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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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李大成已经流落街头的时候,容白正带着江岩柏在街头吃小吃。

    李福被送去了福利院暂时安置,等着有亲戚领他离开。

    但是显然没有亲戚愿意接手李福这个烫手山芋。

    至于杨金钗——已经没人能联系上她了,她没回娘家,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明明有爹有妈,可李福愣生生就成了个孤儿。

    李福已经被李大成养成了幼年版“李大成”。

    他和他那老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偏激,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在福利院里头待了还没一周,就不知道和别的孩子打了多少场架。

    对待里头的女性工作人员,也总是冲人吐口水,出言辱骂。

    李福已经从根子上坏掉了,家庭教育就这么把李福给毁了。

    江岩柏显然对这一家人再没了兴趣,他拉着容白的手,正等着路边摊的老板把油饼子弄好。

    容白低头看了眼江岩柏,江岩柏现在穿着新衣服,不是什么多好的布料,但是妥帖,干净。头发也不再像是口啃的,而是正经去理成了个小平头。

    “新家怎么样?”容白还是问了一嘴。

    江岩柏点头,他虽然还是苦大仇深的板着一张脸,但嘴角还是有些许上扬:“他们对我很好。”

    这就好。

    容白放心了。

    江岩柏咬了一口油饼,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就垫着脚把油饼凑到容白嘴边。

    容白也不嫌弃江岩柏咬过,也吃了一口。

    又酥又脆,只是稍微有点油腻。

    这种油饼子买的人不多,毕竟造价高。

    现在的人还没有什么健康观念,毕竟油贵,不少人家都只是在锅底抹少少的一层油。

    就连吃肉,都是挑着肥肉吃。

    缺油水的时候,肥猪肉都是馋人的。

    江岩柏也是现在,偶尔才有机会吃这么个油饼。

    他知道容白的一切不是属于自己的,他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容白的馈赠。

    “以后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容白摸了摸江岩柏的头,又去街边买了个风筝,带着江岩柏走去河边。

    “无论是去读书,还是去做生意。”容白像个负责任的长辈一样,他不懂教育孩子,只能用成年人的口吻告诉江岩柏自己的看法,“去做你想做的事,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江岩柏点点头,他抓着那个并不算贵的纸糊风筝,迈着小短腿走在容白的身边,他忽然问:“你要走了吗?”

    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问而已,但是现在,他忍不住了。

    容白笑了笑,他的表情有些落寞:“我也不知道,说不定忽然就走了。”

    “那你等我。”江岩柏扯了扯容白的衣摆,让容白看着他的眼睛,江岩柏的语气很坚定,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等我长大,我去找你。”

    容白笑了出来:“你找我做什么?”

    “我会长高,变得强壮,我也会挣很多钱。”江岩柏一本正经,但还是带着少许属于孩子的稚嫩,“我会给你买大房子,给你买好吃的,你不用和坏人打交道,我保护你。”

    容白愣住了,这一刻他似乎回到了过去。

    那时的江岩柏就是这样对他的,原来这就是江岩柏表达爱的方式。

    这种“保护”,在当时容白看来是禁锢。

    容白半蹲下身体,直视江岩柏的眼睛,他认真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一个人,想要和他度过一生。不要去“保护”他,要去了解他,去听他说话。也要告诉他你的想法,不要把自己藏起来。”

    江岩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这个年纪还不懂这样的话。

    李大壮一家已经搬进了那套房子。左邻右舍也没有什么表示。

    城里和村里不一样,人们总是有些隔阂,一个村里的大多都沾亲带故,可城里不是这样。

    要想和邻居亲近,打好关系,还是需要时间去慢慢熟悉。

    李大壮还在工头手下学习,他也不像之前那样每天都是苦力活。

    这套房子重新恢复了活力,这里的一家人虽然贫穷但是勤劳。

    李家媳妇把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自己也去市场找了个给人切菜的活。

    乔老太不识几个大字,却为了能看懂江岩柏的功课跑去成人学校认字。

    每天李家媳妇都会给江岩柏准备盒饭,送江岩柏去上学。

    周末的时候,还会给江岩柏买点孩子们喜欢的小零食。

    江岩柏也有了一点点零花钱。

    虽然李大成没能拿出江岩柏父母留下的那些钱。

    可是李大壮家有手有脚,李大壮和他媳妇都能挣钱,日子会慢慢变好的。

    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活法。

    只要脚踏实地,有家人在身边互相鼓励,就是幸福的。

    容白这段时间无所事事,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

    江岩柏现在有了家,学校生活也很顺心,学习也一直在进步。

    可是关于什么时候离开的短信自己还是没有接收到。

    容白偶尔会带江岩柏出去玩,但避免和李大壮家进行直接的接触。

    他也不敢给李大壮家一笔钱,容白见多了有钱之后分崩离析的家庭。

    不敢轻易去考验人性。

    又是一个周末,容白周五晚上去接了江岩柏放学,又给李大壮家打了个电话。

    容白带着江岩柏去看星空,就在白鹤山的山顶亭子里,两人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还背着水喝零食。

