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誓言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眼看着萧越倒了下去,顾念尖叫一声,“阿越。”

    顾念一边叫黄芪进来帮忙将萧越弄回床上,一面又让人去请张春子过来。

    下人去找张春子时,他还未醒,老大不高兴被拉起来,披了袍子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乱的花白头走到随远堂,一脸不高兴的给萧越把脉后,诊断萧越是因为发高烧才昏倒,开了方子,让人抓药,然后就离开了。

    张春子在诊脉时,顾念正在问同样浑身湿哒哒的暗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可暗一只是低垂着头跪在廊下,沉默不语。

    顾念见他这样,如何不知道他是被下了封口令,却又无可奈何,决定先放过他,让他去换衣服,她则是进了内室去照顾萧越。

    进到内室,顾念来到床前,看到躺在床上因为发高烧透着不正常红晕的男人,心里头难过得想哭。

    她安静地看了会,身体仿佛无力般地坐在床前的脚踏上,然后伸手将他散乱的头发拢在一起,慢慢地将身体伏下,脸蛋贴着他的脸蛋。

    身世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此刻,就连在梦中,他的眉头都紧锁着,脸上不时露出痛苦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这几天,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将手伸进被窝,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发现他下意识地紧紧拽着她的手,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她心头酸涩难当,眼中的泪水再也掩不住。

    萧越此刻确实在做梦,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比十年前老姨娘吊死的那次更让他狼狈。

    他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宁愿还是那个被错待的少年。

    那日,他听到纪氏说的,心里异常难受,大脑也是浑浑噩噩的,只想跑到父亲的坟前去质问他,只想远离让他难堪的地方。

    他一口气奔出几百里后,头脑才慢慢的冷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对自己的深深厌弃。

    顾念紧紧的握着萧越的手,尽管因为要照顾老太妃她已经几天没怎么合眼,可她却没有丁点睡意,萧越一直没醒来。

    张春子说他只是风寒,不醒来,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醒来,他也没办法。

    “王妃,您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您去歇会吧,王爷这里奴婢守着就行了。”陪在一旁的黄芪劝道。

    顾念摇头,萧越这样,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抬手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床上人的脸,他的眉头紧紧皱着,顾念轻轻抚摸着,想要将之抚平。

    见他的唇干燥起皮,让黄芪找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一点点的给他擦唇。

    顾念一直靠坐在床前脚踏上,“萧越……”她轻轻地唤着,他没有反应。

    她痴痴地看着他,一错不错,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黄芪端了药进来。

    萧越的烧不退,人也不醒,本来张春子是不想开药的,说萧越这是心病,药石无用。

    可耐不住顾念的眼神,张春子没办法开了药方,顾念从黄芪手中接过药碗。

    “王妃,王爷如今这样,恐怕不好喂药,奴婢来帮你一起喂吧。”

    “不用了。”顾念将药放在柜子上,只让黄芪打了温水,亲自绞了帕子为萧越擦脸,擦身降温。

    看着他晕红的脸,摸着他的身体,顾念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才几天,他就瘦了这样多。

    等到药变得可以入口时,顾念想要喂他喝药,可他的嘴巴紧闭,根本喂不进去。

    顾念坐在床前,含了口苦到让她想吐的药在嘴里,俯身喂他,喂了几口后,发现他会吞咽药汁时,她才欣喜起来,又喂了几口,突然发现床上的人眼睛微微睁开了,似乎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萧越……阿越……你醒了?”顾念惊喜地叫了起来。

    萧越的眼睛慢慢掀开,仿佛努力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虚弱,“念念……”

    顾念哽咽的‘嗯’了一声,想要抿唇微笑,可喉咙梗着,让她笑不出来,只是心头狂喜,不过,清醒了一会的萧越,看了一眼顾念,又沉沉睡去。

    虽然只是短暂的醒来,顾念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下来,她用帕子擦干净萧越嘴角的药汁,握着他的手,靠在床边,慢慢的有些坚持不住。

    等到顾念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外面的天色昏暗。

    原来天已经黑了下来,自己睡了多久?

