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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九爷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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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司璟嘴角微微地抽了抽。

    跟了九爷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极品他们都对付过,九爷那些骇人听闻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原以为前些日子晋王让人架火溶松脂把黄妙瑜裹成蚕茧就已经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没想到九爷更甚,直接让他扮成面首潜入赫连珠的地盘,趁机将赫连珠的脸整张剥下来,前提是人不能死。

    按照九爷的说法,要是想让赫连珠死,一刀捅了就是了,不必那么麻烦,他就是要赫连珠醒过来以后整天面对自己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一点点地折磨她的心智。

    好在有九爷的药物辅助,否则饶是他刀工再好,也不可能完完整整剥下一张面皮。

    不过就算如此,司璟还是不得不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狠!忒狠了!

    平素没事儿的时候,九爷是个好脾气的,不了解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定会以为这是个温润如玉的暖公子,好相与。可实际上,只有他们这些跟着九爷出生入死过的暗卫才最明白,很多时候九爷只是不大想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一旦他突然想理会了,那手段必然是让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对方不死也得扒层皮,说的就是赫连珠。

    “九爷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司璟问。

    “接下来,很多人都有得忙了。”大理寺,萧皇贵妃,萧太后,永隆帝。“咱们能趁机歇一歇。”

    战场上,他擅长排兵布阵出奇制胜。

    但在算计人方面,他喜欢背地里捅刀子,然后悠闲地喝着茶坐看一帮人瞎忙活。

    司璟想了一下,“黄妙晴那边……”

    苏晏挑眉,“主谋已废,黄妙晴便只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下,她这次下的赌注太大,结果还没开始就输了,光是黄家的名声压制,就能将她彻底压到谷底,短时间内,可以不必动她。”

    司璟面露惋惜,“变故来得太快,可惜九爷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一枚棋子。”

    苏晏毫不在意地道:“废了赫连珠,未必是件坏事,赫连家的这潭水,早就该浑一浑了。魏驸马那边,我已经让人打过招呼,他会看着办的,你就不必操心了,退下吧!”

    ——

    脸不翼而飞,昨天晚上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赫连珠越想越觉得恐怖,她趴在浴池边缘上,再三确认自己的脸的确被人给剥了,马上想到昨天在浴池内色诱她的那位面首。

    “来人,来人——”

    赫连珠对着外面大声叫嚷。

    面首们早就被她这张脸吓得魂飞魄散收拾东西连滚带爬逃命去了,宅院里哪还有人。

    赫连双拖着自己疲惫疼痛的躯体爬出来,她这副模样,真真是爹娘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好不容易爬到房间,找了一大块纱布蒙住自己的整张脸,只余双眼露在外面。

    脸上的那些伤口,触碰一下疼一下。

    她哆嗦着,一步步挪回府。

    说来奇怪,即便她已经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严实到让人认不出来的地步,进了大门竟然也没人阻拦她,很顺畅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赫连珠刚进院门,一盆盐水就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啊——我的脸,我的脸——”

    顷刻间,杀猪般的叫声叠起,脸上的伤口,不管是正在结痂的,还是正在冒血的,全都被盐水渗透,像被人用几百棵尖刺齐齐扎在脸上那样疼。

    赫连珠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又冷又疼的滋味,恨不能把整个脑袋都给卸下来。

    躲在房顶上使坏的小厮得意地挑挑眉,马上揭开瓦片对房里的魏驸马比了个手势。

    魏驸马阴冷地笑了一下,很快推门而出。

    赫连珠裹住面部的纱布被她扯开,露出狰狞血腥的一张脸,好似棺材里爬出来的血尸。

    眼眸一眯,魏驸马三两步走过去,狠狠一脚揣在她身上,“哪里来的丑八怪,竟然敢跑到公主的地盘撒野,来人,给我打出去!”

