹爹手里的夜壶,这就嘘了起来。旁边阿木听到动静,拱了拱转过身,看到外甥在嘘嘘,他抬眼看向姐夫。

    陆成看懂了小舅子的眼神,就让他也起来。

    伺候完了两个小祖宗,陆成提着夜壶问媳妇,“你用不用?”

    他没正经的,阿木阿南一起在被窝里笑。

    凝香直接蒙住了脑袋。

    陆成第一个穿好衣裳,泼了夜壶再忙碌早饭,凝香娘仨在被窝里聊天,饭快熟也有热水洗脸了才起来。因为要回娘家,凝香给两个孩子拿了平时串门才穿的好衣裳,她则穿上了许氏送她的旧衣裳。那是许氏怀孕时穿的,看起来还特别新,两人身高差不多,凝香穿着正合身。怀孕的时候胖,做了新衣裳往后也穿不了,不值得。

    打扮好了,饭后一家四口再次坐上了驴车,顾及凝香的肚子,陆成赶得特别稳当。

    徐家。

    徐槐夫妻俩已经搬到新盖的厢房去了,虽然今天是孩子满月,也是管平出月子的日子,但天太冷,李氏不许儿媳妇下地,就让她在炕上看孩子。陆家离得近,凝香他们是最先到的,在上房坐了会儿,身体都暖和了,凝香就领着俩孩子去厢房了。

    徐槐伺候的好,怀次孩子,管平脸蛋丰润了不少,白里透红,清秀里多了几分妩媚。

    “快到炕上坐。”管平笑着张罗凝香上炕。

    凝香没有客气,低头脱鞋,徐秋儿懂事地扶着堂姐,然后再把急着上炕看孩子的阿南抱了上去,阿木个子高,没用人帮忙。

    炕头被窝里,刚满月的牛牛还在睡觉,脸蛋红扑扑的,眉眼像极了徐槐。

    阿木跪趴在旁边,轻声喊牛牛。

    阿南学舅舅,也喊牛牛,好奇地摸了摸牛牛的小脸蛋。

    好梦被扰,牛牛不满地皱了皱眉。

    阿南立即收回手,紧紧盯着男娃,见小家伙没醒,他才扭头朝娘亲笑了。

    徐秋儿坐在堂姐旁边,笑着问他,“阿南管牛牛叫什么啊?”

    “弟弟!”阿南聪明地道,娘亲教过他了。

    徐秋儿乐不可支,同堂姐道:“阿南可算有同辈份的了。”

    才三岁的男娃,身边玩伴不少,却都是舅舅姑姑,每次听阿南喊阿木舅舅,徐秋儿都忍不住笑。

    管平瞅瞅姐妹俩,接话道:“往后会越来越多,明年香儿给他生妹妹,后年你再生表弟表妹。”

    “嫂子!”徐秋儿红着脸娇嗔道,虽然与严敬定亲了,但两人只有过一次并不愉快的亲近,徐秋儿根本没想过生孩子的事,小姑娘不懂具体,可一想到早晚有一天她会跟严敬睡一个被窝,甚至碰到当初无意看到的那东西,徐秋儿就心慌脸热。

    小姑娘羞答答的,同为过来人的凝香与管平相视一笑。

    这次宴请后,陆成就不准媳妇出门了,顶多由他陪着在村里转两圈,烧火做饭喂猪喂驴更是不许凝香插手,按照凝香的话说,陆成对她简直就跟养猪一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凝香照照镜子,发现自己也胖了不少,角度找对了都能看到双下巴。

    脸胖了,别的地方也胖了,陆成喜欢地不得了,睡觉前总要抱着她好一阵稀罕。现在他不敢琢磨坏事了,媳妇的丰腴成了他唯一的慰藉,“生完孩子,香儿继续往胖了长,我喜欢。”

    凝香呼吸不稳,抱着他脑袋哼他,“长胖了,你好有借口嫌弃我,然后纳妾是不是?”

