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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97离去:能摸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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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于冬月,母妃不希望我出生,在冷宫里,冬月母妃被一个破席子卷出宫,葬于乱葬岗之中,再也找不到了……可是到最后,我才知道,她没有死……她只是不要我了……

    全身剧痛,北齐的太医说的没错,肚子里的孩子与我,我们俩谁都不能有一丁点事,每日里,都是小心翼翼的行走,生怕磕着碰着肚子里的孩子变成了心中遗憾的事……

    漫天飞舞的雪花,变成了满目的苍白,我看不见姜翊生脸上的惊谎,也看不见齐惊慕脑袋被我砸了个窟窿满脸是血的样子。

    一个在我少年时代,划下重重印记的男人,一个我在乎了十几年的孩子,可惜他不再需要我,我也不会再需要他了……

    血是温热的……

    从心里犹如困兽发出来的呜鸣声,本应让人心疼,可我现在确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慢慢的抬手抚在肚子上……犹如自说自话般:“他动了……他动了,他动了的那一刹那间……我感觉到很幸福……”

    幸福得仿佛就像很多年前,在南疆京城的四地大街上,我与南霁云在饺子摊前,一人捧着一个大白碗,吃着饺子,我还从他碗里趁他不注意,给我偷吃了……

    那时的感觉,很幸福……

    想时间停留得更久一些……想把这个幸福……延续的更久一点……我想得到幸福……可是幸福从来不属于我……

    南霁云死了,那种幸福的感觉也消失了,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也快没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丝幸福的感觉,也要一点一点随着他的流失而慢慢的消失掉。

    痛极了也就不痛了……

    姜翊生跪在我的身边嘶吼着……

    我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唤谁,我真的是孑然一身……到现在……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唤谁……

    天空飘的白雪……飘洒在我的眼中,我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似听见潺潺流水般的声音,带着一抹心疼:“殿下,我回来了,不会有事的!”

    潺潺流水般的声音过后,又一声淡漠清冷的声音响起:“姜了,孤会去接你了,等孤!”

    谁回来了?

    谁要来接我?

    我陷入昏迷之中,我不知道,谁会回到我的身边,心痛,身痛,头痛欲裂,我的全身像被人撕裂了一般……疼痛不止……

    似有什么要脱离我的身体,睁不开眼,却是听见很多人向我呐喊,祈求我……

    可是我不知抓住谁的手,似在梦里挣扎一样,痛感席卷四肢百骸……

    “孩子……我要孩子……”

    那人反手一握,流水般的声音,犹如昵喃一般:“没事的……殿下,我回来了……你的羌兄回来了……”

    羌青,楚羌青……

    痛得我的四肢圈起,羌青声音惊慌道:“冬葵子,赶紧压住她的腿脚,不能让她再动……

    全身都痛,如针扎,如刀割……如人在我的心里跳着舞,一脚一脚的踩着我的心……

    就这样一直踩着,一直踩着,踩到我的心里麻木,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疼……

    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重新在无尽的黑暗中,自己一个人行走,看不到光亮……没有一个人牵着我的手……只有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

    天上的雪花,飘个不停,厚重的地方,过了膝盖……我醒来之后,看见冬葵子咧着嘴对我笑道:“殿下,你可是让我好找……顾笨熊就算上了战场,要嘱咐我把你找到……”

    我伸手摸着肚子,冬葵子见状:“殿下,没事的,我好歹是堂堂神医门的首席大弟子,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事……”

    我神色无波淡漠道:“在昏迷之中,我听见了楚羌青的声音,他在哪里?”

    冬葵子挠了挠头,“你找他干嘛呀?他的医术还不如我,从现在开始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发现一丁点意外,你若不信,我把神医门的牌匾压在你这里,怎么样?”

    我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不语,过了半响,冬葵子被我望的面露窘态,极其尴尬,挠头的动作,越发急促……

    “好啦,好啦……可不可以不要瞪着我……”冬葵子张牙舞爪的说道:“我去给你找二师弟,你找他做什么我就不明白了,他的医术真的没有我的医术高明啊!”

    我还是不语,我就平静的望着她,什么话也不说……

    “好……好……为了让战争早些结束,为了让顾轻狂早些回来,我去给你找二师弟!”冬葵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不知道我这一昏迷是昏迷了多久,斜靠在床上,冬葵子抓狂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我说二师弟,就算你的医术比我高那么一丁点,术业有专攻,你们楚家够狠啊,现在让我来给你擦屁股,你们这样的高姿态,伤人了吧!”

