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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第二百五十一章频频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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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着身子,秦程言立于黑暗之中,想哭,又想笑,想笑,又想哭,那种巨大的,悲喜交集之感,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没有深深爱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就像是一个人,长年累月蹲在地狱里,终于有一天,地狱之门微启,透出丝清澈的阳光,吹进了清新的风。

    看到了,希望。

    希望的力量是强大的。

    它令人心振奋,甚至令人疯狂。

    嚓嚓嚓嚓,心中的冰原,刹那间绽开一条条裂隙,融化解冻,汩汩地汇成河流,然后是洪流,冲击着他心中堆垒的高墙……

    似乎是有所感应般,那幅平摊于桌上的画卷,忽然浮出一层薄薄的荧光,五缕淡彩轻漾摇曳,错综交织成一帧美丽而恍惚的光影……

    颤抖着手指,落在那朵清雅的玉色莲花上,秦程言泣不成声——

    慈儿,你还在吗?

    你真的还在吗?

    还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安静地等待着我吗?

    ……

    昶国。

    涵都。

    相较于烨京、觞城、浩京,这里,又是另一副景象。

    街道平坦而宽阔,房屋方方整整,有棱有角,就像是统一画出来似的,看起来虽然异常整洁,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汇宇宫。

    末曜殿。

    落絮飘零的杨槐树下,一袭青衣的女子,安静站立着,面无表情,眸色如霜。

    最近一段日子,她都是这样,随便往哪里一站,便是半日,甚至更长,不知道吃饭,不知道睡觉,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比失魂落魄更失魂落魄,准确地说,是无魂无魄。

    “冰灵。”一身红衣,衮袍绶带的男子走到她身后,嗓音沉寒。

    徐徐转过头,她看向他,目光空洞。

    “你在想什么?”定定地看着她,他徐徐开口。

    “想?”她微微侧着头,原本清丽的面容,却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想?”

    “世界在你眼中,是什么?”他盯着她,继续问。

    “世界……?”她只是机械地重复,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意念的流动。

    淡淡地,昶吟天笑了。

    无知无识,无欲无求,无心无念。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莫玉慈。

    就是这样的玉莲圣女。

    身为圣女,本就不该有什么情感活动。

    只是——

    他最终的目的,却不是她心中那颗渐渐成熟的血莲之子,而是——

    而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想象不到的东西。

    秦程言想不到,莫玉慈想不到,就连安清奕,也想不到。

    死神想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我,也很好奇。

    天快亮的时候,秦程言听到了一阵阵沉重至极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的街道,涌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更准确地说,是涌向天元宫所在的位置。

    本来,北城客栈离天元宫就不甚远。

    这么快?

    收起桌上画卷,他走到窗边,凝眸往楼下的街道看去。

    没有灯光。

    黎明前的觞城,一片黑暗,却隐伏着汹涌澎湃的杀机。

    扯扯唇角,秦程言悠然地笑了——

    看来,这觞城之中,想当皇帝的人,真不止黎慕云一个呢。

    折身回到房中,他上了床榻,盘膝而坐,开始催动天禅功,数只影蜂飞进来,围着他旋飞几圈后,嗡鸣着远去。

    黎国,内乱已起。

    只要他们刀兵相见,只要他们鱼死网破,他囤在边境的百万大军,可以趁势而入,直捣黄龙。

    只可惜。

    他到底低估了黎长均,低估了黎慕云,甚至低估了黎凤妍,更低估了一个庞大皇族传承百年的骄傲,以及黎国民众们,深深的爱国热情。

    一个国家,绝不仅仅只属于统治它的皇族,更属于千千万万的百姓。

    皇族可亡,民心难灭。

    秦程言,你将在这座即将被你踏平的皇都里,习得你帝王生涯中,最为沉痛的一课。

    天元宫前。

    无数士兵齐刷刷地站立着,浓云密布地一片,却没有丝毫声音。

    当黎明第一线阳光,斜斜投下之时,那两扇庄严而肃穆的宫门,终于咿呀而开。

    出来的,是一个手执拂尘的老太监。

    见到眼前情形,他竟然毫无惧色,抬眸淡淡一扫,尖着副公鸭嗓子道:“大清早的,这都谁呀?”

    士兵们向两旁退去,内里走出一名面白无须,甚是斯文的男子,踏前数步立定:“微臣许忠铭,乞见皇上陛下。”

    “哦,”那太监瞄他一眼,微微笑道,“原来是大司马大人啊……要见皇上是么?递个折子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

    不待他把话说完,许忠铭面色一正,厉声咤道:“皇上多年不理朝事,不见外臣,臣等此举,实属无奈,还望贾公公行个方便!”

