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修仙之乡村笔仙 > 86.天元之祸

86.天元之祸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公仪林逗鸟正在兴头上, 压根没分出心神观看场上的比赛,之后的两轮比试却是高潮起伏, 连续有五名炼器师成功炼出中品宝器, 五轮比试过后,一百人就只剩下五十人,参照方才五轮比赛中的成绩,又淘汰掉剩下五十人中最次的两组, 如此, 场上就只剩下三十人。

    按照总成绩,公仪林组总成绩暂居第一, 其余淘汰的七十名炼器师虽面带憾色, 但终究承认技不如人,中品宝器和下品宝器之间相隔的鸿沟,想要逾越的确是太难。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之前被公仪林恶意打断导致炼器失败的一组, 他们一个个望着公仪林的目光就像深海里潜伏的鳄鱼,时刻想要蹿出水面狠狠咬上生人一口。

    白须长老命人将淘汰的炼器师带去偏殿暂做休息, 常乐看着没有直接离开堵鄂门, 而是排成两队离去的炼器师, 眉目间忧色更浓, 她不由抬头看向公仪林,企图从他神色中看出一些端倪,结果却令她失望, 公仪林一直同他肩上的小鸟窃窃私语, 未曾关注场上的状况。

    “首先, 老夫先要祝贺入围的三十人,你们都有资格参加接下来的决赛,你们中,将会诞生本届炼器师大比的冠军!”

    听到‘冠军’两个字,几乎每一个炼器师眼中都有不可磨灭的斗志。

    “当然,老夫也会兑现之前的承诺,获得炼器师大比的前三十名,你们中的每一位,离去时都可以带走摆在你们面前的炼器炉。”

    已经进入决赛,获得名望,如今还能够带走高品阶的炼器炉,有几个脸上有控制不住的喜悦之情,他们很有自知之明,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但观刚才欧阳靖的炼器本事,心中已经对这次别赛最强的归属有了猜测,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服输的,都想要最后拼上一把,不到最后,怎知花落谁家。

    “既然已经是决赛,总不会还是以小组成绩论胜负?”有人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已经忍不住问最后决赛的比试规则,渴望大展手脚。

    他的声音吸引在场不少人注意,一看竟然第五轮炼出中品宝器的一位炼器师,目光中带了几分钦佩和警觉,这将是一会儿有能力争夺前三的实力选手。

    大约也是因为男子之前的实力,白须长老颔首并解释道,“自然不会。”

    闻言,众人放下心来,小组赛这种东西变数太多,运气实在颇为重要,同什么样的人分到一组,往往决定最后的结局,方才公仪林一组就是最成功的典例,最厉害的几个炼器师都在他们一组,还有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仪林,这一切无疑让他们在小组赛中占尽了优势与先机。

    “最后一轮考核,考核规则……”

    蹬蹬蹬!

    就在白须长老要宣读规则时,门内忽然小跑出一人,附在白须长老耳边低语几句,只见长老先是眉头皱起,再是摇头,跑出的那人又说了些什么,长老眼中还是带着不赞同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微微点头。

    跑出来的那人在长老点头同意后便转身走了进去,自始至终没有看底下任何人一眼,似乎场上没有值得他关心的人或事,长老收敛起神情,再度站在众人面前时,眼中多了些严肃,“由于出了一些临时的变动,最后议论考核的规则也发生改变。”

    没有人发表议论,毕竟尚且不知道规则,他们无法读懂长老此时神情所代表的意义。

    “最终考核将在三日后举行,在最终大比的那一天,你们之前提到的要求也会实现。”

    “要求?”不少人暗自纳闷。

    还是常乐反应最快,“莫非是让我们一观最后的奖品?”

    白须长老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

    常乐眼中流露出惊讶之情,她在第一时间望向公仪林,长老的一句话无疑是打破之前她的猜想,原本这会是一个突兀的举动,起码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但由于大家都处在震惊中,竟忽略了常乐下意识的动作。

    “敢问长老,”常乐也知道刚才自己的举动不太恰当,警觉地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暗暗松了口气,“炼器师大比每年都是一次性进行完毕,为何今年有所不同?”