    羌青不急不慢的声音回着冬葵子:“你不是专攻疑难杂症,现在她就是最好的疑难杂症,你攻不了,声音就不要这么大,她刚醒来,需要静养,若是她再发生一点意外,可就拆了神医门的招牌,到时候神医门的老东西,能把你给拆了!”

    “我去熬药!”冬葵子愤恨不平的咬牙道:“赶紧去劝一劝,你不知道她的眼神多吓人,根本就没有求生的欲望,看我跟看个死人似的。”

    “快去煎药吧!”羌青催促道。

    “哼!”

    门吱的一声打开,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我住的依然是李大夫家的屋子里,屋子里燃了不少炭火……如春温暖……

    羌青一身白袍犹如雪花一样白……

    这一别快一年多,他的眼中多了一股不明情绪的暗流,仿佛又如嫡仙般的人物,堕落凡尘,眼中有了人的情绪一般……

    “殿下别来无恙!”羌青嘴角挂着一抹淡笑,温润如玉,举世无双。

    我回敬了他一个微笑,沉声道:“七国之乱,公子长洵举世无双,凭一己之力,利用离余嫡长公主终离墨嫁到中原嘉荣搅动风云,导致七国大乱,继而柔然坐收渔翁之利,七国划分与四国鼎力……离余嫡长公主最后嫁给柔然太子,做了柔然国第二任皇后,柔然国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盛世光景!以及变成了当时四国中…国力最强盛的泱泱大国。”

    “七国之乱。离现在已过千年,沧海桑田,世事变化,曾经是国的皇室基本上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有柔然……只有柔然化生西凉仍然挺立在这历史中。公子长洵即是柔然的太子,又是柔然的国师,上知五百年年下知五百年,可以替人修命改运……很多史书野史上记载,离余嫡长公主是被人修改了命运……这一切的主谋便是公子长洵,羌兄的祖先,公子长洵,楚长洵!”

    羌青坐在我的床沿边,执起我的手把脉,目光对上我的眼,不躲不闪:“现在的西凉并不想雄霸天下,终乱,你也看到了,他根本就不想做西凉的帝王,就算楚家人,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想做帝王,现在的西凉是终家的……他们有他们的选帝王制度,他们只想管好自己的一偶,不会入侵他国!”

    “不会入侵他国?”我把手一抽,抽离羌青的手,自嘲的说道:“是什么事情让西凉大司徒不分幸劳在我的生命里呆这么久?羌青,除了这一条命,我有什么呢?”

    羌青眸色浅淡,语气淡然:“殿下不要妄自菲薄,殿下得好,需要慢慢的去发掘,你现在情绪不宜激动,孩子好不容易保住……”

    “我什么时候死?”我紧紧的盯着羌青,“楚珑果浅褐色的眼眸,她应该是西凉的圣女,楚家说一不二的人吧!”

    我的母妃,我的父王,因为跟楚家紧紧相连,本该死掉的人,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楚家人把多少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们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吗?

    羌青隔着被子,手轻轻的抚在我的肚子上:“你不会死,就算是天命,也会有意外发生,就算生命的轨迹已经被算好,枝梢末节动了一下,也会随之而改变……你现在不会死……”

    “所以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死?”我的心静极了,仿佛诉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冬葵子说过,我活不过冬月,楚珑果说天象有异,我和姜翊生的命运形成了对峙姿态,他生我死,我生他死!”

    “因为这样,楚珑果派人千里加急,把你从蛮荒叫回来,羌青我不想再猜,我不想我活着不清不楚,我更不想你们为我选择,所以到底怎样,你不妨大方的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可以接受!”

    “他在动!”羌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温润如玉般转着话题道:“他在动……他是一个男孩子,他是帝王命,你不会死,他也不会死,安心的养着,把他生下来……你就会没事了!”

    “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对吗?”我的眸光一下冷了,声音也寒了。

    羌青点了点头:“无论你选择谁,哪怕现在姜国的皇上非良人,只要你选择了,你认为是幸福,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他对你的伤害!”