    “嫌弃你我会这样?”陆成从被子底下钻出来,哑声反问道,说完堵住了她嘴。

    ~

    腊月里下了一场大雪,之前几场都太小,地上薄薄一层没法玩,这次积了半尺来厚,陆成就领着两个孩子堆雪球去了。凝香担心阿南太小,试着阻拦,陆成嫌她太娇气,说他们哥几个都是这么过来的,硬是将盼着玩雪的阿南抱了出去。

    结果阿南着凉了,不算太严重,但鼻涕流个不停,擦鼻子的次数多了,小家伙娇嫩的肌肤受不住,嫌磨得慌。凝香心疼又没办法,尽量轻点帮他擦,对儿子百般温柔,对陆成就另一副态度,冷了他好几天,可把陆成憋坏了。

    还是小年前陆言放假回来,凝香看在小叔的面子上才原谅了陆成。

    过年要除旧,得扫房洗衣裳,务必让家里焕然一新。凝香大着肚子干不了活儿,幸好陆成三兄弟都做惯了家务,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今年陆家喜事多,陆成决定宰头猪,大门灶房门都关上了,阿南贴着门缝站着,阿木阿桃一左一右,三个孩子一起看外面陆成哥仨抓猪。

    可怜一头正当壮年的肥猪,两刻钟没坚持上就被三兄弟绑起来了,嗷嗷地叫唤。

    杀了猪,猪血凝成了血豆腐。东锅烧一大锅水,陆成熟练地剃猪毛,凝香与孩子们在旁边看他弄,孩子们看猪,凝香看陆成被水汽朦胧的脸,只觉得天底下好像就没有陆成不会做的事情,大到做生意种果树,小到缝衣做饭。

    对了,陆成还会哄孩子。

    目光落到被陆成一手拉扯大的阿南身上,凝香摸摸肚子,由衷地替里面的小家伙高兴。

    无论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陆成都会是这世上最能干的爹爹。

    而这次过年,凝香也几乎成了村里最闲的媳妇,请客做饭所有事都没用她操劳。

    肚子一天比一天重,临产在即,凝香越来越不安,不知到底哪天会发动。

    陆成比她还急,特意去镇上请宋郎中过来再给媳妇看看。

    瓜熟蒂落,明眼人都知道凝香很快就能生了,宋郎中号脉也号不出具体的日子,只嘱咐小两口耐心等着,然后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产婆也联系好。

    说了等于没说……

    陆成失望地送他出门。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中午哥仨合作整治了一桌好菜,有凝香提点,陆言这个做饭主力厨艺长进了不少。

    肚子大了,凝香斜着腿坐着,正抬筷子夹菜,肚里的娃突然踢了她一下,凝香忍不住低低哎了声,皱眉缩回手。等孩子老实了,凝香抬眼,却见陆成言陆定都紧张无比地看着她,特别是陆成,那眼神,仿佛她朝他点点头,他立即就会跳到地上去。

    凝香看了好笑,也有点难为情,红着脸道:“没事,就是踢了我一下。”

    哥仨一脸如释重负。

    阿南坐在爹爹旁边,瞅瞅娘亲的大肚子,小声道:“妹妹不听话,欺负娘。”

    “吃你的。”陆成浑身戒备,给儿子夹了块儿肉,不想听他胡说八道。

    阿南委屈地撇撇嘴,将爹爹夹的肉放到了舅舅碗里。

    晌午娘亲睡觉,阿南乖乖躺在娘亲旁边,摸了摸娘亲肚子,“娘,妹妹怎么还不出来?”

    凝香柔柔地笑,“快了,阿南别急。”

    阿南眨眨眼睛,靠着娘亲睡了,睡熟前喃喃唤了声妹妹。

    凝香也睡了,睡了不知多久,意外地做了个梦,梦见她跟陆成在果园里,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果子,一颗颗红灯笼似的,忽而天边晚霞漫天,灿烂夺目,将军从晚霞里飞出来,翅膀好像变成了火红的颜色,像传说中的凤凰。

    梦境太美,凝香舍不得醒。

    可她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