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诗与刀 > 第三百六十八章 离间之计,且不当真

第三百六十八章 离间之计,且不当真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羊群如潮水,温驯而又乖巧。

    潮水在铁甲的马蹄之下,不断往河道拥挤而去。

    营寨起了连绵大火,火烧连营,红光漫天。

    一匹匹解除了缰绳的马,被铁甲们系在自己的马鞍腰带之上。

    无数室韦人用来运送物资的车架,也在大火之中劈啪作响。

    河道中,还有无数老弱妇孺拼命往河对岸游去。

    兴许到了河对岸就是生路。

    徐杰驻马,低头看着身下那一具脑浆迸裂的孩童尸体,抬头看着河水里无数的室韦人,慢慢皱起眉头。

    因为徐杰忽然发现,大部分室韦人竟然不会游泳,虽然草原里河道的水面远远比不得大江宽广,甚至比不得徐家镇口的哪条富水河宽广,但就是这在徐杰看来狭窄的河道,沉浮着无数老弱妇孺。

    场面实在悲惨,人哀嚎的声音竟然没有烈火燃烧的声音大。

    这世间,能真正大规模杀死人类的,兴许不是天灾人祸,而是人类自己。

    徐杰把手高高举起抬起来,慢慢落下:“射……射羊。”

    已经在河岸上徘徊的羊群,还未真正惊慌失措,直到羽箭落下,羊群在慌乱起来。

    当头羊奋力迈着蹄子扎向河水之中,便又无数大小羊群皆往水中而去。

    河水并不算湍急,却足以把羊群与人群带着往下游而去。

    徐杰远远看着这一幕,终于有人爬上了对岸,也终于有羊游上了对岸。但那紧紧是少数幸运儿,不论的河水,还是空中一直不曾停歇的羽箭,都如地狱催命符,带着一条一条的性命。

    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到徐杰都没有预料。

    三百年不曾入草原的汉人,对于室韦人来说,实在不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如果汉人没有了城池关口,又哪里是草原室韦人的对手?

    这天下所有人,都不会认为汉人会到草原深处来送死。

    偏偏就有不怕死的人进了草原。

    大同城之外,也发生了令人发指的一幕,无数室韦人从深山老林里抓出一个一个的汉人百姓,几日之间,就抓了六七千人。

    这些百姓被室韦人押解在阵前,背着一筐一筐的土石,往那大同城墙下去填。

    城头上的袁青山,站在城楼之上,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

    听着城下一边倒着土石,一边大声呼救的百姓,袁青山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从城下移向远方,远方之北,数百里之外,那里有袁青山的希望。

    战争的故事,不论是在书本中,还是在说书人的口中,往往都是攻城拔寨、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从来没有人会去说故事里的百姓,眼前这般的景象,才是真正的战争。

    这就是战争!

    热血之外,还有无数悲哀。

    袁青山心中承受着无比的压力,甚至士卒们已经在袁青山身边大声呼喊:“大帅,咱们冲出去吧,与室韦人拼了!!!”

    袁青山心在滴血,面似铁石:“谁也不准出城。”

    “大帅,救救他们吧!!!”

    袁青山面色一凛:“谁再多言,立斩!”

    说完这一语,袁青山转头入得城楼之内,再也不出来多看一眼。

    视野远方,数百里之北。

    驻马站在土丘之上的徐杰,目送着无数浮尸消失在视线远方,看着那营寨只剩下最后一点火光。

    “都把马匹系好,往北去!寻浅水渡河!”徐杰再也不去想自己亲手造成的无数杀孽,一夹马腹,沿着河道往北狂奔而走。

    却是徐杰、徐仲、宗庆几人马匹之后,还用绳子拉着几个衣衫华贵的室韦贵族。

    马匹飞驰之下,那几个室韦贵族脚步早已跟不上步伐,被拖在地上不断哀嚎,华贵的衣衫慢慢变成了破布条,破布条之下慢慢鲜血淋漓。

    一句一句徐杰听不懂的室韦怒骂。

    打马的徐杰,却还不时回头发问:“你们谁通汉语,通汉语者可以免死!”

    一旁的宗庆大笑道:“太师,这些室韦蛮子,岂能通我汉人之语?他们只会说自己的鸟语,哈哈!!”