    白须长老措辞很慎重,几乎没有多言,却说了重点:“同最后的奖品有关。”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众人对最后的奖品再一次生出好奇心。

    “这三天,希望众位不要到处走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长老的目光淡淡扫过桌上的炼器炉还有各式各样的珍贵炼器材料,意有所指。

    杀人越宝在长门并不少见,场上的炼器师很快明悟出长老的话中有话,其实不用他多做交代,没有人会拿性命和财产安全冒险。

    决赛拖后,众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三三两两散去,原本还紧张的场面顿时演变成人去楼空之像。

    常乐没有很快离去,她一样先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看到新得来的炼器炉,眼中也有几分喜悦,她是发自肺腑的喜欢刚才挑到的炼器炉,虽然知道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契合她的,收拾完东西,便朝场外围走去。

    公仪林看着朝他走来的常乐,摸了下脸,“莫非她终于忍不住要来和我告白?”

    小雀鸟并不理会他的自恋,任他沉迷在自己的世界。

    “看来我估计错了,”常乐走过来,笑容有几分苦涩,“最后的奖品显然不是器灵,至于拿我们炼器,纯属是我的空想。”

    公仪林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小雀鸟顺毛,力道把握的刚刚好,只见他眼角微微上挑,云淡风轻道:“这应该是好事,怎么还愁眉苦脸?”

    常乐不语,在内心深处,她总觉得不安,这不是什么复杂有证据的推论,说的直白点,甚至是女人最简单第六感,无论如何,她都是难以安心。

    “其实你的想法不一定错误,”公仪林唇角勾了勾,“事情还没定性前,先别急着否认自己。”

    常乐:“但他既然肯放我们走,就证明对我们的人身自由没有干涉。”

    “哦?”公仪林挑眉,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结论,“何以见得?”

    常乐被他问住,千言万语一时却无从回答。

    “你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可能有器灵的存在,这点很令我诧异,因为这是一个很聪明的论断,”公仪林感受小雀鸟难得柔顺的羽毛,“人心险恶,凡事往最坏处想,早做准备,总不会害了自己。”

    “但他们为何……”

    “为何表面上放包括我们在内的炼器师离开?”公仪林站起身子,将凳子推到一边,“你是想问这个,对么?”

    常乐点头。

    “眼见未必为实,的确,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完全是可以毫无阻碍离开堵鄂门,但目光放得长远点,就会发现事实远非如此。”公仪林缓缓道:“首先,比试推后,让众人先离开明显是临时才做的决定。”

    常乐想到刚才匆匆跑出大殿和白须长老低声交谈的男子,点点头。

    “其次,方才长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暗示众人不要乱跑,最好能安稳呆在一个地方,等待三日后的比试。”

    常乐没有异议,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信不信,长门外此时必定已经有不少探子存在,一旦有人有想法离开,恐怕性命堪忧。”

    常乐蹙眉,“但为何不今天就考核完,迟则生变,他们动作理应越快越好。”

    公仪林摊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莫不是真把我当成万事通?”

    常乐反问,“你不是?”

    “也许,”公仪林被她的样子逗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不再回答常乐的问题,低声道:“那么,三日后再见。”

    常乐本想再和他说上几句,但还没开口,公仪林竟已在好几步开外,留给她的,只剩下一个背影,常乐的咬了咬唇,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堵鄂门外,人已经没有多少,倒是长门的街道,大约因为炼器师大比再度繁华了不少,但比起他初到长门时的车水马龙,算不上什么。

    “去哪里?”肩头的小雀鸟发问。

    公仪林,“自然是去见蔚知,他找你这么久,若是再没有你的下落,估计就要真的着急了。”说着脚步缓了缓,低头看着小雀鸟道:“老实说,我一直都和很好奇,蔚知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心甘情愿留在天苑,当一个区区长老?”

