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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有些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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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陈璞醒来,拉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天边已经有了些许亮光。慢慢的起身往车门移动,尽量不发出响动,刚要推开车门,就听到母亲的声音:“起这么早?”

    陈璞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无奈的道:“您就不能多睡会儿,这一路逃亡,儿子能尽孝的地方不多,您还要剥夺一样。”

    陈母闻言,楞了一下,接着又躺了下去,陈璞笑了笑,鼻子有点发酸,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马车,赶紧又把门关上,这初春的凌晨,寒气太重了。

    王忠此时已经在马车旁打起了拳,拳势舒展,时快时慢,煞是好看。陈璞也想跟着学,可比划来比划去,也不得要领。

    王忠看到他胡乱的比划,笑道:“想学就过来,这是强身健体、舒展筋肉的一套拳法,没有内力也可以学。”

    在王忠的指点下,陈璞学的很快,一会儿功夫就打的有模有样,果然如王忠所说,打完一套拳法以后,感觉神清气爽,全身舒展,说不出的惬意。

    “这拳法叫什么?”陈璞问道

    “没名字,这是你爷爷创的拳法,他说他懒得取名了。”王忠答道。

    “那我来取名,就叫广播体操。”陈璞愉快的道。

    王忠反复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摸不着头脑的道:“这有什么含义吗?”

    陈璞胡诌道:“广泛传播的操练身体的拳法。”

    王忠没有读过什么书,以为这是某种取名的学问,点了点头。就这样,这个世界诞生了一套广播体操。

    天色渐亮,陈璞三人再次出发,未时刚过,抵达云阳以西的第一个大城定南城。这座定南城曾是周朝东南边陲第一城,建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国力弱时抵御越国,国力强时作为攻占越国的跳板。有趣的是,这座定南城建城以来,一次战争都没有在这座城发生过,盖因越国就从来没有扩张的打算,无论国力强弱都是偏安一隅的政策,直到周朝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越国,这座定南城便成了内城,不再是边陲,也就此慢慢的没落,再不复当年的繁荣。 如今的定南城中,虽然仍有不少的百姓,可从破落的城墙、城中百姓毫无生气的状态,可以看出这座定南城已是昨日黄花。

    陈璞三人进入定南城后,找了一间中等客栈,打算住上几天,陈璞无论如何也不信,他这般机关算尽,对方还有办法找到他们。

    在陈璞三人入城一个多时辰后,一位高大的白发老者和一位一身红艳却面容骇人的女子一同进入定南城,在城中最豪华的客栈住下。

    这两人正是宇文伤和桑柔,他们一行人追踪到云阳码头后,两头灰狼便在原地打转,几人探查四周,找到了陈璞他们舍弃的那架马车,马车上却空无一人,四下打听后,得知曾有一老一小寻找渡船渡河,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那个摆渡陈璞和王忠的船家,船家告诉他们两人在河中间就跳河了,然后往北岸游去,弄得宇文伤几人甚是挠头。

    思来想去,商讨半天,宇文伤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他和桑柔继续往西,杨克己与侏儒和背矛汉子渡河追踪,有了消息,就通过巨雕联络。

    陈璞终究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天刚暗下来,就想出去转转,可王忠分身乏术,陈璞想独自出去,陈母和王忠无论如何也不让,陈母让王忠陪他一同出去,陈璞又绝不同意,最后没有办法,三人还是一同出了客栈。

    赶巧的是,恰逢城中城隍庙翻新,今天傍晚正好重新开放,满城的百姓都赶往城隍庙,就算烧不到头柱香,在崭新的庙里拜一拜重塑的城隍,也是好的。所以虽然天已黑,城中却十分的热闹,城隍庙附近的街市更是人满为患。

    陈璞三人所住的客栈,距离城隍庙不算太远,三人不打算去凑那人挤人的热闹,走出两条条街后在街边一处馄饨摊坐下,要了三碗馄饨。

    陈璞刚吃了一口,就看到几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专往人群中女子身边靠近,找到机会就揩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惊呼声四起。这几人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兜兜转转的往下一个目标靠过去,那目标是一个身材火辣的少女,光看背影就让人浮想联翩,一身红衣在这初春时节,格外的惹眼。

    这两日的逃亡之旅,让陈璞倍感憋屈,此刻看到这几人的龌龊行径,心头火起,他抽出麒麟匕,跟王忠和母亲说道:“我要去打抱不平。”

    如意的声音传来:“获得善能。”

    王忠看了一眼那几个泼皮无赖,以陈璞现在身体情况,那几个无赖根本伤不到他。王忠暗想,自打陈璞开窍以来,第一次遇到如这两天般的逆境,没有抗衡的力量,只得逃亡,此时心头躁动实属正常,现在能找个由头让他撒撒欢、泄泄火,也无不可,便点头表示可以。

    几个泼皮的咸猪手眼看就要摸到红衣女子的纤腰,陈璞一把拽住红衣女子的手腕,数落道:“小姑娘一个人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凑,你看看这几个王八蛋,哈喇子都要滴到地上了。”抬眼看向女子的面庞,他设想过女子美若天仙,也设想过女子奇丑无比,但怎么也没想到女子的脸是一半黑一半白的阴阳脸,着实吓了一跳,可终是没有撒开抓着她手腕的手。