    徐杰也浅浅一笑:“若是真无人通得汉语,那边这般拖死他们,以解我心头之气。”

    宗庆闻言猛力抽打一下马匹,脚步更是加快几分,宗庆马后拖着的那人,哀嚎大作。

    跑出一个多时辰,快要天黑,徐杰回头看得一眼,说道:“这些蛮子命还真硬啊,这般都不死,下令全军在此埋锅造饭。”

    篝火燃起,这是入草原以来,第一次燃起篝火,篝火上烤着一条一条的羊肉。

    徐杰坐在篝火之边,看着不远处七八个室韦贵族那仇恨的目光,调笑道:“老宗,他娘的,拖一个室韦人来五马分尸,我还未见过五马分尸的场景。”

    宗庆脸上起了残忍的笑意,已然起身在安排。

    五匹马,拉着一个人的四肢与头颅,几个士卒不断用鞭子抽打的马匹,拉扯着那句具人体。

    哀嚎声早已听不见,四处都是士卒们的喝彩与叫好。

    徐杰却并不低头去看,而是召来宗庆坐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待得五马分尸的场面过去,众多士卒开始大快朵颐之时,宗庆忽然开口说道:“太师,在下实在佩服太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哦?此话怎讲?”徐杰回问一语。

    宗庆已然起身,在徐杰身前恭敬一礼,说道:“若非太师运筹帷幄,谋定深远,岂能有今日大胜?去年太师入拓跋,竟然还能与拓跋王谋定这般计策,便是那武侯在世,也不过如此啊!”

    徐杰极为自得,摆摆手笑道:“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宗将军过奖了。”

    “诶,岂能是过奖。若不是拓跋王送来消息,我等岂能在这茫茫草原之中寻到室韦人的后勤大部落?此战一胜,可保边境百年无战事。”宗庆笑道。

    “宗将军,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拓跋野那厮也打得一手好算盘,唉……这回我们帮他在草原坐大,往后我们面对的就不是室韦人了,而是拓跋人。想保边境百年,那是不可能的,兴许十年之后,我们在大同要面对的就是拓跋野了。”徐杰说得有几分惆怅。

    宗庆想了想,答道:“此番胜了再说。室韦人对我大华虎视眈眈,合该教他们亡国。十年之后,且看他拓跋野敢不敢与我大华一战。”

    徐杰答道:“宗将军小看拓跋野了,只要室韦人大势已去,拓跋野必然称霸草原,那时候的拓跋野,必然比如今的室韦人更难对付。”

    “管得了那么多,太师,喝酒喝酒!”

    徐杰拿起室韦人的酒囊与宗庆示意了一下,皱眉沉思着,眼神却时不时往那几个室韦贵族扫视几眼。

    待得徐杰发现有几个室韦人面色大变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徐杰还真怕这几个室韦贵族中没有懂得汉语之人,回头想想,室韦贵族懂汉语的应该是不少见的,每年来往的使节,常驻汴京的使节,这么多年,早已不是一个小数目。

    再也没有什么五马分尸来助兴了,士卒们大多疲惫不堪,吃饱之后在篝火旁枕戈而眠。

    徐杰与宗庆几人喝了几杯,吃得不少羊肉,倒卧在篝火之旁。

    待得鼾声四起,几个被绑缚在地的室韦人,终于起了几声窃窃私语。

    此时已经熟睡的徐杰,翻了一个身,露出了一柄徐杰刚刚拿着切割羊肉的短刃。

    月朗星稀,熟睡的徐杰,时不时不经意翻滚一下身躯,甚至还说上几句含混不清的梦话。

    一个被绑缚着的室韦人,开始在地上慢慢蠕动着,目光紧盯离徐杰不愿的那柄短刃。

    极为轻微的摩擦声,犹如风吹过草丛发出的声响。

    一个满身是血的室韦人终于展开了手脚,匍匐而去,不得多时,几个室韦人都展开了手脚。

    拿着短刃的那人轻声开口:“我去杀了那个年轻人,他是主帅。”

    一个年纪稍大的室韦人连忙制止道:“不可,那人武艺不凡,杀他必然惊醒无数人,走,一定要见到可汗,这才是大事。”

    几个室韦汉子即便展开了手脚,也不敢有丝毫大动作,依旧在地上慢慢蠕动着。

    东边的天空刚刚起了一点微光。

    鼾声如雷的徐杰忽然睁开眼睛坐起,笑道:“竟然没有动手杀我,倒是真的隐忍。”

    一旁的徐仲与宗庆等人也坐了起来,宗庆开口笑道:“太师,如此离间之计当真是神来之笔啊。”

    徐杰摇摇头:“这还不够,室韦人没有这么好糊弄。”

    宗庆问道:“太师,我们演得如此逼真,室韦人必然深信不疑。”

    徐杰摆摆手:“这几个室韦人信了没用。”

    宗庆再问:“莫非太师担心那蒙德可汗不信?”

