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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一百五十五章那抹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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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海之中,赫连毓婷慢慢地徜徉着——只剩八日了呢。 hp://772e6f742e6f%6

    八日之后,她将暂时离开这儿,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去——

    “婷儿。”淳厚慈蔼的男声,轻轻从后方传来。

    “父皇。”赫连毓婷转身,朝着那稳步而来的中年男子轻轻一福。

    “他,果真是你想要的人么?”注视着自己女儿那略带英气的面庞,赫连谪云目光深邃,隐着点点睿芒。

    赫连毓婷微微怔住,几许迟疑从眼底划过——要不要,告诉父皇呢?

    没等她作出决断,英武的男子已经再次开口:“人世间很多事,一旦走出了第一步,便再无回头的可能,婷儿,父皇只是希望你,思虑清楚。”

    “父皇?”

    “你看这满园红梅,千朵万朵,风光无限,”赫连谪云转了头,望向满枝夭夭灼灼,“但真正能落入你心间,成为生命印痕的,只有那一朵。”

    “父皇?!”赫连毓婷惊住——十九年,十九年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如此语重心长地跟自己交谈,说的,却是与家与国毫不相关的儿女情事,这——

    “父皇只是希望,你问心无憾。”

    “问心无憾?”赫连毓婷呢喃重复,继而抬起下颔,面上绽开大大的笑靥,“父皇!请相信女儿,女儿已经问过心,且无憾!”

    ……

    “那就好。”默然凝注她半晌,赫连谪云抬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花瓣,转身步入梅林之中。

    ……

    纤长玉指,轻轻拂过那盘着飞凤的丝缎,浅浅笑漪,在莫玉慈唇边绽开。

    “这么入神?是在想那个人吧?”

    谑趣的话音,淡淡从身后传来。

    莫玉慈倏地回头,对上那人莹黑的眸子。

    “安清奕?”

    “正是在下。”安清奕挑高了眉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正值韶年的女子。

    美,却并非天香国色。

    甚至隐约可以嗅到,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乡野气息。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竟能折服像秦程言那样的男人?

    还是她,真有过人之处?

    “你看什么?”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莫玉慈脸上不由飞起抹红霞,轻轻往后退开。

    “别动!”安清奕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右肩,另一只手,迅速撩起她斜披于耳侧的乌发,以及——外袍。

    玉色莲花,赫然入目。

    安清奕眸色顿寒,整个人亦僵凝在地。

    “你们在做什么?”

    岑寂的殿中,忽然传来一声清喝,隐着不尽怒意。

    一男一女,隔得如此之近,且,衣衫不整,斯情斯景,除了暧昧二字,不作他想。

    莫玉慈微微慌神,刚欲解释,柔躯却被身旁男子一把掖入怀中。

    那男子挑起她的发,在鼻间轻轻地嗅,黑眸中漾动着丝丝轻佻:“公主想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便在做什么……”

    “你——”赫连毓婷双眉高竖,箭步如飞般冲过来,用力将安清奕推开,尔后双目炯炯地瞪视着莫玉慈,“你说!”

    “我……”莫玉慈张口结舌——这样的状况,完全不是她所能想见的,更何况,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她哪里知道是为什么。

    “在下不过跟秦姬姑娘开个玩笑而已,公主何须动怒?”安清奕再次笑开,淡淡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动怒?”赫连毓婷先是一怔,继而很快恢复了平静,“谁说我动怒?”

    “没动怒?那公主方才是?”

    “也不过玩笑而已。”

    一句话出,安清奕却面色甫变。

    隐隐地,莫玉慈琢磨出些什么来,却又不是很清楚,视线来来回回在两人间穿梭着,只感觉眼前的情形,着实透着十分怪异。

    “事情办好了吗?”暗暗地深吸了口气,赫连毓婷徐徐开口,那面容神情,已和平日并无两样。

    安清奕却似在赌气,哼了一声,调头便走。

    “公主?”望了望某男远去的背影,莫玉慈回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赫连毓婷——他们这算是,在打情骂俏么?可干嘛又拉扯上自己?

    “你走吧。”突兀地甩出一句话来,赫连毓婷先时的镇静一扫而空,整个人显得格外焦躁。

    “毓婷,”莫玉慈非但没有离去,反而踏前一步,轻轻握起她的手,“你有心事?”

    “连你也看出来了?”赫连毓婷转头,微微苦笑。

    莫玉慈挑起了眉——难道她和安清奕?