    就算隔着被子,羌青的手也很暖,仿佛有一股热气,从他的手掌中传到我的肚子上来,在这如凉如寒冰的天里,直接侵入我的身体,倒是暖暖的令人舒服。

    我真的看不透他,曾经无数次提醒我姜翊生非良人,现在又跟我说,他可以既往不咎姜翊生对我的伤害,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他的口中的责任……

    “啪!”我伸手打开他的手,“不用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是生是死跟你没关系,羌青你们楚家人高高在上,我高攀不起,回去告诉姜致臻和临则柔还有楚玲珑,我这辈子……没有机会也罢,若有机会,他们是如何待我这个亲生女儿的,我会加倍奉还给他们……如果我死了……那这一切将不会存在…如果我侥幸不死,生育之恩又怎样?你死我活才是我和他们最好的结局……”

    羌青一怔……眸光紧了一下,潺潺流水般的声音有了一抹迟疑:“你见过他们了?”

    我缓缓的勾起嘴角:“有幸见过,不过我在他们心中,是一个不知廉耻,勾引他人的女子,这么多年他们没有死,没有想过过来看我一次,就算去了姜国京城,就算离我有几步之远,也是那么义正言辞,指着我破口大骂!”

    “姜致臻本来是死局的命格,你们楚家人高高在上了,修命改运,被你们楚家看上的人,可真是好命,就算死了……也能想尽办法把他给复活了!”

    羌青一下子沉默了,沉默的望着我,过了许久,我认为他不会说话,他叹息道:“不用管他们,你过得幸福就好,南疆王,姜国皇上,北齐皇上,无论你选择谁,都不要紧!”

    我声音徒增一丝冷冽:“羌兄,如仙人一般的你,温润如玉,举世无双,其实你的心……就像那出淤泥不染的莲花,早在根子里都已经被染黑,因为根中的营养供给是黑色,开出来的花洁白无比,也就没人去计较它的根,是生长在怎样的淤泥之中了!”

    羌青轻笑一声:“这个比喻真不错,我喜欢这个比喻,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白和真正的黑,所有的人都是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他。也没有高高在上的神,更没有运筹帷幄的人!都是凡夫俗子!”

    都是凡夫俗子,却在我每每性命有危险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身边,像神人一样,对着我的生命指手画脚…然后我还不能问为什么?

    我的母妃和生父因为楚家,幸福快乐了,我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然后我还不知道为了什么……

    羌青伸出手,划过我的脸颊,把我的头转了一下:“外面有个雪人,已经看了你一天一夜了!”

    窗子没有关紧,露出不大不小的缝,缝隙中,正好能看见姜翊生满身雪花,站在外面,凤目微红,痴痴的望着屋子里,痴痴的望着我……

    霎那间,胸口的绞痛,又狠狠的撕裂着我的心,痛的我眉头紧锁,羌青一惊,执起我的手,急忙抽出银针,帮我压制这股疼痛……

    我胸口起伏,大口的喘着气,为什么我见到他,心会如此撕裂的痛?

    “砰的一声!”姜翊生直接破窗而入,带来满身风雪,凉意阵阵,我口中灌入凉风,咳声连连,羌青眼中闪过责怪的神情看向姜翊生,然后捋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气匀了,咳声渐止……

    姜翊生全身湿漉漉的,雪花早已把他的衣袍侵透,唇色泛白,脸上泛紫,止步不敢向前……

    羌青瞧了瞧我的神色,又看了看他的神色,叮嘱道:“姜国皇上,切记她不可动怒,切记她不可以有任何情绪波动,如果在像上次一样,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姜翊生眼中尽是愧疚与自责痛苦交织着,羌青起身欲离开,我冷漠的看了姜翊生一眼,“羌兄,我要休息,这种不相干的人劳烦羌兄帮我带出去……”

    羌青却是拍了拍我的手,“问题总是要解决,现在战乱,帝王没有坐镇,若是有一方狠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沉默下来,我很想说,男人打仗与我何干?我从来都是被动的,从来没有主动过……

    时间仿佛凝固,姜翊生慢慢的向我走来,我面色无波,没有一丝笑意……

    “姜了……”

    他的声音哑吟低沉,唤了我一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我挑了挑眉道:“我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不救我,我也不怪你,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从此以后,我欠凤贵妃的都还完了!”

    好看的凤目一滴泪水滑落,我看着他,从未哭过的他,现在在我面前泪水划过脸颊,满眼愧疚痛苦:“姜了,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要我,我是疯了,真的疯了,才做出如此伤害你的事情来?”姜翊生伸出双手,颤栗,唇瓣在抖,“姜了……我差点亲手杀了我的孩子……我差点亲手杀了你!”