    “嗯,不可小看了任何人,这天下能人辈出,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徐杰答道。

    宗庆已然着急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徐杰抬手往西一指:“所以我们要往西去,去寻我们那拓跋盟友逃出生天!这样室韦人就信了!”

    宗庆闻言大喜,却是转瞬又忧:“太师,拓跋人岂能放我们逃出生天?”

    徐杰已然起身,答道:“有些事情,只需要一个表象,就足可以假乱真。”

    宗庆半懂不懂,也连忙起身,徐杰的大手已然在挥:“整兵开拔!过河!”

    大军刚刚过河,晨曦已然撒向了大地。

    南方三十多里,一队千余人的室韦辎重军,站在大火的灰烬之中目瞪口呆,零星火光还有残余,但是无数的羊群,无数的老弱妇孺,等着他们的马奶酒,皆成了灰烬。

    领兵的千夫长惊慌不已,开口不断大喊:“快,快散开去找一找!”

    千余人散开马蹄飞奔,东南西北奔出几十里,哪里还有羊群?哪里还有老弱妇孺?

    却把六个血肉模糊的室韦贵族找了回来。

    健马四蹄迈开,用最快的速度疾驰往南。

    不过两日一夜,七百多里路程,还有几十匹倒毙在大同城下的健马。

    王帐里的桌案被遥粘蒙德掀翻在地,盛怒之下的要粘蒙德开口喝问:“可知领兵的汉人是谁?可是王元朗?”

    “可汗,必然不是王元朗,是个年轻人,不知何名,却听旁人唤他为太师。”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老头答道。

    “太师?华朝太师?”遥粘蒙德问道。

    “对对,就是太师。”

    遥粘布鲁已然上前答道:“可汗,是那徐杰徐文远,就是打败常凯的那人,头前我还派人去汴京想要杀死此人,却未成功。”

    “哦,是这个徐文远,太师徐文远。哼哼……勇气可嘉,却要看看如何逃脱得了,本汗一定亲取他项上人头。”遥粘蒙德慢慢平静了下来。

    却听那血肉模糊的老头又道:“可汗,我还听得一事。”

    “何事?”遥粘蒙德已然转身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弯刀挎在了腰间。

    “那太师徐文远与部下亲口之言,说那徐文远与拓跋野见过面,有密谋,要谋我室韦草原。徐文远之所以能找到我军辎重部落,便是拓跋野私下里告知的方位。”

    遥粘蒙德听得这一语,动作一止,站在武器架前动也不动,只有面色阴晴不定。

    遥粘布鲁连忙问道:“你真是亲耳听到的?”

    “亲耳听闻!”

    “可汗,拓跋野那小子果真包藏祸心,却没有想到野心如此之大,可汗,咱们撤吧,先把拓跋人收拾了再说。”遥粘布鲁已然怒不可遏。

    遥粘蒙德微微闭眼,片刻之后方才再次睁眼:“离间之计,且不当真。先把这个徐文远拿住再说,便看看他一个汉人,如何在我草原之中逃得回去!”

    号角连营而起,一队一队的骑兵打马往北而去。

    要粘蒙德也亲自上马,头也不回直奔北方。

    遥粘布鲁站在王帐之内,焦急着踱步不止。

    六万骑兵霎时间从大同城下往北远走。

    余下三万多骑兵,已然开始冲锋上前,亲自上阵,带着无数的土石之物去填那城墙。

    大同城内,鼓声隆隆而起,三万骑兵冲锋而来,城上的士卒不断拉弓攒射。

    唯有袁青山站在城头,拍手叫好:“好,是太师成了,天佑大华,大师成功了!!!!!”

    一旁鲜少说话的种师道,忽然也面露微笑说道:“这世间就没有文远做不成的事情。”

    激动不已的袁青山,激动还来不及持续多久,却又是一脸的担忧:“不知太师该如何归来。”

    种师道答了一语:“突围而回!”

    袁青山看着视线中快要消失的无数铁蹄,说道:“突围岂是那般容易之事,二十年前,两万铁甲骑士,在八万室韦骑兵之中奋勇厮杀,也几乎是全军覆没。”

    种师道还是答道:“文远必然会安然而归。”

    袁青山面露悲伤:“种大侠,你不知战阵之难。”

    “我只知道文远最擅长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种师道的话语依旧坚定。

    袁青山慢慢转头:“希望真如种大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