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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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的一生注定要为传奇做诠释，为悲剧做注解。
与其说“演员”是岑嫤的事业，不如说“爱情”才是她真正为之呕心沥血的事业与信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岑嫤身上比重过多的法兰西血统，以至于她所追求甚至至死不渝的爱情，总有一种扑向毁灭和黑暗的欲望。
在《绝代佳人》的最终版本的剧本里，出于对已逝之人的尊重，并没有太多她身世来历的描写——开篇便是她十八岁出道，在白少宁导演的镜头里，惊为天人，被全亚洲捧上神坛。
她的身上充满着激情和天赋，但是正因如此，她的神经也比常人要更敏感而脆弱。
如同张知润的评价一样，岑嫤的确固执地将自己关在心中的伊甸园里。
但是结合从岑子陌这里了解到的身世，林窈也的确可以理解岑嫤的自我封闭和孤僻厌世。
岑嫤出身欧美顶级门阀——希尔家族，虽然和嫡亲兄长岑琮都只是上百位子嗣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是前十年也是过着奢华富贵的千金小姐的生活。
甚至因为性别的原因，她不需要像岑琮一样，为了继承权进行地狱式的磨炼。她只需要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雀，或者梦幻城堡里的芭比公主一样，每天想着漂亮的裙子和一些风花雪月的诗歌与花朵就足够了。
直到她在某一天，成为了兄长岑琮的掣肘，然后被岑琮的竞争对手——也是她某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扔上了一艘偷渡的邮轮。
十岁的岑嫤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跨越了半个地球，来到了天朝。
她那个时候身无所长，连天朝话都不会说，除了还没有长开的美貌之外，一无所有。
这里听上去就有些像刚刚穿越到现代的林窈了。
她们同样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富贵环境，像一只被豢养的娇贵宠物一样不用操心自己的生存。然后在某一天，突然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处境艰难，一无所有。
林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回去”的方法，而岑嫤就更惨一些，永无岛的位置没有办法用语言具体描述，只有坐着家族的私人飞机，通过一条特殊的航线才能到达。
她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这个人生拐点处相遇重合，然后站在了不同的岔路口，未来的人生走向也相互背离——
林窈来到现代之后，遇到了自己的亲人，接着过上了小公主一样的生活。
但是岑嫤却沦落到了孤儿院。
她和这个平民世界格格不入，内心也抗拒着融入这里的生活——直到十八岁的时候，她初绽的绝世美貌和贵族又绝望的神经质打动了白少宁，成为他新片的女主角，然后一举成名。
莫名其妙成为一名电影明星的岑嫤对这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并无半分沉沦迷恋，反而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和悲观。
无欲则刚，这让林窈和岑嫤两个人诡异的有点相似的气质，优雅古典什么的太过肤浅，而是她们的身上无形的气场，再锋利恶毒的情绪都会消散在她们面前无形的盾牌前，化成点点星光，让他们更加璀璨。
现在想来，如果岑嫤没有遇到楚海峰，那当她走红亚洲，甚至红遍全球的时候，未尝不会被岑琮发现，接回家去。
林窈毫不怀疑岑嫤的天赋，她有幸在岑子陌这里拿到了岑嫤当年的影视资源。岑嫤是一个演技极其精准而出色的天赋型女演员，她的曼丽多情、敏感脆弱、以及那份恰到好处的贵气和神经质，仿佛是天生为电影艺术而生的。
她那双干净而忧郁的桃花眼，可以激起无数艺术家的灵感与爱慕，堪称具象化的缪斯女神。
但是偏偏，在错误的时间，她遇到了错误的人。
虽然岑子陌对这部《绝代佳人》只有一个要求——绝对，绝对不能让楚海峰有正面描写镜头，但是这个“小小”的要求并不会影响柒染笔下完整的人生。
剧本用了非常隐晦但是又唯美的笔法将楚海峰的存在一笔带过，重点突出了岑嫤那几乎要燃烧整个生命的热烈爱情。
即便她不能为爱而生，但是她可以选择为爱而死。
就算没有“楚海峰”，她估计也会选择“王海峰”“李海峰”什么的……
总之，二十一岁的岑嫤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楚海峰，并且选择息影，住进了云锦苑。
她甚至没有要求民政局的一纸证明，骨子里的浪漫因子让她对形式和誓言并不那么在乎，她觉得，只要我们彼此相爱，这就足够了。
岑嫤身上一部分美好的气质，就源自于她即便出身孤儿院也依旧维持着天真、不谙世事的纯洁灵魂。她那份孩子气的纯真让她一直被蒙骗到楚海峰的妻子孟怀芳找上门。
她这畸形的爱情和藏在地下、不能见光的“婚姻”终于曝光在青天白日下，就像一条沉浸在海洋童话中的鱼被粗暴地甩到了干涸的沙滩上，只能在阳光的暴晒下艰难地鼓起自己的两腮。