    “他不是你的孩子!”我从未有过的冷漠与漠然,对姜翊生道:“齐惊慕说的没错,这个孩子是他的,不是你的!”

    姜翊生仿佛一下子全身钝痛起来,站都站不稳,扑通一下,单膝跪在地上,狠狠的揪住胸口:“姜了,不会的,我知道你在骗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会对你做了如此之事,我知道你恨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跟孩子,我们有孩子,我们有一个家了!”

    我微闭了一下双眸,不愿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样子,坚决无情的话还是要说:“你本来就有家,你的家在姜国后宫里,你有皇后,你有妃嫔,你是一代君王,整个姜国都是你的家!”

    “姜了!”姜翊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慢慢的向我这里移来,膝盖着地,一步一步的挪了过来。

    凤目之中的悲怆让整个屋子,悲伤的气息暗涌,视线凝视着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来到我的床沿,仿佛外面冰天雪地的冷气袭来一般,他全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姜了,皇位我不要了,江山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和孩子,我们一家三口,可以活的很幸福……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精心算计,只有我和你和他!”

    他冰凉的手,扒在床沿上,眼中渴望着去抚摸我的肚子,却又害怕来摸我的肚子?

    “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冷冷的说道。“姜翊生,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要我,不要他……现在不用愧疚,也不用自责,因为他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也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姜翊生摇头,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雪融化变成了水,顺着他的青丝往下落,落在地上形成水渍,他的指尖恨不得能把床沿抠出一个洞来,“姜了……”

    “不要叫我!”我打断了他的话:“回姜国去,好好做你的皇上,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绝对不会……”

    姜翊生手慢慢的松开,跌坐在床沿下,背靠着床沿,背对着我,吟哑低沉的声音仿佛硬扯出来一般,“没有你我要江山做什么?姜了……你已经穿了我的嫁衣,你知道在护城河那具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我的世界都黑了,我不相信那是你……我向天乞求,宁愿我折寿,也不愿意你受到一丁点伤害!”

    我的言语讥讽厉道:“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不愿意让我受到一丁点伤害,可是伤害我最深的人就是你,姜翊生……不要再爱我,我不会原谅你,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我也不会给你。”

    “姜了……”

    “不要故意战败,以国谋我,不要伤害自身,让我去心疼,现在不会心疼于你,就像你站在那纹丝不动,我伸手去拉你,你也无动于衷一样!”

    在我跌倒的那一瞬间,我多想他能拉着我的手,就算他冷漠无情,狠绝无情但是他依然是我在乎的人,可是我的手都伸到他的手边,他都不愿意伸手拉我一把……在那么一瞬间,我就释然了……

    我在乎的人,他终究为了惩罚我可以不在乎我,他所见的所闻的,他只相信他自己……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外面呼呼的冬风声,姜翊生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视线停留在我的肚子上,声音颤栗乞求,伸出手:“我能摸摸他吗?”

    我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属于你,你没有拥有他的资格,你已经放弃了拥有他的资格!”

    他的手血迹斑斑,指甲卡进肉里,手掌血肉模糊,我无情的拒绝,让他慢慢地又圈握手掌,“他是我的孩子,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弃他,你也是我的,你们两个我都不会放弃!”

    “那你想让我们两个去死吗?”我冷冽的声音,让姜翊生趔趄后退,差点摔倒,“你不是已经希望我们两个去死了吗?现在又在这里说什么?姜翊生你心智无双,可以算计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心里都能算进去。因为我在乎你,你所做的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现在我不在乎你了,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会原谅!曾经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现在不会了!现在无论你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噗!”一声,姜翊生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苍白的唇上染了鲜血,红的妖娆……

    凤目之中尽是薄凉痛苦,望了我久久:“你好生休息,你跟孩子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他说这句话在我看来,是极其讽刺的,若是没有羌青在,我跟肚子里的孩子死了,他亲手扼杀掉的,然后他说,希望我跟孩子不要出现任何意外,可不就是讽刺极了。

    他用衣袖抹着嘴角的鲜血,细致的把窗户关上留了一个缝,举步维艰般往外走去,转身拉上门的时候,眼中尽是不舍……吱一声,门板阻隔了他的视线……

    眼泪控制不住的滚下来,我偏头看向床顶,试图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眼泪如雨下,我死死地咬着唇角,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讨厌冬日,讨厌大雪纷纷般的苍凉,讨厌这束手束脚,一不留心就会摔一跤的季节……

    齐惊慕和姜翊生两个人窝在阜城,南行之早已从北齐回到南疆作镇……

    冬葵子告诉我,“殿下,南疆王在找你,因为在北齐找不到你,谣传之中怒火冲冲的回到南疆,听说要以一国之力,入侵北齐和姜国,逼他们交出你来!”