    她四处看看,那生病的人呢?怎么变成她睡在床上了?她怎么睡的这样死?

    她慌张翻身下床,一边穿鞋,一边叫,“黄芪……青叶……”

    又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套上,黄芪和青叶慌慌张张的进来。

    “王爷呢?”顾念问道。

    “王爷去了荣安堂。”黄芪连忙回道,“王爷见您累了,听奴婢说您好几天都没合眼,让奴婢们别打扰您。”

    “是王爷将您移到床上的,奴婢要帮忙他不让……”

    已经是掌灯时分,她想起萧越那滚烫的额头,和红的不正常的脸,心又揪了起来,“王爷出去了多久?他的烧退了?”

    “王爷出去半个时辰了,烧还没退……”黄芪回道。

    顾念抬脚就往外走,顾不得其他,直奔荣安堂。

    此时,荣安堂的内室里,只有祖孙二人。

    老太妃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一双眼睛沉沉的看着直挺挺跪在她面前的孙子。

    萧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终于,老太妃说道,“这事是你父亲做错了,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你是萧家的子孙就够了。”

    老太妃斩钉截铁的道,虽然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她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往下继续发簪了。

    萧越脸色红的不正常,身子晃了下,沙哑地开口,“祖母,我的身份,坐不了这个王位,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准备上折子,奏明圣上,将王位让给二叔,或者三叔。具体的人选,就请祖母定夺。”

    他只是一个奸生子,并不是什么高贵的晋王爷,如果不是纪氏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恐怕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了。

    老太妃闻言,看着面前的萧越,颧骨潮红,像是抹着两团胭脂,额头一排细密的汗珠,她的眼眶一热,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辈子上。

    她用袖子抹抹眼睛,低声骂道,“这是造的什么孽。”

    “你都病成这样了,说这些做什么?也好,既然有了脓包,彻底挑拨,或许还能好的快一些。”

    “当日,念念曾说过一句话,她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顶天立地的你,是你的出身抹煞不了的。”

    “今日,祖母只有一句话,这个王位,只有你才能继承,你不是奸生子,你就是纪氏的孩子。”

    “将此事遮掩下去,绝不能传出去,你父王已经死了,他是做错了事情,但不能让人在背后轻蔑嘲笑他。”

    “我们萧家,决不能有这样的丑闻。”

    萧越不吱声,眼睛茫然的看向老太妃,然后漠然的移开视线。

    晋王萧易虽然死了,但他曾经是东离武将的中流砥柱,是晋王府的顶梁柱,他虽然死了,可他是为圣上而死,也因此,晋王府女眷和男丁能够靠着这份遗泽得圣上的眷顾,过的很好。

    可是,这样一个在外人眼里顶天立地的男子,却做了那样一件龌蹉的事情。

    顾念匆匆赶到荣安堂时,看到萧越从老太妃的内室里走出来,虽然周围很昏暗,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的身影。

    她冲了上去。

    他同样也看到她了,定在那里没有动。

    顾念拎着裙子冲到他面前,也不管这里是荣安堂,也不管会不会有人说自己的行为不守妇德,她上前挽住萧越的手臂,这样还不够,转而拥抱他。

    此刻,她只想热情的拥抱他,让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热情,让他不要颓丧。

    对于她的热情,他停顿了下,才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搂住。

    老太妃在苏嬷嬷的搀扶下,从内室中出来,顾念连忙让萧越放开自己,上前给老太妃请安,柔声道,

    “祖母,您的身子也没大好,赶紧去休息吧,王爷的烧还没退,孙媳担心,这才过来了。”

    老太妃刚刚在室内就看萧越的神色不对,她连忙道,“祖母没事,你赶紧让越儿回去歇息。再叫个太医过来吧。”

    萧越没出声,拉着顾念就要走,顾念被他拉了一个趔趄,连忙对老太妃道,“有张先生在,不用太医,祖母,您要不舒服,就派人去找张先生。”

    顾念被萧越拉着,踉踉跄跄的,歉意的朝老太妃一笑,然后跟着萧越走了。

    老太妃目送着小夫妻俩远去,等到看不见时,才转身回屋,“阿苏,让你家的去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还有,纪家大姑娘的坟,如今埋在那里?”