    贾道也蓦然收笑,眸中寒光一闪:“许忠铭,皇上是什么性子,你我一清二楚,自古以来,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不见外臣?你身为大司马,官居要位,不为皇上分忧,反倒搅扰滋事,咱家倒是要问问你,这,可是人臣之道?”

    许忠铭冷笑:“区区贱奴,也敢在本台面前吆三喝四!最后敬告你一次,要么速速通传,要么后退让道,若再迟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无数士兵拔刀出鞘,刀锋直指贾道的胸膛。

    脸色白了白,贾道额上涔出几许冷汗,心知此间事大,不敢再耽搁,急急退了回去,单留下数十名禁军,牢牢把守着正宫门。

    许忠铭倒也不急,负手而立,双眸在天空与宫门间来来回回地旋扫着。

    现在,我们来看一看这位在黎国朝廷中举重若轻的人物——

    许忠铭,男,现年四十八岁,官居大司马,执掌黎国所有军政要务。

    黎帝少时,曾在宗麓书院求学,两人由是结识,许忠铭生来聪慧,足智多谋,且见识宏阔,为黎帝得登大宝,及后来稳固江山,出尽奇谋,划尽良策。

    黎帝年轻时,也算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与许忠铭一君一臣,一决策一执行,相得益彰,把偌大个黎国治理得井井有条。

    事情坏,应该坏在二十多年前,那一场由黎帝亲自挑起的战争。

    至于那场战争为什么会发生,其实到现在,也没人弄清。

    总之,黎帝派大将魏浒晁毅等人,率领百万大军强攻秦国,那时,秦国还是秦煜翔的父亲,成宗秦彰文执政,因为连年闹饥荒,国力羸弱,眼见家国不保,还只是一名都尉的北宫弦上殿请旨,自呈愿率五万人马,破黎国大军。

    当时,满廷哗笑,即使是皇帝秦彰文,也觉得这只是个笑话。

    唯一没有笑的,反而是太子秦煜翔。

    退朝之后,秦煜翔向父亲反复呈述,言说北宫弦此人可用,秦彰文一是无奈,二是决定相信儿子一次,终于准北宫弦出征。

    两个月后,黎国传回消息,北宫弦千里迢迢,单枪匹马潜入觞城,夜探天元宫,独挑千名禁卫,一身鲜血,闯进黎长均的寝殿。

    那一年,北宫弦二十二岁。

    年轻,很年轻。

    猛人,狂人,牛人,超人。

    那一年,黎长均二十五岁,登基五年。

    那一夜,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第二天,守在转龙殿外的禁军得到皇帝御旨,撤去伏击,让北宫弦自行离去。

    自那以后,有敏锐的朝臣发现,皇帝变了。

    成日家神思恍惚,政令频频出错,与臣子独对,前言不搭后语,且越来越疏懒。

    那时,许忠铭并不像今日这般显隆,他只是个郎中令,虽然皇帝很多政务交待下来,皆由他完成,却并没有给他太多实权。

    再说,黎长均只是疏懒,倒也没犯啥错误,轮不到他去数落。

    如此一天天过去,朝堂之上,越来越难见到皇帝的身影,臣子们有什么事,都是呈递折子,由太监送入后宫,黎帝批复之后再送出。

    有一天,黎长均忽然把许忠铭给召进了寝宫,问了他许多古怪的问题,许忠铭小心谨慎着一一回答,离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皇帝唇边那抹微漾的笑。

    他的热血,一下子涌上心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要飞黄腾达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皇帝便下旨,攫升他为中书令。

    这在当时,已是文官中仅次于三公的高等官职,许忠铭自己也觉得很满意,一头扎进成堆的政务中,忙得跟匹骡子似的。

    他这么一忙,倒是让黎长均清闲了。

    大概一年之后,黎长均在大殿上露面的次数,由每月两三次,变成了半年一两次,但凡不要紧的国事,都统统扔给了许忠铭。

    皇帝悠游自在,许忠铭乐在其中。

    君臣和谐,很好很好。

    直到——储君之议。

    眼见着几位皇子慢慢长成,礼部尚书季和出于一片忠心,上折请立皇太子。本来,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是折子递上的第二天,所有文武大臣走进承极大殿,看到端坐在龙椅上,满脸阴骛的皇帝时,许忠铭第一个清楚地意识到——坏事儿了。

    未等他们站好,皇帝便发作了,将季和的折子扔下龙案,大声斥骂,随后令人搬开刑具,对季和当殿杖责。

    一百二十八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