她的童话世界再一次被打碎，就如同十岁那年，她穿着华丽的睡裙，孤独无依地站在天朝的某个码头。
这份曾经拯救了她的“爱情”成为了最大的推手，让她重新跌入深渊，甚至比之前背井离乡要更深，更黑暗。
换成别的女人可能会选择一脚蹬了这个骗色骗青春的渣男，然后带着儿子去寻找第二春，反正那个时候她才二十多岁，依旧年轻而美貌。但是岑嫤却选择为自己这段不断美梦破灭的人生设定一个完美的悲剧谢幕。
“悲剧能让我们不朽。”
岑子陌是这么解释的，不管是岑嫤还是他，本质上都是有一定的表演型人格障碍，他们的一生都活在鲜花和掌声之间，所以他们追求的“谢幕”也必然要具有艺术性，可读性，并在洪荒滚滚的历史长卷中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窈：“歪理。”
其实她心里更想说的是“放屁”。
只不过这个词太过粗鄙，并且疑似对她逝去的婆婆有些不尊重，所以林窈还是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代替品。
虽然林窈前世是以自杀告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了一场“自我成就的悲剧”。
因为她最后点燃摇光殿的火把，是出于绝望和生无可恋，是走投无路下的自我了断；
而岑嫤却是有意识地用十几年的时间，为自己编排出了完整的悲情剧目，一步步走向了宿命一般的结局。
电影的结局自然也遵照了事实，娓娓道出岑嫤——这位天赋出众、风华绝代的佳人，最终悄无声息地死于京郊的一座花园别墅里，享年三十八岁。
不过，不管林窈是如何对岑嫤几乎“丧心病狂”的爱情观和人生观百思不得其解，她本着一个演员的职业修养，还是带着这份压抑又绝望的剧本，走向了自己的新剧组。
——分割线——
众所周知的是，林窈因为自身格外丰富的人生阅历，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体验派演员。
“从自我出发”是体验派表演整个塑造角色过程中的基础，而并非其中一个阶段，也就是说体验派要求演员在整个表演过程中“始终从自我出发”。
即便林窈并不欣赏岑嫤的处事理念，但是依旧要揣摩透她的思想，然后将这份思想刻在自己的大脑里，将她的一生演绎成一个极具美感和艺术性的荒诞戏码。
好在柒染的“金牌编剧”这个名号并非虚名，她的剧本里心理描写占了大量的篇幅，她甚至还十分贴心地给林窈准备了一个上万字的人物小札。
在柒染的笔下，她的确赋予了这场三观不正的“爱情”最极致的荒诞和不朽。
在这样顶级的导演和编剧的配置下，林窈自然也愿意奉献出自己从影以来最杰出的表演。
白少宁和顾秉均这样的业内顶级导演差不多，都野心勃勃想要横扫电影节，所以他把拍摄周期直接压缩到八十天。
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本片中大都是林窈一个人的独角戏，尤其是在缺少男主角——楚海峰的正面镜头的情况下，剩下的都是镜头寥寥的群戏。
这部《绝代佳人》是白少宁最钟爱的女主角——岑嫤的个人传纪，他不仅想要拿奖，还希望更多的人能通过这部电影，认识或者想起这位已经在时代洪流中销声匿迹的天才演员。
所以他对林窈的要求几乎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这部电影也成了林窈进入娱乐圈以来吃NG最多的剧组。
不过林窈本人也十分享受这样的“精雕细琢”，她乐于将一个镜头演绎一遍又一遍，直至臻美。
就连柒染也常驻剧组，每天都会根据林窈表演的变化和对角色的进一步理解，而对剧本进行打磨修改。
很多群众演员都打趣，说导演编剧和女主角已经达成了“不疯魔不成活”的最高境界。
女主角林窈为了更贴近岑嫤的那份孤僻厌世，甚至主动切断了自己的对外通讯，在剧组里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个举措着实让某个“没断奶”的家养狐狸精不得不拔下自己前不久立下的flag，主动前往《绝代佳人》的片场，去探望自己的亲亲女朋友……是怎么演绎自己亲妈的。
岑子陌：呵呵，真鸡儿刺激：）。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直接抵达片场，毕竟岑子陌这张脸已经太出名了，整个天朝都不会有人认不出来他。而且里面拍摄的是岑嫤的传记电影，你能把人家亲儿子拦在外面么？
岑子陌到的时候，林窈正在化妆，片场里除了来来回回走动的场务，就只有白少宁和柒染坐在一起讨论剧本了。
白少宁看见岑子陌，十分和蔼，他亲自招呼道：“哎呀，阿陌来了啊，快来这边坐，小李，给阿陌搬一个椅子过来。”
岑子陌也不推辞，寒暄两句就直接坐到了摄影机后面。
“阿陌你来的正好，”白少宁精神矍铄，谈起这部电影神采奕奕道：“一会儿我们要拍的是阿嫤和楚先生争吵的一幕，你正好可以留下来看看阿窈的演绎是多么的出色。”
岑子陌：“……”
一会儿要拍摄我妈和我爸吵架的戏码，你还说我来的正好？
看来白少宁真的已经老年痴呆，岑子陌现在怀疑让他执导这部电影到底能不能给林窈送上一个影后之位了。
林窈很快就从化妆室出来了。
也许是妆容的缘故，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距离和他上一次见面足足瘦了一圈，穿着一条白色的棉质长裙，露出细瘦的脚腕。
向来张扬凌厉的鸣凤眼里满满都是疲惫和忧郁，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岑子陌的到来。
