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平凡的明穿日子 >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喜讯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喜讯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从袖口抽出二个月不洗的白手帕,早已成了褐黄色,揩着水泱泱的眼,童老爷轻轻叹了口气。¤

    他老人家在哭吗?

    实际上,他除了八十岁的老母亲断气时嚎啕了一回,就不曾哭过。十八岁时,未婚妻一家被流寇杀死,大明立国时被迫上交了一半土地,早已是过去的事了,战乱年间有什么可哭的?

    死了两个有出息能振兴门楣的弟弟,但分家后的弟弟不见得对自家有什么帮助,所以那也算不了什么;十年前,妻子坐的船翻了,还拖走了两个乖巧的孙子,童老爷似乎寂寞了,还是没有哭。近年来,陆续收了几个小妾,添了两个孙儿,往事也不在心上了。

    今年田地卖光,人都散了,县里的豪宅也卖了,家道败落至此,童老爷也没有掉过半滴眼泪,因为他还有一个希望无穷的指望,那就是三儿子已培养成了国子监名士。

    曾经放弃过家族许多庸俗子弟,终于苦心造就出了杰出人才,故此破败了家产,却完成了活财产,通盘估计,真没有什么可伤心的,活财产的利息是大到无从推算的。

    虽然三儿子自从进了国子监就不曾回家过,每年都要去趟海外,然而每年都有安慰父亲的信,说身子好,学业又增加了,在外头增长了阅历,也结识了些名贵人物。

    这就好,童老爷忍耐着当前的一切痛苦,一心等待着。总之,宽怀大量并且有远见的老人是不会哭泣的。

    静夜里,门前的狗叫了。

    “有人敲门?”童老爷侧了头,睁开了眼。

    全家人都睁大了眼,可是好半天,门外没有任何响声。

    “唉!”童老爷长吁了一声,又用刚刚摸过白胡子的手。扯出手帕擦擦眼睛。

    屋子里又陷进了黑暗、清冷,看不到底的空虚、渺茫、无法忍受的破烂、贫穷。想起自家的凄惨遭遇,光坐着等候不是路,童老爷颤巍巍的起来了,拍了拍袍子,扶着靠椅说道:“不早了,睡去吧。”

    客堂里稍稍骚动了一下,老人说不要亮,但火烛还是在二儿子手里亮了。童老爷跟着火光进了厢房,一会儿。火光又回来了,随即抱着孩子的二儿媳妇跟着火光进了房,一会儿,火光又回来了。

    二儿子一口吹灭,依旧放在桌子上赋闲,客堂又照旧进入了黑暗和死寂。

    大儿子坐到他爹的椅子上,摸出了以前最讨厌的叶子烟,巴巴的深吸一口,脑子里盘算了一阵。记起了一件大事,“明早,栏里那只大的要多喂两瓢,肉铺要来过秤啦。”

    大儿媳自己明白。没答话。童家位于大院深处,即使无人负责落锁,大门也一如既往的不锁,不怕偷儿混进来。忽然狗叫了几声,附近住在茅屋里的堂弟没有敲门就进来了。

    他在屋里转了转,看见冷火冷烟。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打消了坐下来交谈的兴趣,站了一会儿,去了。

    毕竟是来了人,黑暗中出现了幽灵一样的人,只有童老爷了。

    “先前是谁来了?”

    “没有。是堂下五弟来了,没有事。爹,你起来做什么?半夜了,天又冷。”

    “不打紧。我说,你们也该睡了。”

    “知道了。”

    三言两语把父亲顶了回去,对老人家近来每每深夜还不肯睡的事,体会到持家不易的大儿子伤感了,低声的摇头道:“唉!怎么办呢,那事儿爹还不晓得吧?”