    话音一落,四面八方顿时涌出二三十个“小厮”来,一个个毫不留情地踢在她身上。

    “放肆!”赫连珠疼痛之余,大声嚷,“你们竟敢如此对本宫,本宫……啊——好疼——住,住手……”

    魏驸马负手立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幕。

    其实不存在他被赫连珠戴绿帽子的事,因为他从来没碰过这个女人。

    说起来,还得感谢九爷的精心安排。

    魏驸马全名魏延,本来就是苏晏的人,算是苏晏打入赫连家族最早的一颗棋子。

    那个时候,苏晏刚刚手握三十万兵权,他非常担心帝王会走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那一步,所以一直寻机会把自己的势力一步步渗入皇族,逐渐掌控皇族的动向。

    而赫连珠挑选驸马,便是苏晏执棋的第一步。

    之所以选赫连珠,是因为她是南凉史上第一个下嫁平民的公主,驸马候选人无需强大的背景,只要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即可,再加上那是第一次海选驸马,程序规制都还不算完善,漏洞较大,所以要从中做点什么,都会比较容易。

    就这样,魏延在苏晏的安排下成了赫连珠的驸马,新婚当夜与赫连珠圆房的其实并非他本人,赫连珠喝多了,所以他找了替身,替身在那方面确实不行,这也是苏晏精心策划的一部分,他的目的是要赫连珠对驸马失望,然后再找人从中牵引,激发赫连珠想外出养面首的野心,并以此来控制赫连珠。

    只不过苏晏没料到赫连珠对赫连双的恨意会深到那般地步,竟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死对方,这次更甚,竟然把主意都打到他头上去了,本来留着她还有些用,但她触及的是他的底线,所以万般不得已之下,只好毁了。

    “我是公主,你们放开我!”赫连珠还在挣扎,嘴里大声嚷嚷。

    “呸!就你还公主?我还是玉皇大帝呢!”擒住她的小厮想一巴掌呼过去,奈何一对上那张脸,胃里直翻腾,索性抬脚狠狠踹了她一下。

    赫连珠站不稳,双膝一软就跪在魏延跟前,她哀怜地望着魏延,“驸马,驸马你快救救我,我是赫连珠,永平公主啊!”

    魏延冷冷地瞅着她:“如此蠢物也敢冒充公主,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打出去?”

    小厮们得令,马上又对赫连珠拳打脚踢,不多一会儿,将她轰了出去。

    赫连珠顶着一张血尸脸,走到哪里都能把人吓个半死,就算拿出身上最值钱的玉佩来,也没有客栈敢收留她。

    这副样子,指望着谁认出她来是不可能的了,就算她主动去说自己就是永平公主都没人信,走投无路之下,她入了乞丐窝。

    乞丐们本来就没地儿住,哪里容得下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住进来,一帮人围着她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把她打得半死不活,赫连珠不敢再在乞丐窝待下去,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那条巷子。

    得知赫连珠已经走投无路,魏延马上进宫去见萧皇贵妃,“贵妃娘娘,永平公主失踪了。”

    萧皇贵妃腾地从美人靠上站起来,疾言厉色,“你说什么?”

    魏延瑟瑟发抖地道:“公主她自从昨夜出去以后就一直没回来,微臣让人去寻了大半夜也不见踪影,情急之下,只好入宫来找贵妃娘娘做主了。”

    在皇宫众人的眼里,他这位驸马就是个懦弱无能的主,而魏延也一直很配合地把自己扮成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萧皇贵妃听罢,高悬的心慢慢收了回去,想来永平定是在私宅玩得太过,这会子还没回府,这臭丫头竟然如此不知分寸,玩一天到晚还不回去。“她昨天入宫来找过本宫,说有事会出城两天,驸马不必担心,等事情办完了,她自然会回来。”如今也唯有这么帮她暂时掩饰了。

    魏延垂下的面容上划过一丝冷意,语气却唯唯诺诺,“是。”

    萧皇贵妃望着魏延,暗暗叹息,白瞎了这么一张俊美的脸,竟然是个性无能。

    想到这么多年魏延都没办法让珠儿怀上子嗣,萧皇贵妃心头一阵烦闷,再看他的眼神也添了几分嫌恶,手一挥,“你退下吧!”

    那语气,那态度,简直就是在赶走一只恶心人的苍蝇。

    魏延的身份,不够格见到永隆帝和骆皇后,所以只是在萧皇贵妃处意思意思就出去了,他入宫也没别的意图,主要是提前跟萧皇贵妃打个招呼,尽到自己的“驸马”义务就成。

    魏延走后不到一刻钟,萧皇贵妃安排在赫连珠身边的大丫鬟芍药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骨碌跪在地上,喘着气道:“贵妃娘娘,公主她…不见了。”

    这话从驸马嘴里说出来,萧皇贵妃自然不会觉得奇怪,因为驸马根本不晓得自家女儿在外面养面首的事,可芍药是她安排出去专程为赫连珠养面首这事儿做掩饰和善后的,如果连芍药都说赫连珠失踪了,那就真的是失踪了。

    脸上的神情再也绷不住了,萧皇贵妃急急问:“怎么回事?”

