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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第二百七十九章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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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早晨到傍晚,他一直像只蝙蝠般潜伏着,直到黑夜再次来临。

    斜斜掠过空庭,枭傲的男子像只大鸟般,越过道道屋脊,奔向昨夜那座名唤“冰月”的宫殿。

    没有烛火,四下里黑漆漆一片。

    轻轻落下地面,秦程言隔窗震碎木栓,推开窗房闪身而入,身形未稳,迎面一道剑光刺来,又快又准又狠。

    “阿恒?”抬手捏住对方手腕,他低喝出声。

    听到他的声音,对方却是猛然一跳,居然连短剑都抛了,疾往后退。

    “阿恒?”心中疑惑,秦程言不禁又叫了一声——他既然已经探到她的所在,为何却不传出消息?还有,他似乎在……回避自己?

    他当然不知道,莫玉恒心中已存了别的打算,更不知道他对他的芥蒂,只怕比莫玉慈本人更深。

    对这个男孩子,他固然没有看走眼,但他的成长,却偏离了他引导的方向。

    掏出随身携带的夜明珠,任那柔和的光亮照出眼前的一切,秦程言顾不得追寻莫玉恒的去处,迈开脚步朝里走。

    锦帐低垂,隔离了他的视线。

    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于榻前默立良久,他始终没有伸手,去揭开那最后一道屏障。

    是怕。

    居然是深深的害怕。

    比看着她在眼前烟消云散的刹那,更加害怕的害怕。

    他……

    锦帐却自己开了。

    那张雪冷的容颜,突如其来地,映入他清湛黑眸。

    她看着他。

    没有一丝表情,更没有爱恨情仇。

    他张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一个人。

    她蹙起眉头,别开视线,启唇轻喊:“阿恒?!”

    “姐姐。”小小的人影从黑暗里走出,上前握住她的手,微微侧头看着秦程言,那眸中,居然有着一丝……挑衅?

    是挑衅?

    秦程言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慈儿?”他试着唤她。

    她转回头来,满眸茫然。

    “莫玉慈?”伸出右手,他摁住她的肩头。

    “冰灵。”她看着他,无比冷然地重复,“我叫冰灵。”

    他阖了阖眼眸,强抑胸中翻卷的狂风暴雨,然后缓缓睁开:“……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她仰起头,尖削的下颔,青盘隐隐的脖颈,看得他心中一抽——他不记得,他的慈儿何时如此憔悴过,只有在身受重伤,躺在玉英宫的那三天……不过,他也没有亲眼见过。

    他抬起手,指尖缓缓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眼中竟然有了泪,一滴滴落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

    冰灵一阵轻颤。

    下意识地抬起手,微张着双唇想说什么,却终是寂然。

    她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从他眼里落下的,那些亮晶晶的液体是什么。

    她只是用那种空茫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的心,裂出一丝丝缝隙。

    当你站在最爱之人面前,对方却对你无动于衷,那样的痛苦,或许比他(她)打你骂你甚至漠视你,更加难受。

    很难受。

    他终是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她没有拒绝,如顺从昶吟天那样,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同样选择顺从。

    经过种种辗转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她的身体,却发现自己最爱的人,失却了那颗,纯澈的心。

    让他无力到了极点。

    却怨不得谁,怪不得谁。

    ……

    “你等着我。”终于,收起眸底所有的情绪,他起身,在她眉心印下浅浅一吻,“你等着我。”

    一丝微澜从冰灵眼底划过——似乎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个人,曾经对她说,你等着我。

    她等了。

    可是他一去,再没有回来。

    当他转身离去的刹那,她指尖微抬,却最终安然。

    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只是种莫明其妙的自然,恍惚切过。

    走出殿门的刹那,秦程言不意外地看到个人,于桐花树下,轩然玉立。

    他步下石阶,立于他的身侧。

    他转过头,盯着他的眼。

    很熟悉的一双眼。

    秦程言的双瞳,突然间睁大。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代价——”

    “你还不太傻。”昶吟天颔首。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一个赌。”

    “赌?”

    “嗯,”他点头,“赌你会不会来,赌你对她的情,到底有多深,赌你们之间的情感,能不能,战胜——”

    他抬手,指向高空——“宿命。”

    “宿命?”秦程言凉凉地笑,也定定地看着他,“什么是宿命?”

    “你不知道么?宿命就是——不该存在。她不该存在,你们之间的情感,不该存在。”

    “不该?什么叫不该?难道按照你们所规定的一切继续下去,才叫作应该?我们没有权利吗?我们没有自由吗?我们没有自己吗?”