    冬葵子一脸梦幻的盯着我道:“这可真是一怒冲冠为红颜,这南疆王如此气势浩荡的霸主,可真令不少女子春心荡漾,纷纷想嫁与他为妻呢!”

    冬葵子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只不过局限于在屋子里,外面到底是怎样的光景,我还不知道!

    “别听她瞎说!”羌青端药进来,一手打在冬葵子的头上:“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儿了,你该想一想顾轻狂平白无故带着殿下离开,姜国皇上已经知晓,若是他从战场上下来,你该想一想他的结局会怎样!”

    冬葵子立马像个孙子一样,一脸讨好的望着羌青:“二师弟,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和他已经私定终身,他要是死了,我就陪他去,你身为神医门的二弟子,要继承神医门的哦!”

    羌青眼帘一抬,目光一扫:“不还有老三老四吗?你死了,老三老四正好上位,不然省得他们每天琢磨的毒药,要把你毒死,独占神医门!”

    冬葵子气结,“楚羌青,不掀人老底会怎样?反正我告诉你,顾轻狂要有一点点事情,我跟你没完……”

    羌青对她勾了勾手指头,冬葵子凑近,羌青在她耳边低语几声,冬葵子的脸色一惊一喜,一白一黑一绿,最后带着不确定的问道:“到时候真的可以这样说?这样说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你确定姜国皇上到时候不会翻脸,让人抹顾轻狂的脖子?”

    “又不是高攀于他,这叫强强联手,到时候与他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羌青上前一步远离冬葵子欲言又止:“爱信不信,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冬葵子拳头一举:“二师弟,我相信你一次,如果你要敢骗我的话,天涯海角我都把你给杀了!”

    羌青挑了挑眉睫:“随时恭候大驾!”

    冬葵子连忙跑到我的面前,从她的小袋子里边掏的药瓶边道:“殿下,相逢是缘,你被北齐人捉走,一半也是因为我,我已经听晨依依说了,要不是因为给她赎身,你也不会被人捉去。晨依依和宋微漠已经成亲了,他们两个特别内疚,嘱咐我找到你,让我告诉你他们承你这个情……”

    “我身上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都是保命的药丸,你带在身边,就算你哪天跑路了,就凭这些药丸,也能换不少银子,还有这个令牌,神医门的,送给你,如果你有幸见到神医门其他人,就凭这个令牌,他们看病绝对不会向你收钱!”

    羌青一看她把东西掏的差不多,拎起冬葵子的后衣领,拖到门外去:“你好去找你的顾轻狂了,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快滚吧!”

    羌青手一甩,把冬葵子甩出门外,砰的一声,门一关,冬葵子在门外叫嚣,愤恨的骂了两声羌青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温度适中的药,在我面前,冒着白烟,羌青把冬葵子掏出来的药瓶,全部收了起来,还笑说道:“神医门的老东西,着实偏心的很,因为冬葵子是大徒弟,什么好东西,都交给了她,医术更是天下无双,可惜就是有些不务正业,专门有什么疑难杂症,愈难医治的病人,她就是越兴奋!”

    我端起药碗,本来应该苦到心里的药,倒羌青煎的有丝丝甜味,“你告诉她,南疆太后体内有情蛊,为什么南疆历朝历代吃下情蛊的帝后,一亡皆亡,现在的南疆太后没有死,你应该好好的去看看她,对吗?羌兄!”

    羌青点了点头,潺潺流水般的声音,煞是好听,“我本应该在百里山秋猎之后,就该回到你身边,事发突然,我脱不开身,楚家令已下,说你命在旦夕,我又不能立马赶回到你身边,所以我只得去框冬葵子……许这是缘分,冬葵子这么多年的感情没有解决,与你相逢,她的感情便解决了,也许这就是缘分,舍得利害权衡,有的时候算计的再好,也经不起天意与巧合……”

    楚家令?