    芍药道:“昨晚奴婢是夜间陪着公主去的私宅,因为白日里新来了一位郎君,公主似乎有些留恋他的容貌,所以趁着驸马睡着就让奴婢安排了,到了私宅以后,得知那位郎君在浴池,公主便直接进去了。奴婢一直是守在外面的,可是后来不知被什么人给下了迷药迷晕,等奴婢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外面的废巷里,奴婢急急忙忙去私宅里找公主,这才发现不只是公主,就连里面所有的郎君都不见了。”

    “不见了?”萧皇贵妃惨白着脸,“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换了地方?”这丫头简直胆大包天,玩也该有个限度的吧?这么下去,迟早还不得被皇上发现,到时候她那张脸可往哪搁?

    “不可能换地方。”芍药笃定,“那宅子里二十多位郎君呢,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挪地方,肯定会暴露的,公主绝对不可能这么做,况且,奴婢在浴池边缘上发现了血迹,所以,奴婢怀疑,公主她…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此话一出,萧皇贵妃的嘴唇直接颤抖起来,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原是想指望着赫连珠赶紧生下第一个孩子送入宫来给自己增添助力的,哪曾想一直怀不上,怀不上也就算了,如今还玩出事来?

    “芍药,你赶紧让人去找。”萧皇贵妃满面焦急,“还有,记住了,这件事暂时不要传扬出去让皇上听到,一定要在消息走漏之前把公主找到,否则一旦暴露,你们全都得掉脑袋!”

    芍药脸色凝重,“贵妃娘娘,若是光凭奴婢带着几个丫鬟,指定是找不到公主的,没的白白浪费了时间,倘若贤王殿下能助一臂之力,那么时间就能大大缩短。”毕竟贤王手中的是暗卫,查人行踪这种事,只会伺候人的丫鬟们自然不及他们。

    “钰儿?”萧皇贵妃迟疑了一下。

    赫连钰因为南下赈灾出了意外被削权的事,带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如若这个时候去麻烦他,会不会不太好?不管了,珠儿的性命重要。

    心一横,萧皇贵妃道:“你先带着人秘密出去找,钰儿那边,本宫会亲自让他安排人的。”

    芍药走后,萧皇贵妃很快派人去把赫连钰传入宫来。

    “母妃有要事找儿臣吗?”赫连钰神情淡淡,看不出多少喜怒。

    萧皇贵妃微微一笑,“钰儿,你跟在母后身边多少年了?”

    赫连钰眉心轻轻拧了一下,不明白萧皇贵妃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斟酌片刻,答:“儿臣自记事起,就一直养在母妃膝下,母妃的大恩大德,儿臣铭记于心。”

    “那么,你可曾把珠儿当成你亲妹妹?”萧皇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种绑架性以及带着威胁性的问题,还能让他怎么回答,“儿臣自然是把四妹当成自己亲妹妹的。”

    萧皇贵妃很满意他这个答案,“既然如此,那么一旦珠儿出了事,你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对吗?”

    赫连钰心里咯噔一下,他没预料错,萧皇贵妃果然有这么一招等着他,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是她的养子,方才那些问题,很明显他只能选择点头,否则一旦忤逆了萧皇贵妃,对他现在的形势非常不利。

    暗桩被毁,情报网全部中断,原本掌管着几个衙门的大权也被收了回去,现如今的他要想重拾父皇信任夺回之前的权利,简直难如登天。他唯一能依附的,只有萧皇贵妃,这位虽说不受皇帝宠爱,但她背后有个背景强大的萧太后,皇帝再不孝,再不满意萧皇贵妃,他还能直接反了太后不成?所以就算萧皇贵妃没有帝王的宠爱,她在这后宫的地位也不会因此而衰减下去,只要他能把握好机会,借着萧皇贵妃之势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母妃,珠儿出了什么事?”已经在心中权衡了利弊,马上做出关切的表情来,毫无违和。

    “驸马和珠儿的近身丫鬟都入宫来说她失踪了。”

    赫连钰很配合地露出震惊神色,“怎么回事?”