    有的修士,是天生的独行者,蔚知便是如此。

    冷漠,没什么欲望,一心追求力量,他走的,原本应该是一条杀伐果断的道路,而不是受俗世所累。

    “当年蔚知遭仇家追杀,重伤濒死之际,是花云救了他,之后他便一直留在天苑。”小雀鸟用淡淡的声音诉说陈年往事,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尽管旁人不难从短短的一句话中听出过往牵扯到的血雨腥风。

    “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状态,你抽身还来得及。”小雀鸟出言提醒。

    公仪林,“炼器师大比不是还没有落幕,怎么,对我没有信心?”

    小雀鸟怔了下,第一次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道:“你莫不是还心存侥幸?”

    公仪林看上去很震惊,“你竟然不相信我,要知道自打我来到这世上,就从来没输过。”

    从上到下看了他一遍,“没有炼器经验,炼器天赋,”小雀鸟不屑地抖动了下翅膀,“你准备靠什么赢?”

    公仪林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行贿。”

    小雀鸟:……

    公仪林向来是一个言出必行之人。

    贿赂有两大精髓:笼络人心和舍得下血本。

    半柱香的时辰后,在一家不起眼的院子里

    “下血本,一定要舍得下血本,师父说过,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将储物袋摊开放在桌面上,一间间取出,一件件放回,光是想一想要送人,公仪林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这个不能舍,”收回一件宝器的同时,余光瞥见桌角的一件饰物,又嘟囔道:“这个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总归是掏了钱的,也不能弃。”

    因为公仪林肩膀一拿一放物品间,发生剧烈的抖动,小雀鸟不得以飞下来停在桌子上,过了一会儿,公仪林又变本加厉地将储物袋中的物品掏出一件件堆在桌子上,爪子一挪再挪,直至退到桌角,小雀鸟的耐心终于耗尽,爪子直接牢牢抓起其中一件,往窗外扔去。

    公仪林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叫声,爆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赶在被扔出的东西落地前接住。

    确保东西安然无恙,他才松了口气,用颤抖地手指对准小雀鸟:“谁叫你乱扔我的东西?”

    后者不满地看了眼桌面,纠正他,“顶多算是乱扔垃圾。”

    公仪林顾不得维持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假象,指着凌乱的桌子,愤怒道:“乾坤袋,枇杷花,羊脂玉……还有这个,这个,这个,”修长的手指一个个点过桌面上的物品,“全是我的珍藏。”

    他看着小雀鸟,冷笑道:“你有什么?”

    连个储物袋都不随身携带的,穷的叮当响的一只鸟,还敢嫌弃他的收藏。

    小雀鸟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状似无意地抖了抖羽毛,雪白的羽毛随着振动的频率晃动,像是漂亮的浪花,层层叠叠,惹人心悸。

    公仪林:……

    好想要一根!

    就在他要对着那根羽毛望眼欲穿时,公仪林神色一紧,收起不正经的神情,皱眉道:“有人。”

    “几个盯梢的罢了。”小雀鸟不以为意道:“你要不喜欢处理了就好。”

    公仪林摇头,神识传讯道:“想必是堵鄂门内派出的人手,场上今天参加比赛的百名炼器师应该都有人监看,小虾米而已,收拾了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小雀鸟,“方才你不是说找到落脚处就去见蔚知?”

    公仪林眨眨眼,“虽然杀不得,但甩掉他们的办法可是有不少。”

    “麻烦。”撂下两个字后,小雀鸟却是摇身一变,白光闪过,恢复俊逸冰冷的外表,拂袖一挥,门外传来‘砰砰砰’地三声,似乎有什么巨物倒地的声音。

    公仪林将桌面上的东西收起全部重新归纳在储物袋中,起身拉开门,望着门外昏倒在地,人事不知的三个人,挑眉,“这可真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等他们醒来,不会有这一段的记忆。”清河淡淡道。

    公仪林耸肩,“的确是要比在路上甩掉他们方便的多。”他侧过脸看着清河道:“该不会有一天你也用这招来对付我,劫财劫色?”