    “至于纪家,决不能轻易放过。”

    他们如何对待纪家大姑娘,她不容置喙,明知纪氏的身份,一直隐瞒不说,说到底,无非就是纪家舍不得萧家这门姻亲。

    为了替纪家找一个靠山,做出这等瞒天过海的事情。

    这些年,纪家和王府来往不多,不过,因为有王府的关系,纪家一门明里暗里得了多少的好处?

    那纪玉,虽然说有纪氏糊涂的原因,但难保没有纪家人的撺掇,他们想要永远沾王府的关,有什么比姻亲更加牢固的关系呢?

    本来,她就不喜欢纪氏,如今是对纪家都有着滔天怒意,恨不能将纪家的人碎尸万段。

    苏嬷嬷从小就陪在老太妃身边,知道她心里难过,说道,“您也别过于自责,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经此一事,王爷会历练起来,不是还有王妃在吗?“

    “有王妃劝慰着,王爷肯定会没事情的。”

    老太妃叹了口气。

    顾念被萧越一直拉着手,回到随远堂,一路上,她只觉得他的手心烫的厉害,她摸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

    她扶着他坐到床边,扒了他的外衣,侍候他换了里衣,又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萧越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忙忙碌碌的,一会拿这个,一会拿这个,挑眉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念看了他一眼,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亮,要不是脸上带着红晕,嘴唇也干的起皮,还以为他一点事都没有呢。

    “比你知道的早一点。”顾念含糊道。

    然后将那次哑婆说的,以及后面去庄子上见她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他有些怔然,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我不是什么尊贵的晋王,只是一个意外而来的奸生子,你,还要和我过下去吗?”

    “你父亲犯下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何其无辜。”

    “我嫁的是你,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顾念将帕子扔到他的脸上,让他自己擦洗。

    萧越将帕子捏在手心里,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我去见了纪家的人,那些都是真的。”

    “我甚至去了我生母的坟前。”

    他平板的叙述着,语气说是平静,不如说是一种木然。

    随着他说的事情越来越多,顾念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一般,难受的厉害,只是不管如何的难受。

    她都安静的听着,慢慢的靠近他,不由自主的依偎着他,让他知道,还有她在他的身边,仿佛这样,就能给他一些安慰。

    “这些年,我顶替着别人的身份活下来,我宁愿他们一开始就公布那个孩子的死讯,没有将我抱回晋王府,如果没有这些,我不会变成这样。”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每次开心的从皇宫回来,那个女人就将我关到笼子里,控制不住情绪时,她会……我是为了保护自己,生生变成了世人眼里恐怖的‘活阎王’”

    “如果不这样,我就会死,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

    他的牙齿咬的咯咯响,可能是他的情绪起伏有些大,说的有些颠三倒四,没头没尾,纯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知道,他的心里很难受,他的心在哭,可是面上只有狠厉和平静下的麻木。

    “别说了。”顾念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你是萧越,你是我的丈夫,你就是萧越……”

    她的眼泪不断涌出来,模糊了她的眼睛。

    “哭什么?”他厉声道,他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凶狠,“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可怕?你第一次见到我时,我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怕?你害怕的对不对?”

    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比他更凶狠的道,“闭嘴,我怕怎么了?还不能怕一下了?”她扑上去隔着他的衣服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然后哭着道,

    “萧越,我告诉你,我如果害怕的话,就不会嫁给你,就不会急巴巴的去荣安堂找你,更不会在知道后想着隐瞒,就怕你受到刺激。”

    “你是‘活阎王’这样的身份我都接受了,难道还不能接受你的身世?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晋王妃的身份,没有了王妃的身份,我还是郡主,我还是东离肃王的女儿,我是萧越的妻子。”

    “你是小看我吗?以为我是那样肤浅的女人嘛?你错了。”

    萧越被她推了一下,撞到床边的柱子上,顿时头晕眼花,扶着床柱说,

    “我没有小看你。”

    “我只是自卑,是我配不上你。”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嘴角裂开,眉头紧皱,咳嗽起来。

    顾念见他咳的痛苦,上前拍着他的背,又急又气,要扶着他躺下,说,“你急什么急?我才该急好不好?”