    桑柔本以为这个冒失的书生,会和她遇到过的所有人一样,看到她的脸就惊呼逃开,可这个明显不会武功的书生,虽然第一眼也惊到,但并没有逃开。桑柔好奇的盯着陈璞,确定他不是被吓呆了,歉然道:“没吓到你吧?对不起啊,其实你不拉我,他们也碰不到我的。”

    “胡扯,那我怎么拉住你的?别跟我吹大气,赶紧回家去。”陈璞大咧咧的道,企图用这种方式化解尴尬。

    桑柔其实想说,她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可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几个泼皮大叫着,鬼呀!然后转身就跑。

    陈璞窝了两天的心头火,被这几声叫喊彻底点燃,他被强化后的身体自然比几个不会武功的泼皮强的多,几步就追上两人,一脚踹倒其中一个,一手抓住另一个,一匕首就插在了对方的大腿上,接着连翻追打,把几个泼皮悉数撂倒。这几个揩油的泼皮无赖可说是炉子翻身,倒了大霉,偏偏遇到需要撒气的陈璞。

    陈璞本想着让几人跪下给红衣女子道歉,可转念一想,这么做对她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伤害?一念及此,便让几个泼皮保证以后不再行这龌龊勾当,在他们轮番的赌咒发誓后,放走了他们。

    几个泼皮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经他们一闹,周遭的人都看到桑柔的面容,有的和泼皮一般大叫着跑开,有的对着桑柔指指点点,陈璞的愧疚又加重了几分,若不是他这么一闹腾,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关注这里。

    如此相貌的女子,是如何在声声的惊叫和侮辱中走到今天的?陈璞无法想像换做是他能不能挺过来,或许会自我了断吧,至多也就是躲入与世隔绝的深山,孤独终老。而这位女子不但熬了过来,还毫无遮掩的行走在街头,这份勇气和豁达,他不如也。若不是他非要强出头,可能今天人家就可以在这定南城的街上,惬意的游玩,不被人注意,没有惊叫,没有侮辱,没有指指点点,与常人无异,越想心中的愧疚越深。

    耳边的惊呼和谩骂越发的不堪入耳,陈璞黑着脸,再次拔出麒麟匕,吼道:“都给老子闭嘴!谁他妈再叫,我就割了谁的舌头!”说着冲人群一阵挥舞匕首,刚刚陈璞怒打泼皮的狠劲儿,众人都看到了,此刻都相信陈璞干得出来,纷纷闭嘴散去。

    桑柔在边上,看着这个明显不会武功的书生胡乱挥舞匕首的背影,有些想笑,可最终没有笑出来。好像心底某个地方被戳了一下,有些疼。

    陈璞黑着脸,再次拉住桑柔的手腕,把她拉到边上的巷子里,松开手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挠了挠头,憋出一句,对不起。

    桑柔也是半天没有言语,最后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不怕我?”

    陈璞把麒麟匕归鞘收入怀中,故作不屑的道:“你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要怕你?”

    “你骗不了我,你第一眼看到我的脸的时候,手臂明显一抖。可是你为什么没有跑呢?”桑柔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陈璞向前跨出一大步,和桑柔仅有半步的距离,此时才发现这个姑娘竟然和龙靖雪差不多高,跟自己仅差半头。他就这样近距离的看着桑柔的脸,从额头到眉目,而后鼻子,再后嘴唇,他惊奇的发现,如果不是那半边的黑紫色,这姑娘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前世和这一世所见的女子都算进来也无能比肩者。

    陈璞在那里惊叹造物的神奇,桑柔却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开始时还倔强的打算与之对视,可看着看着发现,这个书生的眼睛好像会发光,与他对视仿佛会迷失一般,没来由的脸上一阵发烫,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逼视。

    陈璞逮到机会,耸耸肩道:“好像你更怕我一点吧?”

    桑柔有些气不过,撩起散乱的长发,指着自己的左脸,执拗的道:“不丑吗?”

    陈璞收起笑脸,摇摇头,平静的道:“不丑。”

    桑柔好像非要陈璞认输不可,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狠狠的道:“不吓人吗?”

    陈璞摇摇头:“不吓人。”说完抿起嘴唇,红了眼眶。

    桑柔好像胜利了一般,哈哈的笑道:“你骗人,你都快被吓哭了!你明明很怕我!” 眼神中却满是落寞。

    好像胸口被压了一块巨石,陈璞猛地一步上前,一把抱住桑柔,在她耳畔道:“你原来是这样熬过来的,哭出来,不丢人。”

    桑柔身体一僵,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抽空,片刻的寂静后,桑柔哇的一声哭出来,仿佛要把十几年积攒的委屈统统的倾泻而出,哭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良久后,或许是哭累了,桑柔从陈璞的怀中抬起头,幽幽的道:“爷爷说,当我遇到一个能让我痛快哭一场的男人,就不要离开他。”

    陈璞帮她擦干眼泪,盯着她红肿的双眼,戏谑道:“这么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