    清河却是半点同他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强行抹除一个人的记忆,除非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下,否则就是圣贤也难以做到。”

    “玩笑罢了,”公仪林笑道:“你可真没情趣。”他习惯性地望望肩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清河已不是小雀鸟的模样,“我们要去哪里找蔚知。”

    清河方才看他胸有成竹地说去见蔚知,有一瞬间还真以为公仪林知道蔚知的确切下落,没想到当真是说说而已。

    “去一个联络点。”他道。

    公仪林眼前一亮,“青楼?”末了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赶忙收敛神态,装作漫不经心的的样子,“咳咳,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定是鱼龙混杂之地。”

    清河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儿,两人并肩走到街头,清河站在一个角落,便没有再动。

    用视线四下简单搜寻一番,公仪林诧异道:“不是说要去联络点?”

    清河:“已经到了。”

    抬头一片天,低头青石板,周边有几个炼器铺,公仪林微怔后道:“这顶多算是一个碰头地。”

    清河眉峰轻轻朝上上扬了一些,看着公仪林的目光有些玩味。

    公仪林脑中灵光一闪,视线挪向周围,不像最初那般匆匆扫过,而是带着探寻的意味,来往的路人,周围的环境,乃至地上的一只蚂蚁他都收归眼底。

    他这一看,就看了许久,清河也没有开口叫他,任凭公仪林花大把的时间去观察。

    直到日落西山,公仪林才收回视线。

    “穿白衣的,下午时他还是束着头发,牵着一个小孩,一个老实父亲的形象,现在却是长发披散,和女修士逛街,多了几分风流不羁的味道,炼器铺的老板,注意力却没有完全放在店里,时不时就要朝外看上几眼,还有一些步履匆匆的行人,面容都有几分熟悉,如果我没记错,他们至少在此地重复来往二到三次。”

    清河颔首,“观察的很仔细。”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联络点。”公仪林像是明白了什么,语气带着赞赏,“与其说是联络点,更像是一个局域网。”

    自西向东这一条街道,附近的行人,居民,店铺的老板,看上去没什么交集的一些人却都是暗中布下的探子,“我从前只当为了更全面地收集到消息,联络点一般都设在茶舍,青楼,酒馆一类的地方。”公仪林偏头望着清河道:“原来还有这么巧妙的法子,直接上自己的人慢慢融入,渗透,最后占领一整条街道。”

    “大隐隐于世,”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的确是出色的布局。”

    清河,“天苑的情报网便是以这种联络点的形式散落在各个地方,有的甚至已经凝聚成一个小家族,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宗门提供消息。”

    公仪林闻言唇角一弯,“告诉我这种机密的消息,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泄露出去。”

    “你不会。”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公仪林慢慢收起笑容,“这可难说,这年头劳燕分飞者多,比翼双飞者少,反目成仇者多,同舟共济者少。”他背靠在墙壁,问道:“你怎么能肯定我们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你不会,”清河重复后继续道:“我在,便不会。”

    公仪林揉揉太阳穴,这种强大的自信难免让他头疼,心动,又有负担。

    看看日头,他问:“我们就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你确定蔚知会主动寻来?”

    清河点头。

    公仪林,“问题是我们已经在这个街道口站了一个下午。”

    清河,“消息传递的速度势必会很慢。”

    公仪林挑眉,“愿闻其详。”

    “这里的每一个人会像正常人一样,买东西,陪朋友或是找个隐蔽的地方修炼,再做这些事的同时,找到时机将消息透露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也是如此,以此类推,等消息传到蔚知那里自然不会太快。”

    公仪林暗暗叹道,“难怪天苑的情报总是能做到万无一失。”