    萧皇贵妃烦闷地揉着额角,“本宫若是知道,也不会四处托人去打听了。”

    赫连钰马上道:“儿臣这就去找父皇,请父皇安排人去找,这样快些。”

    “万万不可!”萧皇贵妃心下一惊,这件事要是让皇上知道了,那还了得?到时候捅到太后那儿去,自家女儿因为养面首玩过头失踪了,太后就算平时再疼她宠她宽容她,在这种事上,还能睁只眼闭只眼不成?

    萧皇贵妃很多时候脑子还是清醒的,她早就摸清楚了太后的脾性,不管平素怎样的慈和,遇到这种触底线的事儿,一国太后绝无可能宽宥给皇族没脸的人。

    “都这种时候了,母妃难道不想四妹好好的吗?”赫连钰不解。

    暗卫,探子和杀手都被毁了,赫连钰的情报来源有限,基本只能依靠侥幸存活下来的近身护卫传递,但毕竟没有了以前的情报系统,得来的消息速度过慢,基本到他手里的时候都已经是公开的事儿了。

    赫连珠这件事,一开始就很隐秘,因为是苏晏让人做的,所以保密工作很到位,就连赫连缙都是事出很久才得到的消息,处在赫连钰这种境况,不知道就很正常了。

    萧皇贵妃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但也没时间解释了,“钰儿,一时半会儿本宫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珠儿她现如今很可能有危险,你必须尽快安排人去救她,否则……”话到最后,眼圈慢慢红了。

    她这个人平时是有些没心没肺,但赫连珠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生女儿,一想到女儿如今生死未卜,她整个人方寸大乱。

    “母妃。”赫连钰眉目间露出犹豫之色,“不瞒你说,儿臣的暗卫和探子们,早在上回我南下赈灾的时候被人连根拔除了,所以如今就算母妃拿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派人帮你去找珠儿,儿臣也是没办法的。”

    “什么!”萧皇贵妃惊呼一声,“你说,上回南下赈灾的时候?”

    她记得的,当时大理寺因为晋王遇刺一案顺手查出了赵王余孽来,难道说…难道说那些并非什么赵王余孽,而是赫连钰的势力?

    一念至此,萧皇贵妃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难看了,“钰儿,那些人,都是你的?”

    赫连钰没说话,可越沉默就越代表默认。

    之所以选择在这种时候冒着风险把这件事告诉萧皇贵妃,其实就是想给萧皇贵妃造成一种“他们是一家人,危难关头生死与共”的错觉,更是为了往后自己靠着萧皇贵妃往上爬而奠定基础。

    不过赫连钰是个脑瓜子极其聪明的人,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将这种情绪表现得似有若无,果然勾起了萧皇贵妃的怜悯之心。

    “钰儿,是母妃错怪了你。”萧皇贵妃走下来,心疼地道:“母妃方才还以为你是不肯去才会再三推脱,没想到……”眼中竟然噙着泪花。

    赫连钰趁热打铁,“母妃,虽然没有了探子,但是儿臣还在,儿臣可以亲自去找珠儿。”

    “真的吗?”萧皇贵妃喜出望外,“你真的会帮本宫找到她?”

    “当然,儿臣早就把珠儿当成自己亲妹妹待了,她出了事,儿臣不可能会袖手旁观,母妃且放宽心,儿臣这就亲自出宫去找她。”

    萧皇贵妃感动得热泪盈眶,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知道关心人,至于皇上么,哼!他若是晓得珠儿失踪了,嘴上不说,心里怕是巴不得珠儿横死街头的好。

    赫连钰出了皇宫。

    其实他身边也并非一个人都没有了,至少上回跟着他去南方赈灾的那几个护卫就没受到波及。

    “王爷,贵妃娘娘传您入宫所为何事?”护卫问。

    赫连钰一改先前在萧皇贵妃跟前的温良恭俭,换上一张冷漠疏离的脸,危险的眸子眯了眯,“赫连珠失踪了,她让我派人去找。”

    护卫微惊,“王爷答应了?”

