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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番外,上穷碧落下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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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晏上前说道:“我已经获得修仙令牌,据我所知要将修仙者赶出天界还需要一些更具体的理由。”

    “别说一个修仙者,就是一个神本神君也能送他出天界。”

    “呵,是,陵光神君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不过,在天帝给神君的赏赐,其中分配到朱雀宫的仙灵就有一个我的名字,所以神君想将我赶出天界是否还得问问天帝的意思?”

    “你……说什么?”所以天帝已经知道楚子晏的存在?!

    不对,这些名单应该是地下的人列上去,然后让天帝过目批复,就算天帝看得仔细,知道“楚子晏”这个名字也未必知道他是什么人。

    天帝并没有时间去关注分配到朱雀宫修行的仙灵,她要将仙灵赶走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若是仙灵执意不肯走闹起来也许就会被传到天帝那里,说他陵光神君不接受天帝的赏赐。

    她倒是不怕天帝会作何感想,反正比起以前发生的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她是在不想让楚子晏有可能出现在天帝面前。

    “好,那本神君现在就去与天帝说,换个仙吏。”

    说完她转身要出门,楚子晏三步并作两步捞起她的手腕:“赵明月!”

    陵光神君脊背骤然挺直,他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难道他有记忆了?如果是这样就更不能留。

    楚子晏知道自己举动唐突,有想放手的但是……他一放手,就不会再有下文,要放开的手反而抓得更紧。

    “二月二桃花坞,我们见过不是吗?”

    原来他记得的不是往过而是二月二的偶遇,她已消除了那日与他见面的记忆,他是如何想起来了?

    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楚子晏绕到她面前:“我们见过面的,不是吗?”

    “所以本神君必须要接收你?”

    “……”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拒人千里的神很难靠近,“只是,神君能给我一个机会而不是一口否决。”

    “你没有机会。”

    “那至少请告诉理由。”

    “看你不顺眼。”

    “……”分明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之意要这么说,楚子晏一点办法没有,“那若是,我说,其实我寻了你十年,能不能请你重新考虑给我一些时间,也许我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其实明月该回答他,我们从未见过面你如何寻本神君十年?睁眼说瞎话嘛。但她见过他家里挂得那些未完成的画,即便未曾谋面,但他却执着与某种画面,画出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人物。

    然后遇见她,对号入座分毫不差,如何能让他不起疑心?

    “本神君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楚子晏有些被打击到了,他这人还真就天地不怕的:“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让神君通过正常程序辞退。”

    伤自尊吗?

    是。

    即便他是个神,可他也有骄傲,被这样拒绝还死皮赖脸不肯走是挺丢人,但……他就是死皮赖脸。

    他就是不相信,这个曾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伤心的人,当真是这样绝情。

    可陵光神君就是这样的绝情。

    她没再说驱赶他,而是当日就借着宿醉未醒的酒劲,去了凌霄宫,当着一些朝臣的面对天帝破口大骂,一半故意一半是真抱怨:

    “本神君一生为天忠心耿耿,帝昊天你却怀疑我的忠诚,禁锢我的神格,想借机连本君也要杀掉!”

    众臣劝阻,陵光神君出手扫倒一片,这些文臣谁能抵抗陵光神君?

    她对着天帝大骂:“你以为那些赏赐就可以挽回本神君对你的看法?不会!告诉你天帝老儿,即便我杀了鬼王杀了御天,但并不觉得他们有错,御天之所以会反,是被你给逼的!”

    “曾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飞出天道剑,一下刺断了凌霄宝殿上的金龙图腾,整个龙头断裂掉了下来。

    天帝巨怒!

    当场下令:“将陵光神君发配暨东海岛悔过自新,未得本帝之命不得返回天庭!”

    被押走的陵光神君嘴角却起了一丝笑意,天道天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神人鬼道,永世殊途!

    楚子晏在朱雀宫等了一日又一日,可赖着不走的他却始终没有等到陵光神君返回,倒是后来等来了度厄星君。

    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度厄只是笑着说:“老朽已经尽力,但神君心意决绝,说你们无修行之缘所以让你另觅其道,好生为人。”

    他不走,她便不回吗?他还不信她不要这个家了。

    “我再与神君说说。”

    “公子,神君有自己的考量,再说,你不就想见一见白衣人吗?如今心愿已了,自当回去踏实过日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是啊,见到白衣人的心愿已了,他是该回去的。

    平日自己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格,只是这一次怎么就那么想要厚颜无耻的留下,都恨不得跪下来求,只是一想到如此卑微的心情,自尊又被伤得难以接受。