    “不是你想的那样。”赫连毓婷何等敏锐,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言道。

    “那是——”

    “我不知道他是谁。”轻轻揽过莫玉慈,赫连毓婷伸臂拥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细若不闻地道,“两年了,我用了两年时间,仍然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到底有何目的。”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莫玉慈困惑地皱起眉,“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一向爱憎分明,难道还会——”

    “你不懂,”赫连毓婷轻轻摇头,“流枫,是我的梦……我不容许,任何人打碎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说到这里,赫连毓婷忽然变得无比坚决,浑身的气息随之冷凝,就像是一柄刚刚出鞘的剑,寒气逼人。

    莫玉慈瞪大了眼——

    她不懂,但又隐隐有些懂——

    赫连毓婷脸上的表情,似曾相识。

    是在哪里呢?

    是——连心岛畔,秦程言乍然出手,欲取她性命的刹那。

    也是这般。

    这般的铁血,这般的绝决,这般的狠戾!

    那时,她亦不懂,直到后来,跟着他进了郦州大营,跟着他一路风尘滚滚,闯柳宅取诏书,夺命狂奔,她才慢慢地懂了。

    也只三分。

    那是使命。

    与生俱来,深刻于骨血之中的使命。

    皇族特有的使命。

    守天下,安天下。

    先国后家,继而才是自己的幸福。

    每当爱情来临之时,他们总需要掂量,这份情,会不会伤到国,伤到家,或者说,是伤到自己心中的那个梦。

    如果会。

    如果这份情还没有深挚到非执手不可,那么他们,会选择断情。

    赫连毓婷,你是不是也在犹豫,也在徘徊,也在试探呢?

    莫玉慈久久地沉默着。

    因为她着实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安清奕,对她而言,是个彻底陌生的人。

    以赫连毓婷的聪明、手段、果决,历时两年,尚查不出他的底细,那只能说明,对方的确很高段。

    面对这些高段的人,她一向都是无可奈何的。

    就比如,最开始与秦程言相遇的那些日子。

    她总是被动,总是无奈,总是后退,而他则是处处占尽上风,那么轻易地,就掳去了她的心,牢牢握于掌中。

    那么赫连毓婷和安清奕呢?他们两个人,谁比较强?谁会占据主动的优势?

    她也实在看不分明。

    “对不起,”回抱着赫连毓婷,莫玉慈满眸抱歉,“我帮不到你。”

    “哈哈哈!”忽然地,赫连毓婷纵声大笑,用力一拍莫玉慈的肩膀,“傻瓜!我骗你呢!看你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儿,皱得跟苦瓜似的,要是给那个家伙知道了,又得说我欺负你了!”

    “真的?”不理会她的打趣,莫玉慈定定地看着她——这是她第一个倾心相交的朋友,她真心真意希望她快乐、幸福。

    “当然是真的!”赫连毓婷不停地眨眼,无声掩去眸底那抹落寞,伸手抓起旁边桌上快完工的喜服,旋身披上,在莫玉慈面前连转了几个圈,满脸得色地道,“怎么样?漂亮吧?”

    摸着下巴,莫玉慈很快调整情绪:“漂亮!很漂亮,简直是——仙女下凡!”

    “什么仙女下凡!俗气!”赫连毓婷轻啐,“照我说,这些凤冠霞帔,应该让那些男人也穿一穿,不就嫁个人么,累得腰也酸了,头也昏了,眼也花了,到时候……”

    “到时候咋样?”莫玉慈追问。

    “到时候——你自己就知道了。”赫连毓婷故意卖了个关子,一把扯下凤袍,将莫玉慈拽到跟前,“来,你也来试试!”

    “这不好吧?”莫玉慈慌忙推辞,赫连毓婷却执意不放手,两人正拉扯间,司画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口内急叫道,“公主,不好了!”

    “什么事?说!”赫连毓婷收笑,面色一正。

    “……是,周丞相在龙禧殿中,和皇上,吵,吵起来了……”

    “嗯?”赫连毓婷高高拧起眉头——周襄为官,向来持重,怎会和父皇起了争执?

    “可知是为了何事?”

    “听说——”司画目光闪躲。

    赫连毓婷却已失了耐性,转身便走,司画紧跟几步,压低了嗓音道:“听说,是为公主与大秦四皇子联姻之事……”

    赫连毓婷埋头疾行,口内却道:“这事不已经定下了么?还有什么可争执的?”

    “因为,因为黎国皇帝的国书。”

    “国书?”倏地收住脚步,赫连毓婷目光灼灼地盯着司画,“什么国书?”

    司画摇头:“奴婢不清楚,只远远地听着龙禧殿的几名近侍太监在悄声议论,就忙忙地跑来报讯儿了。”

    “很好,”赫连毓婷颔首,转头朝仍然倚立在殿门边的莫玉慈看了一眼,沉声吩咐道,“你且呆在鸣凰宫,和秦姬一起,哪儿都别去,知道吗?”

    “公主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冷冷交代下一句话,赫连毓婷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