    “嗯。”话锋一转,“我告诉她,我手上的势力全都毁了,只能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出去找。不过这些话都是我敷衍她的,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找,这么大的京城,我上哪儿找一个行踪不定的人去?所以你们几个得私底下协助本王,一旦看到赫连双,便想法子杀了她,到我手上的时候,她只需要变成一具尸体即可。”

    护卫觉得难以置信,“王爷想杀了永平公主?”

    赫连缙嘴角冷冷一勾,赫连珠要是不死,他还怎么成为萧皇贵妃唯一能“相依为命”的人?

    其实萧皇贵妃并非一点都不在意他,如果不在意,当初就不可能将他抱养到自己名下了。

    只不过,萧皇贵妃的这份“在意”源于她想和骆皇后一决高下的野心,因为没有子嗣,所以她需要一个能帮助自己稳固皇贵妃地位的人,而没了母妃的赫连钰刚好就是合适人选。

    可相比起赫连珠来,他赫连钰始终是个外人,尤其是现在,他被削了权,施展的空间被大大限制,对于萧皇贵妃来说更是没了任何价值。在一枚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和亲生女儿之间,她偏向的自然只能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赫连珠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只有赫连珠死了,萧皇贵妃才会把所有的关注点投放在他身上,才会彻底醒悟,她的后半生只能依靠他。

    到时候借了萧皇贵妃的势,再讨得萧太后的欢心。储君之位,谁还有资格与他相争?

    换了一身便服,赫连钰很快让人备马骑着出去,手中拿了一份赫连珠的肖像。

    口头上是在敷衍萧皇贵妃,行动上却极其认真,他是真的恨不能马上找到赫连珠。

    如此大好机会,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一路沿街问过来,路过灰白小巷的时候,见到前头蹲着一个人,宽大的兜帽罩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单薄纤瘦的背影。

    “请问……”

    赫连钰才问出两个字,就明显看到前面的人脊背一僵,紧跟着,缓缓转过身来。

    她一张脸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到他,她似乎有些激动,嘴巴蠕动了几下,好像是牵扯到了什么地方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没错,此人便是昨晚才被剥了一张脸皮的赫连珠,只是她这副模样,已经没人认得出来了,即便是赫连钰,也没那么大本事把眼前的人与光鲜亮丽的赫连珠联系起来。

    “你见过这个人吗?”就算是街边乞丐,赫连钰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找到赫连珠的希望,他将手中的画像打开来。

    赫连珠看着画像上如花似玉的那张脸,再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粗心大意把豺狼引进门才会致使自己成了如今面目全非的样子,胸腔内恨意汹涌,她一下子扑到赫连钰腿边,“三,三哥,是我。”

    简短几个字,她却好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遇到赫连钰之前,她几乎跑遍了这一带的医馆,然而不管喊多少价,都没有人敢为她医治,这张脸已经成了所有见过她的人的噩梦,她不敢再抛头露面,害怕别人盯怪物似的盯着她,又祈盼能有人将她认出来然后带回去好生医治帮她恢复如初。

    不得已之下用厚实的纱布把自己的脸裹起来,那种摩擦感,让她无时无刻不在受煎熬,说话牵动面颊肌肉的机率更大,因此也更疼,可是赫连钰是她回去的唯一希望了,她必须抓住不放手,所以就算再疼,她也得忍着把话说完。

    “三哥,我是珠儿啊!”

    声音因为早上发现自己被人剥了脸皮的时候喊哑了,听不太出来。

    珠儿?

    赫连钰瞳孔微缩,后退两步,仔细打量着虚弱地趴在地上费力仰着脑袋看他的人。

    脸被裹住了,什么也看不到,但那双眼睛,却莫名有些熟悉。

    “你是谁?”

    心中生出几分警惕,赫连钰攥紧了手里的画像。

    对方似乎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赫连钰没耐性,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扯掉她覆面的厚纱以及脑袋上的兜帽。

    一张让人毛骨悚然的脸赫然呈现在眼前。

    饶是赫连钰这样历经了不少风浪的人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呼吸骤然一停。

    第一想法,没了脸,这姑娘的一辈子到头了。

    第二想法,见到自己,她竟然饿狼似的扑上来,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应该是精神失常。

    难得的生出几分同情心,赫连钰拿出钱袋,递了一张十两面额的银票给她,“拿去看大夫吧!”