岑子陌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她说，但是看着灯光和收音都已经各就各位，他也不好站出来打断他们。
因为之前和岑子陌的约定是不允许出现楚海峰的正脸，因此他们没有特意找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而是随便找一个身材和气势差不多的群众演员负责拍摄偶尔出现的背影和肢体特写。
林窈站在落地窗前，腰杆挺直，身姿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端庄和高贵。
但是当她转头看向镜头的时候，岑子陌却能从她微笑的面容上，看出隐隐的歇斯底里。
这个神态，他太熟悉了。
即便林窈和岑嫤五官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也不影响岑子陌被这一个镜头就代入情景。
白少宁的镜头固执地追随着林窈一个人的面孔，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都放大，忠实地刻录在胶片上。
林窈成功演出了一个饱受爱情折磨和幻灭的女人，她依然微笑着，好像嘴角的弧度已经僵硬在脸上，只不过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睛是一片虚无。
她曾经灿烂梦幻得如同伊甸园一样的精神世界，变成了布满黑色火焰的炼狱。
“你要离开我。”她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甜蜜的疑惑和空灵，仿佛面前不是要抛弃她的负心汉，依然是那个和她温柔缱绻的情人。
她说：“在我们分别之前，你能再抱抱我亲吻我么？”
“请再说一遍爱我，好么？”
“楚海峰”却冷淡地拒绝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林窈像个听不懂他语气中不耐烦的小女孩，疑惑地偏过头看着他，任谁看见这样的神情都会为她心疼。
“楚海峰”也不例外。
他语气多了一丝缓和，解释道：“嫤儿，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看你的。你就住在这里，安心等我就好。”
然后“楚海峰”就匆匆离开了。
“岑嫤”死死地抓着法式刺绣窗帘，站在窗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她的五指越攥越紧，最后竟然把窗帘拽落下来。
刺绣织锦落在她脚边的地板上，空气中升腾起细细的灰尘。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岑嫤”在“楚海峰”的冷淡和不耐烦中崩溃了，她步伐踉跄，开始对着镜头尖叫，发出声嘶力竭的大笑，然后被窗帘绊倒。
她穿着十分朴素的白色长裙，身上胡乱缠着华丽的织锦，双手无力地在墙壁上抓挠着，然后毫不意外地掀落窗台上的花盆。
林窈白皙修长的十指插入泥土中，一边竭尽全力地发出痛苦的哀鸣，一边将绽放的蓝紫色桔梗小花攥在手心里，混杂着泥土、眼泪和鲜血揉捏成一滩看不出颜色的烂泥。
这一段长达三分钟的没有台词、没有背景音乐的独角戏，林窈凭借自己的表演完美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让人无法从她精致而扭曲的面容上离开半分。
白少宁甚至忘记了喊“卡”。
最终还是岑子陌受不了这份双重压抑——他一方面重温了自己童年的阴影，一方面又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如此痛苦，即便他知道这是在演戏，也觉得这种戏码实在是太伤身了。
岑子陌抢过场记板，喊了一声“cut”，才让大家回过神来。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岑子陌已经从小泉那里接过宽大的毛巾将浑身泥泞的林窈小心翼翼地包裹进去，然后打横抱了起来。
他踩着地上的花盆碎片和泥土花汁，抱着林窈走出了布景。
但是林窈很冷淡地从他的怀抱里下来，几乎没有看他一眼，然后就匆匆钻进房车里去洗澡了。
岑子陌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很有耐心地等林窈洗完澡出来，拿干毛巾想要给她擦头发，但是又一次被拒绝了。
“窈窈，看着我。”岑子陌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对上了她的眼睛，语气尽可能温柔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我的碰触？”
林窈抿着嘴，半晌，露出一个笑容，含糊道：“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如果不是看见林窈的眼珠冰冷漠然、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话，没准儿岑子陌就被她这个笑容骗过去了。
岑子陌几乎都要气笑了——林小窈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居然会用演技来敷衍他了！