    楚珑果下的楚家令,看来这个楚家令可以命令他这个西凉大司徒,令他不得不从……

    楚家真的只是我的幸生父娶了楚玲珑这么简单吗?对于我的事情这么上心,简直超出了一个陌生人欠下的恩情……

    我神色淡淡的说道:“可真是有劳羌兄运筹帷幄,环环相扣了!”

    羌青眼中闪过一抹宠溺:“我曾经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也是我的责任,我要看到你幸福,才能真正的离开你,才能真正的放开你的手,这是我的许诺,这是我的诺言!”

    我怔怔的望着这个温润如玉,风华无双的男人,幽幽的说道:“可惜你从来不告诉我为了什么!帝王家出生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无功不受禄,我生活在满是黑暗污秽的世界里,忽然有一抹光亮照下来,随着光亮下来一个人,伸手跟我说,带我去那最光亮没有污秽的地方,还没有所图,你觉得我会信吗?”

    “不相信没关系,时间总会证明,我不会害你的!”羌青声音越发温柔,生怕一个声重,吵着我一样,“等你好些了,我带你离开,你不选择,我替你选择!”

    替我选择?以前我自己没得选择,现在又要别人来替我选择?什么时候我才能自己选择?

    “找到压制天狼星的弧矢星了吗?”我话语一转,“天狼星主侵略之兆,恶星,南行之现在攻打两国,单凭他一个人,难道真的应了你的星命之说?”

    羌青停顿了一下,落在我的面前,声音略沉了下来:“我又重新研究了星相,很多事情压制是没有用,很多事情…都是命里,该有的,就算现在不发生,在以后的以后相同的事情还会发生,一味的阻止,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我欠起嘴角:“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星相是死,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所以发生了变化。”我的手轻轻地摸在肚子上:“如果你所算的东西都是真的,你说这个孩子是帝王命,所以我生下这个孩子就必须给他的父王,对吗?”

    羌青神色也跟着重了起来:“姜了,你只有两个选择,不过按照你现在如此坚决,其实你只有一个选择,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跟你缘分尚浅,他是帝王命……你不原谅这个孩子的父亲,你就必须把这个孩子送回去!”

    “我想知道姜翊生会不会死?”我问道。双眼紧紧的盯着羌青,不放过他神色中的丝毫变化,楚珑果说他的命格是活,我是死,那么因为这个孩子我活了,姜翊生会怎样?

    “嘘!”羌青食指竖唇,神秘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已说的太多了,我只能告诉你,他的星光现在正在大盛,只要他想,与他棋逢对手的是天狼星!但是……凡事都会有例外,现在很明显……他只想求得你的原谅!”

    照他的话说姜翊生和南行之两个人有一场仗要打,原因是因为我。

    我半眯起的双眸:“羌兄,明知道我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也可以横加阻拦南疆王,羌兄没有这样做,我能知道为什么?”

    羌青闻言,低低笑了起来。“殿下如此聪慧,话语转得又如此之快,你让我该如何回答?”

    “四国之乱西凉并吞?我第一个感觉会是这样子的,就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羌兄的认同?”明明可以阻止,他却不阻止南行之,放任他攻打姜国与北齐,这其中的门道,会是什么?搅乱四国,西凉趁机吞并……虽然羌青说西凉没有这雄心霸志,可是现在的矛头就指向西凉想吞并其他国的意思。

    羌青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小傻瓜,你应该这样想,你在北齐受了这么多苦,又在姜国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岂能白白的就让他们欺了去,正好南疆王攻打他们,给他们两个一点教训,我还特地叮嘱了西凉,让他们暗中抽借兵马,供应粮草……我说过你是我的责任,你在我的范围之内,断然不会让人家白欺负了去!”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带你离开,他们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争斗,与你何干?”

    我面色微冷,伸手揉了揉他弹过的额头:“坐山观虎斗,西凉最喜欢干的事情,羌兄,打的一手好牌,我无法可话!”

    羌青摇头失笑,苦恼不已……

    不知不觉中腊月过去了大半,我写了一封信,让羌青递给南行之,告知他,相约作废,不用再寻我,也不用为了我打仗!