    “你真的不在意我的身份?”萧越声音渐渐地平和下来,问道。

    “不在意。”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凭你的本事,就算不当这个晋王,你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那个时候,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

    这一天,萧越在她面前敞开心扉,袒露阴暗痛苦的过往。

    原本两颗不是那么贴近的心,忽然变的近了起来。

    男人在失意的时候,最需要的是有个人全心全意的依赖他,信赖他,肯定他,鼓励他。这样会让他受伤的心得到治疗。

    萧越本就是一个任意妄为,无人能控制的人,此时,顾念只能用甜言蜜语来抚慰着他受伤的心。

    男人因美色生爱,而女子多因怜生爱。

    对萧越来说,这一晚的感觉既奇异又陌生,却又美妙极了。

    顾念从未像这一晚这般明白自己的心意,她轻柔又坚决地说道,

    “纵然前路坎坷,我也会与你携手并肩同行,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萧越身子一震,怔怔的看着顾念。

    他平生最不屑发的誓言。

    然而,此时此刻,浓浓的敢动和情谊在心里奔涌不休,一串话几乎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

    “念念,我萧越对天发誓,此生永不负你。”

    顾念脸色绯红,想了想,道,“你当日不是和外祖母就这样说过吗?难道那个时候说的是假的?”

    萧越将顾念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下她湿润的眼睛。

    顾念缩了缩,不给他亲,并嘀咕道,“我还没和你算当日你推开我的帐呢,你那么用力,如今我身上还伤着,痛着。”

    萧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低首敛眉,眸底都是温柔,心满意足,只觉得就算马上离开王府他也不怕。

    这一晚,两人说了很多的话,有些话镌刻在心里,有些话大概已经忘记。

    第二日醒来,萧越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不太好。

    他侧着身子,撑着脑袋,看到顾念睁开眼睛,朝她露出一个微笑,那双眼里,仿佛落满了漫天的星辰,让人觉得是那样的温润和洵。

    顾念忽然有点不适应这样温柔的他。

    皇宫养心殿里,永平帝一边揉着眉心,一边翻看奏折。

    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外头匆忙进来,满脸喜色,给皇帝跪下请安,“皇上,晋王府传来消息,晋王殿下已经大好了。”

    永平帝闻言大喜,手上的朱砂笔惊喜一扔。

    晋王府发生的事情自然是逃不过永平帝的耳目,当日萧越离开后,永平帝还派人去追踪过,一路跟随,保护萧越的安全。

    回到府里,萧越生病的消息传到宫里后,永平帝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如今,听到萧越好了的消息,终于喜形于色,他连声问道,“几时醒的?太医……哦,他没请太医》”

    “回皇上,听晋王府的人说,晋王殿下今日早上起来看起来虽然有些精神不太好,但已经下地。”

    永平帝听了连声说“赏。”

    等到小太监退下后,于公公上前恭喜永平帝,“皇上,如今您终于可以放心了,奴婢这就让人去御膳房传膳吧,您都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关怀之意,永平帝叹了口气,道,“你说,当日萧易去的时候,朕是不是应该把纪氏给赐死?否则,小九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于公公不敢回答,永平帝也不指望他会回答,“算了,就当这是小九人生里的劫难吧,如今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晋王府,随远堂里,顾念却是在和萧越讨论事情。

    “阿越,我之前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一直觉得不太对劲。”

    萧越道,“有什么不对劲?”

    顾念道,“不管是当初我从郑嬷嬷哪里听到的,还是田嬷嬷哪里听到的,甚至是太妃说的,听着好像是那么回事,可仔细一想,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