    于是咬牙怎么也没再继续赖着不走,毕竟人家没五花大绑将他丢下天界已经是很给面子,换做他被人如此纠缠也会烦的吧,如此一想答应下凡。

    度厄将其送回金陵,并且抹掉他关于天界与陵光神君的记忆,又将他画作之上所有已经描绘出的五官抹去,留下他本就没有空白脸庞。

    一切似乎已经回到了原点。

    只是,楚子晏见白衣人的心愿已了,但心病如山倒。从天界回来之后他便得了一场大病,重病之时的某个半夜起身作画,将被度厄清空的白衣人画像都填补回去。

    陵光神君也抹不去的记忆,度厄又岂能抹去?他其实什么都记得。

    记得离开天庭那日,听到别人说,陵光神君因顶撞天帝而被放逐出了九重天,没天帝应允不得回天。

    原来他是真的如此讨厌他,讨厌到不惜顶撞天帝也不肯留下他。

    填完最后一幅画,再想起桃花坞上那个掩面哭泣的白衣人,楚子晏猛然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卧床不起。

    入冬之后,楚府陷入一种濒临死亡的阴影。

    第一场雪的第二个夜晚,天寒地冻,楚子晏从梦中醒来,看见床边站着黑白无常,他们手握黑白哭丧棒似是等候多时,见他醒来给他行了一个礼。

    原来,时辰到了。

    人间的雪一直下到黄泉路,他不知道别人死后是怎样的,但黑白鬼差什么都没说,也没锁他的魂,只是走在他的后头任他行走在慢慢黄泉路。

    阳关道,鬼门关,不见天日的阴曹地府,有白雪在雾蒙蒙的天地之间有飘荡,昏昏沉沉如同人间的垂垂暮色。

    冥河,幽都,有被鬼差用引魂锁牵着的新鬼在哭泣。新魂哭,旧鬼泣。熙熙攘攘的还有人头攒动的青魂街,有热闹非凡的霜花楼,也有接头曲调悲切的卖歌女。

    原来黄泉长成这样吗?

    走着走着,来到了幽都一座巨大的宫殿门前,远远看见雕刻狰狞鬼图的大门之上写着“酆宫”二字。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厚重的门前,铺了一层白雪,紧闭的门前无人走动,看不见雪地有任何脚印,他抬头仰望,能看见半空悬浮长着紫色羽翼的修罗鬼在巡视。

    他是个人类,去过天界,如今又来了黄泉,可不管身处何处都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寡淡无味,他心中无畏无惧,无惊无喜,是在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转头正要离开酆宫的门前。

    啪嗒

    又一样东西落在了他的脚边,因为是红色的,所以与雪地形成了很大的反差,是一只红色的花簪。

    抬头再看。

    就见酆宫的墙头有一个夜叉与画皮鬼鬼祟祟的将头缩回去,但没一会儿两人又露出两个脑袋看着他,居然能从那两张鬼脸上看到几行清泪。

    他可不敢想那泪是为他而流,会错意的感觉着实不好,比如他一直会错了陵光神君的意。

    于是他越过了那枚花簪,然后听到了城楼上传来的轻轻的哭声。

    在这黄泉听得最多的莫过于哭声了……

    他叹了口气,弯腰将花簪捡起来起来,拍了拍上头的雪握在了手中,背起手继续离去。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海半红半白,红的是花瓣,白的是雪,在雾茫茫的悠悠河畔有种夺人心魂的色彩……

    真奇怪,第一次来到黄泉居然有种熟悉感,尤其风吹雪落红了花海的画面,让他莫名觉得伤感,更让他难受的是,在白雪飘零的某个角落,总觉得有白衣人不请自来地如画。

    然后,他频频回望,到眼前除了落雪与花这黄泉路只有他。

    站在三生石旁……

    突然觉得格外的悲凉。

    楚子晏拳头一紧,手中紧握的发簪刺入掌心的皮肤,鲜红温热的血流出低落在泥土里,忽而起了一场大风,吹得白雪与花瓣乱飞,楚子晏身上的衣裳也几乎随着飞花碎雪飞扬。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衣袍猎猎翻飞作响。分不清是风中还是三生石头里,隐隐约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不知为何望着这三生石,楚子晏忽而泪流满面。

    石头没有声音。

    风也没有说话。

    但他一直听见有人说。

    ……非尘世之人,不贪尘世缘之缘,你我相遇不过凡尘一梦,并无三生三世的情分,后,我定予你太平盛世,让你今生不再经历杀戮。

    ……浩瀚星河落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桃树下僧衣,绝世而独立,雨湿青佛塔,烟火浮沙弥。幽幽黄泉路,孤月照黑影,彼岸花落尽,三生枕忘川。我陵光神君几番轮回只钟情于一个人,僧衣鬼影又何如?哪怕是眼前的你,后,我依旧生死无悔。

    然后,他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看见一道孔雀明王圣像穿透了他的心脏。

    楚子晏膝头一软跪在了三生石旁,仰头对着天流着泪笑,笑着流泪。

    陵光神君……赵明月!你居然敢不认我?

    身后有几束黑影,楚子晏慢慢回头看了去,之间十殿阎王齐刷刷站在他的身后,九阎王看了他许久,看那狭长的双眼锋利隐忍,他只能拱了拱手:

    “轮回九世还是抹不掉你的记忆?”

    十阎王:“那,如今你是要选哪一条路?奈何桥,酆宫还是回人界。”

    楚子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瓣与雪渣:“劳烦各位帮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