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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宋玉汐今年的生辰不打算出去了,就在雨桐院里过的,林氏亲自给她操办,然后当天请秦氏和府里众人一起来雨桐院中。

    因为林氏操办生辰宴,宋逸就想给她私下拨点银子过去,怕她周转不过来,这才从账房处听说了那件事,从府里支取大额银子,的确是需要得到主人家的许可和条子,账房才能办,可若是拿金银进来销账,一般账房是不往上报的,所以宋逸一直都不知道,宋玉汐居然早在一个月前,就把他名下那笔十万两银子的帐给抹掉了,知道之后,就找了宋玉汐去问,宋玉汐只说她在长安街上的两家店里赚了些钱,并未告诉宋逸整条长安街都是她的事情,可饶是这样,宋逸都觉得有点傻眼。女儿才多大,银子给她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她居然连本带利就给赚了回来,这说出去谁信啊。

    生怕宋玉汐是怕府里其他姑娘说话,才慌张填补银子的,他说什么也不肯收回,可是宋玉汐却也坚持不肯要了,并且将两间店铺的账面报了一些给宋逸知道,宋逸这才相信,父女俩又推攘了几回,在宋玉汐的坚持之下,宋逸只好收回了金银。

    第二天就告诉了秦氏,秦氏也很意外,不过她却没有宋逸那样担心,只说了一句:

    “我瞧着那丫头是个有主意的,脑子也聪明,又不计较外界的评价,她既然还了,那就说明确实是有了的。你也不必介怀。”

    宋逸扶着秦氏走出屏风,桂嬷嬷正好端着参茶进来,宋逸正好伺候秦氏喝了参茶,这才说道:“我也不是介怀,只是对这丫头,我多少都有亏欠,年纪越大,这种亏欠就越多,我倒宁愿她平庸一些,这样我若能护她一世,这愧疚可能还会少些。她越是能干,就说明她从前的日子过的越不好,我这颗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啊。”

    秦氏听了他说这些,笑了,说道:“你这窍开的也太晚了些,当年若是你能克制一些,也不至于就闹出这段公案来。我可还记得,你当年要回来休妻另娶的那副架势,甭管她有丈夫没丈夫,你都要娶她,就算受千夫所指也不在乎。那时候她若真的被你给娶进门了,如今还不知坟头的草多高了呢。”

    宋逸虽然是国公了,年纪也大了,可在秦氏眼中,到底还是个孩子,说起他年轻时的事情,也不避讳,倒叫宋逸难为情起来了,当初他见了林氏,立刻就惊为天人,知道纪兰打的心思,就将错就错的办了,那时候他是真心想要给她一个名分的,甚至起了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心了,可是林氏那时候以死相逼,也确实差一点就死了,他从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再不敢接近她,怕她哪天见了自己真的想不开,那他可就没处说理去了。

    “脑袋聪明,有想法,有学识,有胆量,这样的孩子若是你的嫡女,说不定将来就有大前程,可她的身份,注定了上不得高台,再过两年看吧,若是有合适的人家,就给她相看相看,未必是要高门大户人家的,那丫头也不见得就喜欢那种规规矩矩的门庭,还是找个寻常人家好,这样只要有咱们宋家在,就能保她一世平安,谁也欺负不了她。”

    秦氏把话说到之类,宋逸能感觉出母亲对他闺女的爱护,笑着点头,说道:“母亲和我想到一处去了。高门大户,她也嫁不了嫡子长孙,又不值当嫁个庶子去受那份罪,寻常人家好,惹不起她,日子相对顺遂些。”

    母子俩说话有共识,又说了一些其他家常,宋逸才离开了宁寿院。

    七月初六那天,林氏在雨桐院里替宋玉汐办了一次小小的宴席,收了礼物,吃了饭,所有人就在院子里看灯,以为明儿是七夕,所以,满街上都是花灯,林氏也借这个机会,将雨桐院里装点一番。

    有她在的地方,纪兰是不会来的,宋逸乐得待在林氏身边,替她取看中的花灯下来,宋玉汐正在和宋玉寒在亭子里下棋,几个姑娘全都围在旁边观看,就连四公子宋景都忍不住在旁边看的热闹。

    忽然天空一声响儿,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抬头往天上看去,一朵朵的烟花再次绽放,和去年一样,寿桃和鲜花……在墨色的,繁星点点的天际炸裂,发出耀眼的光芒。

    宋玉汐放下了棋子,和所有人一起走到院子中间,仰头望着这瞬间的光彩。又黑又亮的眸子因为这些亮光的闪耀而颤动,在这一刻,她的心似乎就跟这些烟花一样,像是要炸开似的。女人有的时候真的很简单,不管是谁,肯连续两年对她花这样的心思,她真的很感动。脑中想起上回李湛在她耳边说的话,难道是他?不,李湛不会做这些事情,那么又会是谁呢?