    超级宗派的底蕴果然不是他原先想到的那般浅薄。

    一直等到傍晚,远远的,一道着深蓝长袍的男子走来,他的气息很好辨认,样子在人群人也很突兀,英俊冷漠,只看一眼公仪林就认出来人便是蔚知。

    尽管事先已经收到情报,蔚知真正看到公仪林时还是不免惊讶了一下,他平常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就在刚刚瞳孔骤缩,不仔细看也能瞧出端倪。他不由看向清河,似乎很诧异他会将联络点毫无遮掩地展现在公仪林面前。

    蔚知在天苑呆了有些年头,他从清河身上看到很多种特质,这些特质清河也没有刻意掩藏过,强大,冰冷,做事细密周到……清河接管天苑时正值各派长老争权夺位,以一人之力扭转局面,坐稳掌门的位置,自然要具备很多常人没有的品质,但这些品质里,唯独没有信任。

    甚至于,清河的有些决策部署完全是按自己的想法,直到实施完成身边的人才渐渐了解知晓,可如今,他将天苑的底牌之一展露在公仪林面前,可以说是毫无保留,从侧面说明了他已经完全信任这个人。

    为什么?

    即便蔚知好奇心并不旺盛,甚至要比常人低很多,也不得不自问这个问题:为什么掌教会全身心地信任一个来到天苑还不到一个年头的人,这个人还是一个不知道来历,深浅,一切成迷之人。

    仅仅是因为欣赏?

    公仪林自然不知道蔚知心中的想法,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蔚兄。”

    蔚知点头,暂时抛去脑中的杂念:“你又换了副新面貌。”

    手指默默脸上的琉璃帕,“枉我还觉得天衣无缝,结果竟被你一眼认出。”

    蔚知,“底下的人传递消息时,其中也有你现在的画像,经过核对不是我们自己人的,我能想到的便只有你。”

    公仪林笑道:“我的荣幸。”

    一向冷漠的蔚知也难得回了一个笑容。

    视线移到清河身上,蔚知放下心来,之前一直没有清河的消息,即使对清河的实力有信息,他也不免有些担心。天下之大,强者何其多,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登临顶峰,在武者的造诣上无人可敌。

    清河,“可有能用得上的消息?”

    “龙绍和羽皇之女最近走得比较近,其中的原因还不得而知,其次近来各地的强者陆陆续续抵达长门,纳兰家藏有《登仙梯》的消息传播的越来越广,目前还没有找到消息传出的渠道,但应该有不下于三股势力在其中推波助澜。”

    清河,“纳兰家有《登仙梯》已是公开的秘密,不少宵小之辈怕是像将消息扩散,趁乱浑水摸鱼找到些好处。”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还有,”蔚知看了眼公仪林,用求证的目光征询清河的意见,后者点头后他方道:“坊间传言,公子碧重出江湖,乃是魔族派出的先锋之一。”

    听罢公仪林皱眉,旋即眉头舒缓,蛊王的记忆不太可能这么快复,就算出现奇迹,他记忆全盘恢复,九师兄也会提前知会他一声。

    “其他还有什么?”清河问道。

    蔚知摇了摇头。

    三人边走边说,又零零散散地做出许多推测,等到夕阳彻底熄灭它的最后一点光辉,华灯初上,三人沿着河道前行,路过画舫花船,别有一番诗情画意,若不是偶尔有几个修士神色紧张地结伴交谈而过,险些让人忽略眼下险峻的局势。

    踏上一座拱桥,望着沿岸繁华,公仪林忽而想起前一阵子,在落花楼附近,也是在一座桥上,他碰见清河和蔚知的情景。

    蔚知似乎也想到当时的状况,摇头道:“毛多多,毛血旺,真不知当时你怎么想到那样的名字。”

    清河在一旁突然出声道:“他现在用的化名是云天。”

    显然也想到云天的出处,源于义薄云天,蔚知的神情有些古怪。

    公仪林却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道:“人如其名,都是秉持名副其实的原则,见笑见笑。”

    他如此当之无愧,倒叫旁人不好说些什么。

    回忆以一个尴尬的节点为告终,话题很快回到正事上来,蔚知出言道,“各大势力已经逐步在长门外封锁,如今的长门,易进难出,我暂时不好回去天苑。”

    清河:“找个地方避一下风头,最近尽量不要活动,你只用负责传达命令,其他的,让联络点的人去做就好。”

    蔚知点头,“正好前段时间处理掉一个叛徒,又重新对联络点的人做了次清查,现在留下的,都是可用之人。”

    清河表情很平常:“你看着办就好。”

    蔚知,“掌教可要同我一起留在联络点?”