    说完,一转身继续骑上马找人去。

    赫连珠颤抖的手捏着那张银票,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只是好想哭,可是一哭,眼泪就得落到伤口上,不得已堪堪忍住。

    赫连钰打马走到城门处的时候,恰巧碰到大理寺的人在此办案,已经清理了现场,这附近并无闲杂人等。

    “小舅舅。”老远看到史太卿,赫连钰打了个招呼。

    又是这祖宗,上回见面是替晋王传话让他五日之内破案,这回又来传信儿了?

    史太卿咽了咽唾沫,虽然很不想在这种时候碰到赫连钰,可却不得不过去见礼。

    “贤王殿下。”史太卿规规矩矩行了个君臣之礼。

    “小舅舅在这里办案?”赫连钰问。

    “嗯。”

    赫连钰的目光往那边一扫,见到了打仗时候用来攀城墙的云梯。

    “什么案子如此棘手,竟然把云梯都给从兵部请出来了?”

    “呃,也没什么,就是个比较特殊的案子。”史太卿一面敷衍,一面暗暗骂着那几个办事不利索的饭桶,怎么这么久还没把那张诡异的面具给取下来,这不成心膈应人么?

    “小舅舅不方便对本王透露吗?”

    “王爷知道的,大理寺办的案子,在真凶浮出水面之前,都必须保密归档,否则泄露太多,微臣这顶乌纱帽便保不住了。”

    赫连钰看他一眼,“行,你不透露案件过程也就算了,但起码得告诉我,你的人在那边做什么吧?”

    史太卿无可奈何地轻轻叹道:“是今天早上有人发现城门墙体上挂了一张似面具非面具的东西,据说颇为像一张人脸,并且吓到了不少百姓,皇上晓得以后,马上传旨给大理寺,让我们即刻过来破案。”

    “那么,小舅舅有线索了吗?”

    “暂时还没有。”面具都还没取下来,哪里来的线索?

    正说着话,那边突然传来衙差的惊呼声。

    “怎么了怎么了?”史太卿脸色微变,急急忙忙往那边跑。

    “这是…这是人脸啊!”拿着“面具”的衙差双手不停地颤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满面惊恐,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滚下来。

    史太卿从他手中接过“面具”仔细端详,然后,脸色再次狠狠一变。

    这的确是人脸,而并非什么“面具”,因为背后还沾染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和皮肉以及干涸的血迹。

    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何曾见过这东西?

    一瞬间,史太卿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千斤重。

    不是他怕了这张人脸,而是把整件事情串联起来不难猜出,凶手并不是直接杀人的,他只是把那个人的一张面皮用非常特殊而又熟稔的手法给剥了下来,然后挂到城墙上示众。

    根据他多年的断案经验,被害人的身份应该很特殊,否则一般的小老百姓不值得人如此大动干戈。

    赫连钰一直站在凶案现场外围,见到史太卿脸色有变,他趁机走进来,第一眼落在史太卿手中的人脸上,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这是……?”

    竟然是一张从脸上剥下来的皮!

    脑海里不期然浮现来时的路上遇到的那个怪人。

    赫连钰想到她一直管他叫三哥,又说她是珠儿。

    心神一震,赫连钰一把从史太卿手中夺过人皮仔细端详了一番,右眼下方有一颗不太起眼的泪痣。

    果然是赫连珠。

    顾不得如何震撼眼前这一幕了,赫连钰当机立断,他要折回去找那个人。

    把人皮还给史太卿,赫连钰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重新骑上马飞快沿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街角遇到他的两个便衣护卫。

    眼瞅着四下无人,护卫才敢吭声,“王爷,这一带属下们都转过了,并没有永平公主的踪影。”

    “因为咱们找错了。”赫连钰面沉如水,一把撕碎手里赫连珠的画像,“从现在起,你们不必照着赫连珠的容貌去找人了,给本王把一个脸上被人剥了层皮的人给我搜出来。”

    护卫有些不理解,“王爷的意思是?”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赫连珠。”

    护卫得令,马上散开去分头行动。

    赫连钰抬目望着乌沉沉的天空,脊背有些发凉。

    虽然他的目的是弄死赫连珠,但赫连珠眼下的样子,是他连想都没想过的。

    很多人在训斥人的时候都喜欢说要是不听话,一会儿就让某某掉层皮,当然,这都是嘴上说惯了,实际上不会有人这么做。

    然而今天,他亲眼看到有人真的被剥了一层皮,而且还是脸上的皮。

    足以见得背后的人手段之阴毒。

    没来由的,他打了个寒颤。

    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对一个女人下如此狠手?