“你是不是看了我母亲的生平，就不相信爱情了？”岑子陌假装不知道林窈的冷淡，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委屈表情，道：“嘿，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你不能把我那个生身父亲的渣男属性也强行加到我的头顶上！”
他这一连串的表现终于换得林窈的反应了。
她嘴角翘起，声音也柔软下来，甚至还带着一丝纵容：“放心，我即便不相信爱情，也会相信你的。”
岑子陌：“……”突然撩人，最为致命。
“不过我不建议你来探班。”林窈认真道：“后面的戏份都是极度压抑的，我怕你看了难过。”
岑嫤受到的每一份伤害，对于当年的岑子陌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尤其是他的母亲为了追求爱情的极致，选择自我毁灭之后，又何曾考虑过自己的儿子呢？
最终岑子陌还是离开了，临走前他毫不避讳地低头亲了林窈一口，耳语道：“别太入戏，白导好像老年痴呆了，你随便演演就好。”
林窈抿着嘴笑，道：“知道啦。”
岑子陌看着她的笑容，隐隐有些不安。不过他凝视了一会儿，发现也许是因为林窈站在阴影处，所以整个人的色调和笑容都显得有些晦暗和模糊。
大抵是他太敏感了。
——分割线——
等到六月份中旬的时候，《绝代佳人》杀青。
但是本片的第一主角林窈却没有出席杀青宴。
岑子陌身为林窈工作室的幕后投资人，第一时间就从陈玉那里得知林窈推掉后面行程的要求。
他刚开始以为是林窈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毕竟快到林窈的生日了，也许她想和他出去玩玩什么的。
但是当他发现林窈即便杀青之后，依然选择切断联络之后，他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对来。
虽然岑子陌并没有控制欲强到要监视林窈的程度，但是像他们这种背景，稍微调动一下卫星还是比较容易的（……）。
更何况，林窈并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行踪。
她从杀青之后，就直接回到了林家的香山老宅。
岑子陌想着自己上次拜访还算是“宾主尽欢”……至少林家的老太爷对自己也还算满意，所以他十分“勇敢”地驱车前往林家的祖宅，去找自己的小女友。
他并没有在外面等多久，很亏，门就开了。
只不过，开门的是林空。
林空脸色十分难看，眉宇间带着隐隐的焦躁和担忧，这份情绪明显不是冲着岑子陌来的。
但是看见林空这个表情，依然让岑子陌心里“咯噔”一下。
“小妖儿她……”林空把岑子陌带进主屋，指了指楼上林窈的房间，轻声道：“她现在谁也不见，不笑，也不怎么说话。”
岑子陌的目光放在门口的几张陌生面孔上。
林空解释道：“这些是京城里最好的心理医生。小妖儿十三岁刚回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笑也不怎么说话，经常对着空气发呆，所以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
作为一个隐约猜测出林窈是来自异世界古代的灵魂的知情者，岑子陌觉得林窈十三岁的时候不说话，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还不会说天朝话，或者对这个时代太陌生，所以才选择自我封闭，免得暴露身份。
可是，现在呢？
岑子陌的双眼明明灭灭，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度安静沉冷的状态，道：“那他们看出什么结果了么？”
“小妖儿不让他们进去。”
“……让我和她谈谈。”
如果不是林空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岑子陌这个“大尾巴狼”进林窈的卧室。
但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看小妖儿愿不愿意理一理岑子陌了。
岑子陌走进林窈卧室的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云锦苑。
她手臂撑着头，看着窗外，留给他一个瘦削而孤僻的背影。
岑子陌觉得不需要下面的那些心理医生上来诊断了，林窈的心理，的确出现了问题。
她入戏太深了。
岑子陌不知道林窈上辈子都经历了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是，《绝代佳人》这个片子窒息又压抑的风格，以及岑嫤绝望又荒诞的一生，让她不可抑制地受到了影响，或者产生了共鸣和代入感，形成了现在这副自我封闭、沉浸在抑郁绝望中无法自拔的模样。
“窈窈，我来了。”岑子陌轻声呼唤道。
良久，林窈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逆光的原因，岑子陌觉得林窈现在的模样，比他们上一次见面要更加的晦暗苍白。
那双鸣凤眼无机质地转动着，空洞而又迷乱。她鸦羽般的长长睫毛垂在眼睑上，就像一只倦鸟收起了自己飞了一整天的翅膀，落下清浅萧索的灰色剪影。
她的神情里是毫不掩饰的浓浓的倦怠和厌世，仿佛鲜活多彩的世界在她眼里已经了无生机，一片空白。
－－－－－－题外话－－－－－－
这个情节是前面写到体验派的时候就想好的了，但是放心，蠢棠是亲妈啊，虐谁都不会虐窈窈滴~