    “不错,”昶吟天面容绝冷,“在我眼里,你们,没有。”

    “那如果,我一定要有呢?”

    “那就拿出勇气来,战胜我,打败我,甚至……毁灭我!”

    ……

    “我会的。”凝注他良久,秦程言坚定地吐出三个字,然后迈开双腿,从他身边掠过。

    “我等着!”那男人薄冷的声音像是一柄封在古墓中上千年的剑,一旦出鞘,仍然是锋寒夺命。

    这一次,秦程言是真的走了。

    他要搞清楚莫玉慈为何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他要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唤醒她沉睡的灵魂。

    唤醒?

    想到这两个字,男子蓦地停下了脚步。

    要唤醒吗?

    要让那些破碎不堪,鲜血淋漓的画面,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吗?要让她将那些生不如死的痛苦,再去经历、承受一遍吗?

    如果非要那样,才能找回他们的爱,他宁愿,宁愿她就这样,安静地做一个无知无识的冰灵。

    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莫说是她,即便是他,时时想起,也时时魂为之断。

    也许。

    他们这一生,都注定无法相爱了吧。

    也许。

    如斯苍凉结局,对他们反而是上苍最仁慈的安排吧。

    有谁能告诉他,要怎么做,才能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重新寻回当初的那份,明丽与完满……?

    他不要她痛。

    他只要她知晓自己这份爱。

    他不要她再受伤。

    哪怕他会为之遍体鳞伤,血流之尽。

    ……爱,已刻骨了啊……

    他终于省得,当初她身浴烈火,仍然不忘为他取回解药的那一份至情。

    沉,重,纯,坚。

    却被他一一打碎,再难还原。

    你以一颗鲜活的心,祭奠我们之间的情感;

    我以我一身骨血,还你一份,倾世完满……

    高高的山岗上,男子长身而立,遥望着沉黯天际,手执一壶酒,慢慢地喝着。

    天地苍茫,仅有他一人。

    一个人也好,至少不会累及无辜。

    不管三日之后如何,他都将慨然面对。

    对于那个未知的结局,他无从把握,更无从探秘,仅能凭着心意去行事。

    “有什么遗言要交待没?”

    还是那把冷谑的声线,却暗含几许忧虑。

    他转头,冲他微笑:“行啊,如果真那样的话,麻烦你牵头收下尸,把我们葬在一起吧。”

    落宏天不笑了。

    闷头走到他身边,抓过酒壶,自己猛灌了几口,重重砸回他手中:“秦程言,你听着,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你也不能轻言去死。”

    “哦?”他挑起墨眉,扯着唇角瞧他。

    他狠狠地瞪着他,口里喷着酒气,从怀中摸出个锦册,在他眼前抖得哗啦啦直响:“我可是你最大的债主,你要是死了,我的血本都亏光了——你就算死,也得先生出个儿子来再死!”

    “哈哈哈哈!”秦程言仰天长笑,却想不到,这无意间的一句话,却会成为他们此后命运的谶语。

    “好!”他一拳擂在他的胸膛上,“就如你所言,生个儿子出来再死!”

    “哈哈哈哈——”

    两个男人的笑声响天彻地,却依然冲不破,那空中越来越密集的乌云……

    唰唰唰——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轰——轰——

    惊蛰时节第一声雷,在沉寂夜空中,闷然炸响——

    千里之外。

    浩京。

    明泰殿中,少年看着阶下两位重臣,神情坚执:“这一次,我无论如何要去帮四哥。”

    洪宇和铁黎对视一眼,同时出声否决:“不可!”

    “四哥他需要我!”秦程晔着急了——昨夜子时,他于恶梦中醒来,浑身冷汗淋漓,梦中的四哥——他实在不敢再回忆那些画面,只有满心的余悸,就仿佛看到那个名叫安清奕的男人,再次从天而降,教人不寒而栗。

    铁黎和洪宇如何不晓秦程言此行凶险,只是,秦程言行前已经一再交待,倘若——

    见他们一副闪烁其辞的模样,秦程晔心中更加焦燥,甚至隐隐生出种鱼死网破的冲动——不管了,这浩京,这秦国,谁爱管谁管去,他只要四哥平安,只要——

    想到那个莲花般清新怡人的女子,他内心不由微微一漾。

    莫玉慈,你可知道,这浩京城中,对你念念不忘的,并不只有四哥?虽然我知道,你对我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可是我,我真的很想,很想尽快地看到,你和四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