    如果说去年的烟花,大家还在怀疑为的是谁,那么今年便不会再有人怀疑了。就算是谁和宋玉汐同一天生辰,可是去年烟花是绽放在长安街上空,城楼方向的,可是今年他们在这朱雀街,离城楼有一段距离,今年的烟花并不是城楼方向的,倒像是明月塔的方向,所以,她们才能在镇国公府的院子里都能看的这样清楚,这便说明,今年的烟花是换了地方放的,谁家生辰会换地方放烟花?这种几率实在是太小了。所以,大家一下子就想到了……烟花不是为旁人放的,根本就是为了宋玉汐放的呀。

    宋逸和林氏站在廊下,也抬头看着天空,宋逸蹙眉不解,这定王都已经去了辽城,根本不在京中,那这烟花就不是定王放的了,难不成他去年是真的误会了定王?可不是他,又会是谁呢?这么大手笔,这么费心。脑中似乎闪过一个人影,但因为太过荒谬,就立刻自我否定了那想法,和其他人一样抬头观望起来。

    明月塔的顶层之上,两个御前侍卫带着满脸的烟火色,将那烟花一根根的点燃,今夜风大,恐有雨,两人被烟火迷了眼睛,在将几千响的烟花尽数放完之后,两人才累极坐在栏杆上,呼出一口气。

    侍卫甲问道:“你知道是谁让咱们放的吗?”

    侍卫乙回道:“谁知道哪个纨绔子弟整出来的事儿,偏就落到咱俩身上。”

    而东宫之中,某人站在廊下饮茶,听见那烟花声响,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某人心里现在一定美死了吧?

    萧齐豫突然对身后的裴韬说道:“你说我该不该给她写封信什么的?鸿雁传书……嘿嘿,还是算了吧。不能让她太得意了。”

    裴韬满头满脸的黑线,瞧着自家殿下,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正要说话,就见萧齐豫突然就转身了,将茶杯交到了裴韬手中,心情甚好,拍了拍裴韬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铁律,女人……是不能宠的,越宠越胆大,你看这么长时间,她烦过我没有?没有吧。”

    萧齐豫说完这些之后,还对裴韬递去一抹‘哎呀,你还年轻,不懂’的眼神,看的裴韬竭力的忍住了不住抽搐的嘴角,还有内心汹涌澎湃的激荡,想要提醒殿下他这种想法不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就好像你面对一个根本对男女之情还不甚了解的孩子,要和他说通这里面的关系,委实有些困难啊。

    裴韬心里暗道,也许等殿下再大一些,他就会明白了吧。可是裴韬不知道的是,他家殿下历经了两辈子,似乎还是对这种事情并不擅长……

    回到殿中,准备继续处理公文,可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萧齐豫想起似乎好久没见着她了,嘴上说着不想宠她,可是却还是忍不住拿起了信纸,把裴韬喊过来磨墨,裴韬心中一喜,难道只一个瞬间,自家殿下就开窍了?

    可当他看见萧齐豫用批奏折的朱砂笔写下四个大字之后,已经是无力吐槽,对殿下这情商也是绝望到东海了。

    如上回一样,朱砂御笔写下的四字箴言,加盖他的太子宝印,然后吹干,折起,交给裴韬传递,整个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做出来,裴韬拖着信件下去之后,萧齐豫就呼出一口气,突然感觉有时候宠溺宠溺一个女人,他自己似乎也感觉挺开心的,先前的疲累一扫而空,眼皮子也精神起来,感觉自己还可以再战两更天。

    宋玉汐从净房出来,一边擦头,一边哼曲儿,坐到了梳妆台前,今年的生辰一样过的相当精彩,真是太开心了,目光忽然被梳妆台上的一只眼熟的信封吸引了目光。

    将擦头的松江锦的巾布放下,将湿漉漉的手在巾布上擦了擦,这才拿起信封,没打开,对着灯火照了照,果然透着光线,信封里显现出来朱红色的大字,宋玉汐立刻将信封放下,当然知道这又是谁送来的。

    原本是好不想看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舍得用性命去搏,无奈的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拖了出来,粗鲁的展开,低头看了一眼,宋玉汐就立刻心情不好,将信纸丢到梳妆台上,烛光下,梳妆台上的那张纸上露出来四个大字:戒骄戒躁!加盖太子宝印。

    真是够了!第一次写‘慎言慎行’也就罢了,她的确是和定王走的太近了,他怕她伤了他们皇家的体面;可这回又是怎么回事?人家生辰他都不放过,要来教训她。她不就是在长安街上开铺子赚了点银子吗?就许他成天的改革扩建搞海防,她就不能利用重生之便做点什么了吗?再说了,她也没骄傲显摆啊,赚了钱很低调,最多就是还了宋逸十万两本金嘛,这他居然也看不过眼,等不及写信过来告诫她了!

    好吧,就是要告诫,他就不能过了今日吗?虽然不指望他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可……原本一个很好的日子,就被他任性的给破坏掉了。

    一把拿过那张信纸,宋玉汐没好气的用手指弹了弹那太子宝印,就好像那里是某人的脸,弹完了还不够,又把信纸卷卷卷卷卷,卷成长条放到烛火下尽数烧掉!最后还不忘对着那堆灰烬,做出了一个不难看的鬼脸,这才熄了灯,往床铺走去。

    并不打算理会某个破坏人好心情的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