另外，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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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的一生注定要为传奇做诠释，为悲剧做注解。
与其说“演员”是岑嫤的事业，不如说“爱情”才是她真正为之呕心沥血的事业与信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岑嫤身上比重过多的法兰西血统，以至于她所追求甚至至死不渝的爱情，总有一种扑向毁灭和黑暗的欲望。
在《绝代佳人》的最终版本的剧本里，出于对已逝之人的尊重，并没有太多她身世来历的描写——开篇便是她十八岁出道，在白少宁导演的镜头里，惊为天人，被全亚洲捧上神坛。
她的身上充满着激情和天赋，但是正因如此，她的神经也比常人要更敏感而脆弱。
如同张知润的评价一样，岑嫤的确固执地将自己关在心中的伊甸园里。
但是结合从岑子陌这里了解到的身世，林窈也的确可以理解岑嫤的自我封闭和孤僻厌世。
岑嫤出身欧美顶级门阀——希尔家族，虽然和嫡亲兄长岑琮都只是上百位子嗣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是前十年也是过着奢华富贵的千金小姐的生活。
甚至因为性别的原因，她不需要像岑琮一样，为了继承权进行地狱式的磨炼。她只需要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雀，或者梦幻城堡里的芭比公主一样，每天想着漂亮的裙子和一些风花雪月的诗歌与花朵就足够了。
直到她在某一天，成为了兄长岑琮的掣肘，然后被岑琮的竞争对手——也是她某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扔上了一艘偷渡的邮轮。
十岁的岑嫤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跨越了半个地球，来到了天朝。
她那个时候身无所长，连天朝话都不会说，除了还没有长开的美貌之外，一无所有。
这里听上去就有些像刚刚穿越到现代的林窈了。
她们同样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富贵环境，像一只被豢养的娇贵宠物一样不用操心自己的生存。然后在某一天，突然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处境艰难，一无所有。
林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回去”的方法，而岑嫤就更惨一些，永无岛的位置没有办法用语言具体描述，只有坐着家族的私人飞机，通过一条特殊的航线才能到达。
她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这个人生拐点处相遇重合，然后站在了不同的岔路口，未来的人生走向也相互背离——
林窈来到现代之后，遇到了自己的亲人，接着过上了小公主一样的生活。
但是岑嫤却沦落到了孤儿院。
她和这个平民世界格格不入，内心也抗拒着融入这里的生活——直到十八岁的时候，她初绽的绝世美貌和贵族又绝望的神经质打动了白少宁，成为他新片的女主角，然后一举成名。
莫名其妙成为一名电影明星的岑嫤对这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并无半分沉沦迷恋，反而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和悲观。
无欲则刚，这让林窈和岑嫤两个人诡异的有点相似的气质，优雅古典什么的太过肤浅，而是她们的身上无形的气场，再锋利恶毒的情绪都会消散在她们面前无形的盾牌前，化成点点星光，让他们更加璀璨。
现在想来，如果岑嫤没有遇到楚海峰，那当她走红亚洲，甚至红遍全球的时候，未尝不会被岑琮发现，接回家去。
林窈毫不怀疑岑嫤的天赋，她有幸在岑子陌这里拿到了岑嫤当年的影视资源。岑嫤是一个演技极其精准而出色的天赋型女演员，她的曼丽多情、敏感脆弱、以及那份恰到好处的贵气和神经质，仿佛是天生为电影艺术而生的。
她那双干净而忧郁的桃花眼，可以激起无数艺术家的灵感与爱慕，堪称具象化的缪斯女神。
但是偏偏，在错误的时间，她遇到了错误的人。
虽然岑子陌对这部《绝代佳人》只有一个要求——绝对，绝对不能让楚海峰有正面描写镜头，但是这个“小小”的要求并不会影响柒染笔下完整的人生。
剧本用了非常隐晦但是又唯美的笔法将楚海峰的存在一笔带过，重点突出了岑嫤那几乎要燃烧整个生命的热烈爱情。
即便她不能为爱而生，但是她可以选择为爱而死。
就算没有“楚海峰”，她估计也会选择“王海峰”“李海峰”什么的……
总之，二十一岁的岑嫤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楚海峰，并且选择息影，住进了云锦苑。
她甚至没有要求民政局的一纸证明，骨子里的浪漫因子让她对形式和誓言并不那么在乎，她觉得，只要我们彼此相爱，这就足够了。
岑嫤身上一部分美好的气质，就源自于她即便出身孤儿院也依旧维持着天真、不谙世事的纯洁灵魂。她那份孩子气的纯真让她一直被蒙骗到楚海峰的妻子孟怀芳找上门。
她这畸形的爱情和藏在地下、不能见光的“婚姻”终于曝光在青天白日下，就像一条沉浸在海洋童话中的鱼被粗暴地甩到了干涸的沙滩上，只能在阳光的暴晒下艰难地鼓起自己的两腮。
她的童话世界再一次被打碎，就如同十岁那年，她穿着华丽的睡裙，孤独无依地站在天朝的某个码头。