    清河摇头,“我要陪他参加炼器师大比的决赛。”

    蔚知略诧异地看向公仪林,“想不到公仪兄还精通炼器一道。”

    公仪林不好意思地笑笑,“略懂,略懂罢了。”

    蔚知只当他是谦虚,至于清河,早就看透公仪林的本质,凡是赞美,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拦道自己身上,从不知收敛为何物。但话说回来,每当这时,公仪林的眼睛便亮亮的,眸光动人,眉梢眼角全是笑意,看得人心痒痒。

    三人在桥下不远处分别,蔚知独自一人身形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公仪林却是不急,和清河又走了好久。

    看出公仪林今夜似乎没有休息的想法,清河道:“有事?”

    眼睛像是一泓幽潭,不复之前的清澈,公仪林眸光微闪,“麻烦找上门了。”

    说完,脚步一顿,转过身,沿原路返回。

    清河,“你的麻烦本就不少。”

    公仪林笑着摇头,“麻烦本就是机遇,只不过从前的麻烦只能算是生意,今天却是货真价实的麻烦。”

    清河并不知道,就在几句话的功夫前,有人于荒郊的一处古庙里提笔画圆,“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笔仙啊笔仙,我告白能成功吗?”

    来自十几里外的召唤,公仪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的神态,动作一如既往,身体却僵硬一些,清河站在他身旁,敏锐地捕捉到这份变化,联想到上次自己求问笔仙的死因,公仪林分出一缕元神,便知他现在的状态必定是缺少元神,灵魂不完整。

    清河轻轻叹了口气,公仪林总觉自己过于相信他,其实最不设防的反而是他本身,要知道,公仪林现在可是元神不全的情况,如果他兴起一点其他的念头,公仪林便会顷刻间小命不保。

    对于一个总给自己留出一条后路的人,公仪林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某个方面,亦或是某个人面前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

    此时的荒郊古庙

    一道黑影从窗户轻飘飘地落下,就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像,最终拉长停在古庙一角,烛火忽暗忽明,衬得影子时不时随着外面吹来的风扭曲一下。

    这道黑影赫然是公仪林的一道元神。

    而请出笔仙的,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龙绍。

    公仪林从他的请愿中感觉不到丝毫诚意,龙绍本也不是真的求问姻缘,只要他今天点头说是,明天想必他的名字将重新响彻长门,魔将龙绍和人类女子私奔,后者借此苗头可以名正言顺地转入暗处,实施他的计划,而自己却被搅进风浪的中心。

    目光在龙绍笔下‘是’和‘否’两个字上打转,不多时公仪林便有了决断。

    ……

    等元神归位时,已经走到落脚的地方。

    盯着地上瘫倒的三个人,公仪林衡量了一下尺寸,大步从他们身上跨过,清河在他后面,进门后一挥衣袖,瘫倒的三人身体直立起来,却没有任何意识,像是傀儡一般立在原地。

    公仪林,“不先让他们醒来?”

    “没那个必要,”清河淡淡道:“明早他们自然会醒来。”

    公仪林看着呈诡异状态直立的三人,“既然如此,为何要把他们立起来。”

    大晚上的,着实有点渗人。

    清河回答的格外简单粗暴,“他们挡到路了。”

    公仪林:……

    两人回屋坐在凳子上,公仪林倒了两杯凉水,瓷杯底部放在掌心中,不知施展了何种神通,原本冰凉的水开始冒热气,已经处于加热状态。

    “你去了哪里?”相对而坐,清河率先打破沉默。

    “做了笔生意,”公仪林,“来了一位客人。”

    清河指腹沿着杯缘划过,“龙绍?”