    容白累的不轻,他是个不常动弹的,爬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下。

    以前他哪里走过这么多山路呢?他连农村都没有去过。

    没去过市场,没走过泥地。

    他以前觉得自己肯定不能过那样的生活,要是有一天破产了,他穷了。

    那还不如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可是现在,容白不这么想了。

    他去了满地都是烂菜叶子和污水的市场,竟然觉得也没有那么糟。

    他踩着山间被雨水浸泡的烂泥地里,却也不觉得脏。

    他吃着路边上看起来不干净也很油腻的小吃,味道竟然也十分不错,他也没有拉肚子。

    以前他视为洪水猛兽的东西,现在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或许他不仅是来救赎江岩柏的,也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救赎自己。

    “喝口水吧。”江岩柏把水壶递给容白,还用自己的手去给容白擦拭额头的汗水,他的表情很专注,专注到让容白有一瞬间的恍惚。

    “水?”江岩柏又喊了一声。

    容白这才反应过来,接下了那壶水。

    容白猛灌了一口,水量少了一大半,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江岩柏不解的问。

    容白说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没有高科技的电子设备,没有大量的带着尾气的汽车。

    这样的生活还不错。

    “我不想你走。”江岩柏看着星空,他不敢面对容白,也不想去看容白的脸,他有种强烈的直觉,他知道容白就快要离开他了,江岩柏低垂着头,“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留下来。”

    “现在这个家业不要了吗?同学也不要了?好不容易有的朋友,安定的生活,都不要了?”容白笑了笑,显然只认为江岩柏是童言无忌。

    容白把江岩柏抱到自己的怀里,他梳理着江岩柏短短的头发,最终,他低下头亲吻了江岩柏的额头。

    他终于能直视自己的内心了。

    他爱江岩柏,从未改变过。

    “你会结婚吗?生个孩子?”江岩柏问道,“你会把我忘了吗?”

    容白摇头:“不会,我向你保证,永远不会。”

    “但你肯定会找人结婚。”江岩柏的语气闷闷不乐。

    在江岩柏看来,容白终有一天会结婚,组建自己的家庭,他从来不是自己的。就算容白要离开,他也没有任何资格留住他。

    “会的。如果那个人还记得我,到时候依旧愿意和我在一起。”容白的嘴角挂着笑容,温柔的、甜蜜的、带着爱的笑容。

    “我更努力去了解他,去和他磨合。不再乱发脾气,克制自己。改变自己,也去改变他。”

    江岩柏没说话,他年纪还小,但是此刻他却怒不可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但是他控制不住了,内心的野兽就要不顾他的阻拦冲出来,他跳到了地上,摆脱了江岩柏的怀抱。

    江岩柏脸上的表情逐渐扭曲,他想要控制,但是却控制不住。

    “你为什么要为了另一个人改变自己?”江岩柏怒吼、质问,“你这样很好,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凭什么要为那个人改变自己?”

    “你不要走,你和我在一起,我很快就会长大,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江岩柏像是个小野兽,“你不用改变,你在我身边就可以做自己,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我知道,别生气,别生气。”容白重新把江岩柏搂进怀里,他不会把孩子的话当真,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有些感动的。

    容白亲了亲江岩柏的鼻梁,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这个世上除了我的父母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岩柏,现在你幸福吗?”容白的声音越来越轻。

    江岩柏把头埋进容白的肩膀,他点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容白让江岩柏躺在自己腿上:“你睡一会儿吧,好好休息一下,过会儿我叫你。”

    江岩柏也累了,毕竟爬了这么久的山,他看着星空,星辰璀璨,他缓缓睡了过去。

    容白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短信上只有四个大字“任务完成”。

    江岩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伸了个懒腰,正想在容白的腿上撒撒娇,却发现自己枕着的是草地。

    他喊了一声:“堂哥?堂哥?……容白!”

    没有人回应他。

    江岩柏发疯似的寻找,他几乎翻遍了半个山头,直到太阳挂到了半山腰。

    江岩柏喊的嗓子也哑了,在山间摔了好几个跟头,他找不到容白了。

    江岩柏连爬带滚地回到了城里,他去市场找李家媳妇,他脸上全是泥,眼眶通红,他抓住李家媳妇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我堂哥不见了,婶婶,我堂哥不见了。”

    李家媳妇不明所以,她问道:“什么堂哥啊?”

    江岩柏哽咽道:“容白,容白堂哥。”

    李家媳妇皱着眉头:“容白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江岩柏愣住了,李家媳妇是知道容白的,虽然不怎么打交道,但却是知道这个人存在的。

    江岩柏又跑了,他跑去找李福,他抓住李福的衣领,在福利院的众目睽睽之下问李福认不认识容白。

    李福害怕的瑟缩着身体,但还是摇头,他哭到:“不认识,容白是谁啊?我不认识。”

    江岩柏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家里。

    他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乔老太从房间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她以为江岩柏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乖宝啊,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啊?”

    江岩柏擦擦眼泪,他问道:“奶奶,如果有人不见了,所有人又都不记得他,那该怎么办啊?”

    乔老太拍了拍江岩柏的背,安慰道:“那就等着呗,如果有缘分会再见的。”

    江岩柏记住了这句话,如果有缘的话,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的。

    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更强壮,更坚韧,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相信,容白一定会再次来到他的身边,到时候,自己不会再让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