这份曾经拯救了她的“爱情”成为了最大的推手，让她重新跌入深渊，甚至比之前背井离乡要更深，更黑暗。
换成别的女人可能会选择一脚蹬了这个骗色骗青春的渣男，然后带着儿子去寻找第二春，反正那个时候她才二十多岁，依旧年轻而美貌。但是岑嫤却选择为自己这段不断美梦破灭的人生设定一个完美的悲剧谢幕。
“悲剧能让我们不朽。”
岑子陌是这么解释的，不管是岑嫤还是他，本质上都是有一定的表演型人格障碍，他们的一生都活在鲜花和掌声之间，所以他们追求的“谢幕”也必然要具有艺术性，可读性，并在洪荒滚滚的历史长卷中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窈：“歪理。”
其实她心里更想说的是“放屁”。
只不过这个词太过粗鄙，并且疑似对她逝去的婆婆有些不尊重，所以林窈还是换了一个比较温和的代替品。
虽然林窈前世是以自杀告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了一场“自我成就的悲剧”。
因为她最后点燃摇光殿的火把，是出于绝望和生无可恋，是走投无路下的自我了断；
而岑嫤却是有意识地用十几年的时间，为自己编排出了完整的悲情剧目，一步步走向了宿命一般的结局。
电影的结局自然也遵照了事实，娓娓道出岑嫤——这位天赋出众、风华绝代的佳人，最终悄无声息地死于京郊的一座花园别墅里，享年三十八岁。
不过，不管林窈是如何对岑嫤几乎“丧心病狂”的爱情观和人生观百思不得其解，她本着一个演员的职业修养，还是带着这份压抑又绝望的剧本，走向了自己的新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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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的是，林窈因为自身格外丰富的人生阅历，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体验派演员。
“从自我出发”是体验派表演整个塑造角色过程中的基础，而并非其中一个阶段，也就是说体验派要求演员在整个表演过程中“始终从自我出发”。
即便林窈并不欣赏岑嫤的处事理念，但是依旧要揣摩透她的思想，然后将这份思想刻在自己的大脑里，将她的一生演绎成一个极具美感和艺术性的荒诞戏码。
好在柒染的“金牌编剧”这个名号并非虚名，她的剧本里心理描写占了大量的篇幅，她甚至还十分贴心地给林窈准备了一个上万字的人物小札。
在柒染的笔下，她的确赋予了这场三观不正的“爱情”最极致的荒诞和不朽。
在这样顶级的导演和编剧的配置下，林窈自然也愿意奉献出自己从影以来最杰出的表演。
白少宁和顾秉均这样的业内顶级导演差不多，都野心勃勃想要横扫电影节，所以他把拍摄周期直接压缩到八十天。
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本片中大都是林窈一个人的独角戏，尤其是在缺少男主角——楚海峰的正面镜头的情况下，剩下的都是镜头寥寥的群戏。
这部《绝代佳人》是白少宁最钟爱的女主角——岑嫤的个人传纪，他不仅想要拿奖，还希望更多的人能通过这部电影，认识或者想起这位已经在时代洪流中销声匿迹的天才演员。
所以他对林窈的要求几乎已经到了严苛的地步，这部电影也成了林窈进入娱乐圈以来吃NG最多的剧组。
不过林窈本人也十分享受这样的“精雕细琢”，她乐于将一个镜头演绎一遍又一遍，直至臻美。
就连柒染也常驻剧组，每天都会根据林窈表演的变化和对角色的进一步理解，而对剧本进行打磨修改。
很多群众演员都打趣，说导演编剧和女主角已经达成了“不疯魔不成活”的最高境界。
女主角林窈为了更贴近岑嫤的那份孤僻厌世，甚至主动切断了自己的对外通讯，在剧组里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个举措着实让某个“没断奶”的家养狐狸精不得不拔下自己前不久立下的flag，主动前往《绝代佳人》的片场，去探望自己的亲亲女朋友……是怎么演绎自己亲妈的。
岑子陌：呵呵，真鸡儿刺激：）。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直接抵达片场，毕竟岑子陌这张脸已经太出名了，整个天朝都不会有人认不出来他。而且里面拍摄的是岑嫤的传记电影，你能把人家亲儿子拦在外面么？
岑子陌到的时候，林窈正在化妆，片场里除了来来回回走动的场务，就只有白少宁和柒染坐在一起讨论剧本了。
白少宁看见岑子陌，十分和蔼，他亲自招呼道：“哎呀，阿陌来了啊，快来这边坐，小李，给阿陌搬一个椅子过来。”
岑子陌也不推辞，寒暄两句就直接坐到了摄影机后面。
“阿陌你来的正好，”白少宁精神矍铄，谈起这部电影神采奕奕道：“一会儿我们要拍的是阿嫤和楚先生争吵的一幕，你正好可以留下来看看阿窈的演绎是多么的出色。”
岑子陌：“……”
一会儿要拍摄我妈和我爸吵架的戏码，你还说我来的正好？
看来白少宁真的已经老年痴呆，岑子陌现在怀疑让他执导这部电影到底能不能给林窈送上一个影后之位了。
林窈很快就从化妆室出来了。
也许是妆容的缘故，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距离和他上一次见面足足瘦了一圈，穿着一条白色的棉质长裙，露出细瘦的脚腕。
向来张扬凌厉的鸣凤眼里满满都是疲惫和忧郁，她甚至都没有发现岑子陌的到来。