    公仪林抬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未卜先知?”

    “这不难猜,”清河手指离开杯壁,“龙绍的目的是铲平纳兰家,他一人的力量显然不够。”

    这话说得不假,纳兰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底蕴绝对是相当深厚,杀死一两个当权者容易,然要做到铲草除根,便需要很多的准备和时间。

    公仪林同样放下瓷杯,专心地听他说下去。

    “现在很多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龙绍身上,毕竟最初引起轰动的便是龙绍爱慕人类女子,在长门附近逗留,将无数目光汇聚在长门后,才有了《登仙梯》消息的走漏,明面上的功夫做够了,自然要想个办法转入暗处。”

    清河的声音醇厚低沉,很好听,这种感觉相当神奇,对方的想法和自己如出一辙,如今听他缓缓道出,就像是一语道破自己所有的推测。

    公仪林道,“而他的面前正好出现一块现成的挡箭牌。”

    清河微微颔首,目光略带几分促狭。

    公仪林幽幽叹了口气,“以往都是我利用别人,这次被人反将一军,的确有几分不爽。”

    清河竟然笑了,只有一点,却已经足够打动人心,“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拒绝。”

    “你明知道我不会,”公仪林,“龙绍同样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既然选择以请笔仙的方式求问于我,想必也是料到我不会拒绝,甚至会如他的愿。”

    “应该是料到你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才对,”清河,“他问了什么?”

    公仪林撇撇嘴,“明知故问。”缓了缓道:“一个再离谱不过的问题,他告白能不能成功。”

    清河,“你帮他选了是?”

    公仪林,“反正都是假的,我只是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话音刚落,他忽然笑道:“有一点你倒是说得很对,我的确是想看看将这已经无比污浊的长门水再搅上一番,会是什么效果。”

    清河,“结果未必能如你所愿。”

    “横竖不外乎相互利用罢了,”公仪林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又看到立在门外人事不知的三个盯梢的,觉得扫兴,便又合上窗,“龙绍想用我作为由头假装离开长门,顺便将魔族人的怒火集中在我身上,他本人转到暗处,开始正式对付纳兰家,而我……”

    公仪林顿了顿,笑意渐淡:“也是想借他的手削弱纳兰家的势力,从而方面自己日后的行动。”

    清河:“你憎恶纳兰家?”

    公仪林,“我杀了纳兰逸皇,而他们在黑市上花钱想找人要我的命,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充足?”

    清河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他,一双冷眸像是能穿透他的身体,看清一切。

    公仪林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所有的秘密,在这一双眼睛的窥探下都会无所遁形。

    他轻笑一声,眼中有几分苦涩,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天元之祸。”

    这种表情应该是痛苦伤感的,清河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其中潜藏的仇恨的味道。

    天元年,传闻一名绝世天骄去不死圣地取得传承,之后走火入魔,大开杀戒,那一场厮杀中,无数宗门惨遭灭门,其中甚至有两个超级宗派也难逃横祸,独一人力杀遍四方,令历史记载者也不敢在书页上撰写此人的名字,只能靠一代代口耳相传,后来历史渐渐演变成传说,最终熔炼成四个字——天元之祸。

    清河看着公仪林,此刻他站在窗边,目光似乎透过闭合窗户直直望向窗外某个地方。

    从以往公仪林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不难猜测出天元之祸和他大师兄之间的关系,基本上可以断定,传说中的那位绝世天骄便是公仪林时常提起的大师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清河本身对公仪林的大师兄并无好感,他曾经从公仪林布下的幻境中感受过公仪林所感受到的绝望。

    被至亲一指穿破心脏后的悲哀,即便公仪林能谅解甚至并不怨恨,那段过往也绝谈不上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