    这些天没有看到齐惊慕,是因为姜翊生拦住了他,姜翊生每日每夜都守在我的门前,固执己见……

    外面的的鞭炮声响起,临近大年,听说南疆已经退兵,南疆王不分昼夜的往北齐赶,那是一个固执死心眼的孩子……

    看着漫天大雪,我心里确实害怕见那个孩子……我不知道见到他会是怎样的光景……

    姜翊生负手站在门前望着我,齐惊慕在不远处望着我,我站在院中狐裘裹在身上,羌青站在我身侧,我张了张嘴说道:“带我走,我想找一个地方安静的生下孩子,就像你口中所说的,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跟我有何关系?”

    羌青笑了,如春见的桃花一般,好看:“好,殿下!”似他一直在等这句话,他一直在等我,跟他走。

    那一夜,我不知道羌青跟姜翊生和齐惊慕谈了什么……羌青只告诉我,好好等着就行,其他的事情他来解决,没有一个人可以拦住他带我走的决心,没有一个人可以拦住我……

    所以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清晨,一辆特制的马车停在药铺门口,赶马车的是熟人,刀豆……

    刀豆见到我,很是开心,对我弯腰行礼:“殿下,咱们又见面了,能见到殿下,刀豆可是很开心的!”

    我冲他挤出一抹笑意,羌青扶着我,刀豆也来扶我……

    “姜了!”姜翊生在身后叫住了我,我的脚刚踏上马凳上,准备上马车。

    羌青又把我扶了下来,对刀豆使一个眼色,刀豆向后退去,羌青也远离几步,一身白衣仿佛融入在白雪皑皑之中……

    姜翊生缓缓的走在我的面前,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凝在我身上:“姜了,我会等你回来,我会等孩子一起回来!”

    我躲过了他的目光,声凉如水:“翊生,你是帝王命,你生命中的皇后不是我……一直以来我都错了,我不该放任你对我的亲昵,我不爱你,所以不要等我了!”

    姜翊生整个人愣住了一样,就连呼吸仿佛也停止了一样,张了张嘴不可抑制的颤抖地说道:“你是爱我的,你待我是和他人不同……姜了,我错了……没有你,我会害怕……”

    我狠狠地嗅了一口凉气:“没有我的日子,你也过的好好地,现在你身为一国之主,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就应该更加过的肆无忌惮!”

    “不……”姜翊生全身都在颤抖,害怕的颤抖:“我会等你,会等你回来,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和所有的人同归于尽!”

    “你还在逼我?”我声音一高。

    姜翊生摇头,眼中流露出温柔和戾气,“你是我活下去的意义,没有你,我看不到任何光亮……姜了……”

    我把头一扭,作势要走……

    “姜了!”姜翊生突然单膝跪着我的面前,乞求道:“我能摸摸他吗?我只摸他一下,求你了……”

    我缓缓地微垂眸子,没有回答……

    姜翊生颤颤巍巍伸手抚在我的肚子上,快五个月的肚子,早已显怀鼓出来了……

    厚重的衣裙挡不住,他在我肚子上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凤目发红,眼眶里蓄满泪水……

    他跪在我面前的样子,虔诚地仿佛在完成某种义式一样,我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也感觉到他的抚摸,竟然朝他的手狠狠狠的踢了一脚………

    姜翊生手一惊蛰,缩了回去……我后退一步,脱离了他的手。

    他红着眼眶望着自己的手,唇瓣颤栗着,满眼震惊,红红的眼眶,蓄满泪水的眼眶,眼泪刹那!爬满了脸……

    我心中一酸,扭头而去,眼泪随着冬风落在地上,落在满地的积雪之中……阳光一来,会化成水,汇向大海……

    马车缓缓的走动,羌青问我道:“要不要看最后一眼?就不怕我带你远走高飞,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羌青的手作势要撩起车帘,我摇了摇头,缓缓闭目:“不要见了,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过不去我心中的那道坎,孩子是无辜的,我知道,可是他……我终是没有办法去原谅……”

    羌青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手抚在我的背上:“你真是一个死心眼的孩子,这样固执做什么?这样固执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他的身上淡淡的药香,让我强忍着泪水,一下犹如决提一般,“我想过去原谅,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去原谅他……”

    他是我那么在乎的人,在他登基封后的那一天,我苦苦的哀求于他,满是绝望的哀求于他,他都无动于衷……

    我看到他,我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那天的场景,我没有办法直视他,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去原谅他……

    羌青幽幽地一叹,“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远走高飞,我们再也不用去见他,过自己的日子!”

    我哭着笑了,就如雪花飘落地上,一阵风吹来,把他移了位置,但,雪花终是落在地上……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远走高飞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