岑子陌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她说，但是看着灯光和收音都已经各就各位，他也不好站出来打断他们。
因为之前和岑子陌的约定是不允许出现楚海峰的正脸，因此他们没有特意找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而是随便找一个身材和气势差不多的群众演员负责拍摄偶尔出现的背影和肢体特写。
林窈站在落地窗前，腰杆挺直，身姿优雅，举手投足都带着端庄和高贵。
但是当她转头看向镜头的时候，岑子陌却能从她微笑的面容上，看出隐隐的歇斯底里。
这个神态，他太熟悉了。
即便林窈和岑嫤五官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也不影响岑子陌被这一个镜头就代入情景。
白少宁的镜头固执地追随着林窈一个人的面孔，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都放大，忠实地刻录在胶片上。
林窈成功演出了一个饱受爱情折磨和幻灭的女人，她依然微笑着，好像嘴角的弧度已经僵硬在脸上，只不过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睛是一片虚无。
她曾经灿烂梦幻得如同伊甸园一样的精神世界，变成了布满黑色火焰的炼狱。
“你要离开我。”她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甜蜜的疑惑和空灵，仿佛面前不是要抛弃她的负心汉，依然是那个和她温柔缱绻的情人。
她说：“在我们分别之前，你能再抱抱我亲吻我么？”
“请再说一遍爱我，好么？”
“楚海峰”却冷淡地拒绝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林窈像个听不懂他语气中不耐烦的小女孩，疑惑地偏过头看着他，任谁看见这样的神情都会为她心疼。
“楚海峰”也不例外。
他语气多了一丝缓和，解释道：“嫤儿，我会尽量抽出时间来看你的。你就住在这里，安心等我就好。”
然后“楚海峰”就匆匆离开了。
“岑嫤”死死地抓着法式刺绣窗帘，站在窗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她的五指越攥越紧，最后竟然把窗帘拽落下来。
刺绣织锦落在她脚边的地板上，空气中升腾起细细的灰尘。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岑嫤”在“楚海峰”的冷淡和不耐烦中崩溃了，她步伐踉跄，开始对着镜头尖叫，发出声嘶力竭的大笑，然后被窗帘绊倒。
她穿着十分朴素的白色长裙，身上胡乱缠着华丽的织锦，双手无力地在墙壁上抓挠着，然后毫不意外地掀落窗台上的花盆。
林窈白皙修长的十指插入泥土中，一边竭尽全力地发出痛苦的哀鸣，一边将绽放的蓝紫色桔梗小花攥在手心里，混杂着泥土、眼泪和鲜血揉捏成一滩看不出颜色的烂泥。
这一段长达三分钟的没有台词、没有背景音乐的独角戏，林窈凭借自己的表演完美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让人无法从她精致而扭曲的面容上离开半分。
白少宁甚至忘记了喊“卡”。
最终还是岑子陌受不了这份双重压抑——他一方面重温了自己童年的阴影，一方面又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如此痛苦，即便他知道这是在演戏，也觉得这种戏码实在是太伤身了。
岑子陌抢过场记板，喊了一声“cut”，才让大家回过神来。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岑子陌已经从小泉那里接过宽大的毛巾将浑身泥泞的林窈小心翼翼地包裹进去，然后打横抱了起来。
他踩着地上的花盆碎片和泥土花汁，抱着林窈走出了布景。
但是林窈很冷淡地从他的怀抱里下来，几乎没有看他一眼，然后就匆匆钻进房车里去洗澡了。
岑子陌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很有耐心地等林窈洗完澡出来，拿干毛巾想要给她擦头发，但是又一次被拒绝了。
“窈窈，看着我。”岑子陌直接抬起她的下巴，对上了她的眼睛，语气尽可能温柔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我的碰触？”
林窈抿着嘴，半晌，露出一个笑容，含糊道：“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如果不是看见林窈的眼珠冰冷漠然、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话，没准儿岑子陌就被她这个笑容骗过去了。
岑子陌几乎都要气笑了——林小窈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居然会用演技来敷衍他了！
“你是不是看了我母亲的生平，就不相信爱情了？”岑子陌假装不知道林窈的冷淡，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委屈表情，道：“嘿，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你不能把我那个生身父亲的渣男属性也强行加到我的头顶上！”
他这一连串的表现终于换得林窈的反应了。
她嘴角翘起，声音也柔软下来，甚至还带着一丝纵容：“放心，我即便不相信爱情，也会相信你的。”