    ——

    “九爷,贤王似乎在寻找永平公主的下落。”萧忌道。

    苏晏抿了口茶,“把人送给他。”

    赫连珠在外游荡了一天,最后实在没法,驸马府回不去,只能回私宅,而她并不知道,苏晏早就安排人在那等着她了,原是想将她拘禁起来后面用的,不过既然赫连钰在找,那么,送给他就是了。

    萧忌皱眉,“九爷,若是把人送出去,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不会。”苏晏淡淡道:“赫连珠到了赫连钰手里就活不了了,让他动手,总比我们自己来得痛快。”

    萧忌心下一惊,赫连钰会亲手杀了赫连珠?

    “赫连钰东山再起的唯一机会是萧皇贵妃,但他不是亲生子,或多或少会有隔阂,唯有杀了赫连珠,让萧皇贵妃心头的牵挂成为永远的遗憾,萧皇贵妃才有可能把心思转移到他身上来,你觉得萧皇贵妃还会再像从前一样对他不闻不问么?”

    萧忌顿时醍醐灌顶,“还是九爷考虑得周全。”

    苏晏没再说话,伸手拿起棋桌上的六箸投了一下,然后按照箸上的点数行棋。

    与苏晏对弈过的人都清楚他棋艺高超,但很少有人知道,苏晏并不爱围棋,他最喜欢的是六博棋,一种由兵制演化而来的古老棋种,斗智斗巧,相互逼攻,直到对方死棋。所以,每走一步都像经历了一场狂烈的厮杀,正如他以人为棋处处布局一样。

    萧忌领命退下。九爷所说的“把人送给赫连钰”自然不是让他们大喇喇拎着人跑到赫连钰跟前说这人送你了,而是让他们寻找合适的契机让赫连珠出现在赫连钰的视线范围内。

    这些小事,萧忌他们做来游刃有余。

    因此,一刻钟的时间以后,赫连钰“找到了”赫连珠。

    “三哥,救救我。”赫连珠已经很虚弱了,如果再不就医,脸上的伤一旦感染发炎甚至是化脓,没多久她就得死。

    “珠儿乖,再忍一下就不难受了。”他轻轻将她搂入怀,放在她后背的手从袖子里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她的后心。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赫连珠只觉得喉咙里顿时涌上一大口腥甜的东西。

    “三哥,你……”话没完,人已经气绝。

    “嗤——”

    将匕首从赫连珠的身体里抽出来,赫连缙毫不犹豫对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一刀。

    匆匆赶来的护卫见状,个个皱了眉头。

    赫连钰却是一声不吭,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处理一下现场,本王这就带着人回去。”

    尸体不能进皇宫,赫连钰把她带回了自己府上,然后让人入宫通报。

    ——

    “贵妃娘娘,找到永平公主了,当时公主正遭人追杀,贤王殿下为了护她,胳膊上挨了一刀,可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公主。”

    萧皇贵妃一下子凌乱了,怒喝,“什么叫做没保住?”

    传信的人嗫喏,“就是…永平公主被刺客杀了。”

    大脑一片空白,萧皇贵妃半天反应不过来,“珠儿她…她死了?”

    “是。”

    “这不可能!”嘶声力竭地喊叫,显出她在这一刻的无助和无能为力。

    ——

    与此同时,魏延那边按照苏晏的吩咐有意无意地放出了一些线索,大理寺顺着藤蔓摸到了赫连珠的私宅,又“刚好”抓住了已经逃跑的其中几位面首。

    公堂一审,得,摸到老虎屁股了,永平公主养面首。

    史太卿以及刑部尚书俩人惊出一身冷汗,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

    审吧,一会儿要再迁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来,圣上很可能会选择让他们永远闭嘴。

    不审的话,案子就这么搁置总会引人质疑。

    两个老家伙私底下商榷了一番,还是决定一起入宫先委婉地请示一下试探试探皇帝他老人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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