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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责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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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顿了顿,平静道:“我睡下了,就不请嬷嬷入内了。冰绡,你取了所需之物给万嬷嬷就是。”

    冰绡静了片刻,滞涩的话音不情愿地应一声:“是。”

    事已至此,徒留那些东西也无益,反是自取其辱,显得我小器。反不如我大大方方的转手奉与她,就看她能坐稳那宝座几日?

    待打发走万嬷嬷,冰绡来到我房内,满脸的委屈,想问,却又怕我伤心。但是直言快语的她心里毕竟藏不住话,忽然问一句:“小姐,莫不是姑爷有什么把柄被五姨奶奶握住要挟他不成?不然,如何变脸如变天一般的快?”

    一句话倒也提醒我,我心头一颤,把柄?致深莫不是有把柄握在五姨太手中?五姨太才从宫里归来,是何把柄?可致深哪里是那为人要挟低头弯腰的人?难道,一切只是权宜之计?如今的变故委实的匪夷所思,令我揣摩不透。

    我托病不出,以此来映证他那牵强的易主的理由,也保存自己残存的一丝颜面。如今的偃旗息鼓,是为了日后的卷土重来。

    我微闭了目养神,却睡不熟,仿佛如昔日品茶后难以入睡,分明会困意倦倦,却难以合眼。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有人轻轻推门进来。我先是以为是尺素进来打扇,直待闻到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才心头一凛,是她来了。

    五姨太慧巧来到我的床边,轻轻打起帘栊,见我并未睡,冷冷的眸光望向她,惊得她一个激灵,退后两步,旋即定定神笑了问:“妹妹没有睡呀?”

    “做个噩梦,才醒。”我冷冷道,眸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冷淡。

    她凑来我身边,故作亲热地贴了我在床边坐下,关切道:“妹妹就是忧思过重,还是将养身子要紧。”

    “我梦见了三姐姐和六姐姐满身是血,梦见那些冤死的周府女眷,一个个地对我伸出手,让我替他们报仇!”我牙关中挤出森冷的言语,可怕的是,她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含着淡淡的笑意,就那么望着我道:“人说,梦是反的。或是三姐姐和六姐姐在地下很好,托梦来让妹妹放心,给她们多焚两炷香就是。”

    说罢,她四下看看问:“宝儿去了哪里?”

    她竟然还惦记宝儿?若她敢打宝儿的主意,我定不放过她。

    看着我冷冷的眼神,拒人千里的冰寒,她叹口气道:“爷嘛,毕竟念旧。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毕竟自小长大,知根知底的。这些年,我无功劳也有苦劳,为了他吃过多少苦,毕竟爷不是个忘恩负义的薄幸郎。”

    这话是说与我听的,她告诉我,致深同她有旧,更不会喜新厌旧对她弃而不顾。所以为了她,致深宁可负我。我默然无语,心里一阵恶心,便对外面喊:“冰绡,冰绡,替我送客。”

    五姨太听我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忙起身,淡然一笑道:“妹妹若真是为爷好,就不要哭哭闹闹的惹爷烦恼,爷如今正为朝中的事儿焦头烂额呢。你只道心疼爷,却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病西施的模样,这会给爷添烦堵。”

    她说罢起身退去珠帘外,迎着闻讯进来送客的冰绡道:“吩咐厨娘给你们奶奶炖一碗鹌鹑虫草汤,补补身子。”

    她含着阴冷的笑望了我一眼,也不待冰绡说话就出了门。

    傍晚,我吃了一碗薄粥,麻油点的小酱菜很是可口。我放下羹匙时,才忽然留意地问一句:“你如何在这里?宝儿呢?”

    冰绡随口道:“在书房里背《诗经》呢,那篇《何草不黄》。”

    我略定定心,听冰绡嘀咕一句:“宝儿可是越发的顽皮了,一读书就头疼腹痛要出恭,一说玩儿就百病顿消,按说姑爷那么大的学问,官居一品,这宝儿少爷可是随了谁?”

    我又气又笑,这些日子我忙于打理府里内外事务,为大太太发丧,督促宝儿背书的事儿,就推给了冰绡。冰绡刁钻,宝儿又顽劣,日日猫鼠斗智般的就为背那几篇文章。不过这些日子下来总还是有些收获,总算没有虚度这些时光。

    我笑了摇头道:“人说呀,这小孩子跟在谁身边就像谁。莫不是随了你,从小顽劣调皮不读书。”

    “小姐!”冰绡拖长声音娇嗔道,“冰绡虽然不能比小姐是才女,可也是学富五车吧?”

    “啐!”我被她逗笑。

    我望望窗外的天,暮云四合,天色向晚,叮嘱冰绡道:“小孩子贪玩是有的,也该让他歇歇了。”

    冰绡心领神会的一笑道:“小姐何苦操这份心,尺素盯着宝儿读书呀,八成就是逗逗八哥儿,听听窗外蝉声,看看鸟儿,到头来一篇字都未必能写完呢。”

    我也颇是无奈,心想,宝儿还小,童心顽劣是有的。

    正说着话,忽然院里传来尺素的哭声,带着惊惶恐惧:“你们可看到宝儿少爷了?宝儿少爷可曾回来?”

    尺素?宝儿?

    我惊得一口粥咳呛出来,急得对外面扬声问:“尺素,宝儿如何了?”

    冰绡忙为我捶背,揉搓我的后背对外面喊:“尺素,进来说话。”

    尺素进屋,气喘吁吁一脸惊惶,她呜呜地哭着:“宝儿少爷他不见了,转眼就不见了,风筝还在,湖边,宝儿少爷他的鞋子……”

    宝儿?

    我惊得慌乱地挣扎下地,一把抓住她问:“尺素,你好好说,宝儿他如何了?他在哪里呢?”

    尺素哭诉着跪地:“宝儿趁冰绡去解手的功夫,自己翻窗跑去放风筝了。尺素追去湖边时,只见风筝不见人,”

    仿佛惊雷炸顶,我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周身惊悚一般,牙关发颤。冰绡一把扶住我惊道:“小姐,别急!”

    “是不是跑去附近的院落去玩耍了,更或许……”我急得问,也是自欺欺人。

    “可是,湖堤上有宝儿少爷落的一只虎头鞋。是宝儿少爷的,是尺素今早为他穿的新鞋呀。”尺素失声痛哭,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