岑子陌：“……”突然撩人，最为致命。
“不过我不建议你来探班。”林窈认真道：“后面的戏份都是极度压抑的，我怕你看了难过。”
岑嫤受到的每一份伤害，对于当年的岑子陌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尤其是他的母亲为了追求爱情的极致，选择自我毁灭之后，又何曾考虑过自己的儿子呢？
最终岑子陌还是离开了，临走前他毫不避讳地低头亲了林窈一口，耳语道：“别太入戏，白导好像老年痴呆了，你随便演演就好。”
林窈抿着嘴笑，道：“知道啦。”
岑子陌看着她的笑容，隐隐有些不安。不过他凝视了一会儿，发现也许是因为林窈站在阴影处，所以整个人的色调和笑容都显得有些晦暗和模糊。
大抵是他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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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六月份中旬的时候，《绝代佳人》杀青。
但是本片的第一主角林窈却没有出席杀青宴。
岑子陌身为林窈工作室的幕后投资人，第一时间就从陈玉那里得知林窈推掉后面行程的要求。
他刚开始以为是林窈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毕竟快到林窈的生日了，也许她想和他出去玩玩什么的。
但是当他发现林窈即便杀青之后，依然选择切断联络之后，他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对来。
虽然岑子陌并没有控制欲强到要监视林窈的程度，但是像他们这种背景，稍微调动一下卫星还是比较容易的（……）。
更何况，林窈并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行踪。
她从杀青之后，就直接回到了林家的香山老宅。
岑子陌想着自己上次拜访还算是“宾主尽欢”……至少林家的老太爷对自己也还算满意，所以他十分“勇敢”地驱车前往林家的祖宅，去找自己的小女友。
他并没有在外面等多久，很亏，门就开了。
只不过，开门的是林空。
林空脸色十分难看，眉宇间带着隐隐的焦躁和担忧，这份情绪明显不是冲着岑子陌来的。
但是看见林空这个表情，依然让岑子陌心里“咯噔”一下。
“小妖儿她……”林空把岑子陌带进主屋，指了指楼上林窈的房间，轻声道：“她现在谁也不见，不笑，也不怎么说话。”
岑子陌的目光放在门口的几张陌生面孔上。
林空解释道：“这些是京城里最好的心理医生。小妖儿十三岁刚回京城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笑也不怎么说话，经常对着空气发呆，所以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
作为一个隐约猜测出林窈是来自异世界古代的灵魂的知情者，岑子陌觉得林窈十三岁的时候不说话，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还不会说天朝话，或者对这个时代太陌生，所以才选择自我封闭，免得暴露身份。
可是，现在呢？
岑子陌的双眼明明灭灭，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度安静沉冷的状态，道：“那他们看出什么结果了么？”
“小妖儿不让他们进去。”
“……让我和她谈谈。”
如果不是林空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岑子陌这个“大尾巴狼”进林窈的卧室。
但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看小妖儿愿不愿意理一理岑子陌了。
岑子陌走进林窈卧室的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云锦苑。
她手臂撑着头，看着窗外，留给他一个瘦削而孤僻的背影。
岑子陌觉得不需要下面的那些心理医生上来诊断了，林窈的心理，的确出现了问题。
她入戏太深了。
岑子陌不知道林窈上辈子都经历了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是，《绝代佳人》这个片子窒息又压抑的风格，以及岑嫤绝望又荒诞的一生，让她不可抑制地受到了影响，或者产生了共鸣和代入感，形成了现在这副自我封闭、沉浸在抑郁绝望中无法自拔的模样。
“窈窈，我来了。”岑子陌轻声呼唤道。
良久，林窈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逆光的原因，岑子陌觉得林窈现在的模样，比他们上一次见面要更加的晦暗苍白。
那双鸣凤眼无机质地转动着，空洞而又迷乱。她鸦羽般的长长睫毛垂在眼睑上，就像一只倦鸟收起了自己飞了一整天的翅膀，落下清浅萧索的灰色剪影。
她的神情里是毫不掩饰的浓浓的倦怠和厌世，仿佛鲜活多彩的世界在她眼里已经了无生机，一片空白。
－－－－－－题外话－－－－－－
这个情节是前面写到体验派的时候就想好的了，但是放心，蠢棠是亲妈啊，虐谁都不会虐窈窈滴~
另外，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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