    二儿子低声说道:“不晓得,没有人告诉过他。”

    “要小心点,以后对任何人也不要提起。”大儿子轻轻说道,“就算城里报上登过,村里知道的少,都口风紧一点,可不能再弄得家里鸡犬不安了。”

    二儿子幽幽说道:“我是不管的,怕什么?村里哪个不晓得,就只爹爹蒙在鼓里。”

    大儿媳说道:“聋子不怕雷,有什么用处呢?如今正经靠力气活下去吧,村里人虽心狠但也处处留着余地,地剩下了三十亩,四只猪一头牛,十几只羊,足够咱一家子生活下去,只要你们兄弟俩肯出力气。别叫孩子上学了,瞧瞧三叔家的老二,刚刚学堂毕业,只等他赚钱回来,还不是一出海就收场了,连尸体都寻不着,还有咱们家老三。”

    “妇人家没见识,老三那也是为了出人头地。”大儿子反驳道:“我和老二拼死拼活的种地,累死也不能让咱家东山再起,还是得走出去,我就不信了。”

    大儿媳喜出望外,她怕的是丈夫一蹶不振,只要能振作,一个读过书,一个讲武学堂毕业的,何愁不能找份正经营生?种地是没有办法的最后一条出路,忙说道:“前天三婶婶到皇姑寺许愿,我托她问一个签,她回来说不要紧,菩萨保佑今后太平无事。”

    外头,狗一声一声的叫唤,越吠越凶,随后大门响了,狗一直追着进来,追到了客堂门口。

    大儿子起身点了灯,跑出去赶开了狗,在暗淡的烛光下认清了来人,说道:“啊,四堂哥,你打城里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以往从不被兄弟俩放在眼里的四堂哥走进了屋子,对着欠身起来微笑着的二儿子笑道:“还没有睡啊!”

    二儿子问道:“几时到家的?”

    “上午就到家了,没有工夫来。”四堂哥坐下下来,手里捏着一封信,“李先生叫我带一封信,说是老三的。”

    “啊,老三的信?真的?”大儿子昂起了头,有些惊骇,也有些惊喜,伸出颤抖的手,接了那封破烂的信,紧紧的握着,舍不得马上就看,先敬了客人一杯茶,叫老二升起火来,然后在茶几的抽屉里找出父亲的老花镜,用手抹了下玻璃镜片,又揉了揉眼睛,然后不自然的把它嵌在鼻梁上,神经紧张的嘀咕着:“老三寄回来的,让我先看了再说,让我先看了再说。”

    把烛台拿过来,将褶皱不堪的信凑到眼前,上上下下看着信封,大儿子才仔细的抽出四页信,憔悴的脸上浮着哭不是笑不是的样子,手也颤颤悠悠不听话,眼泪在流,胸脯在起伏,口中断断续续的应酬:“上午就到家啦?好啊,这回又带了多少好东西?”

    实际上客人的回答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的嘴都在费劲的啃着信上的每一个字。

    字确实是老三的亲笔,不难认,可总觉得生疏,虽说往年看惯这种半文半白的语句,现在却像是在赶牛一样,犁不动。

    旁边二儿子也把客人扔在一边,瞪着哥哥很焦急。那四堂哥犯不上陪着哥俩熬夜,起身告辞了,大儿子抬起头,说了许多抱歉的话,等老二送客人回来,已经没心思读完信了,取下眼镜,眼泪长流。

    好半天,大儿子苦笑道:“瞒不住了,走吧。”

    二儿子沉默着提着灯,大儿子拿着信和眼镜,踉踉跄跄的往厢房走去。

    “是,是那个来了?”童老爷早就撩开了帐子,探出头,儿子还不曾进房就把话送了出去。

    “喜讯,爹,喜讯。”大儿子苦笑着说道。

    “喜讯?什么喜讯?老三的喜讯?”童老爷顿时眉开眼笑,全身都热了,盯着儿子手中的信,梦一般,突然敏捷的跳了起来,将被子翻转在一边,手在脸上使劲拧了一下,带着无法言喻的好心情,哈哈笑道:“到底被我猜中了,我还有个争气的儿子,我童家总算否极泰来。哈哈!我要报仇,我要那些狗东西知道,我童家不是好欺负的。哈哈哈!老大,从头至尾看过了吧?快说说。”

    大儿子木然的道:“别受凉,你老人家穿上衣服,自己来看吧。”

    “难道是做了县令?”老人慢慢的穿起衣服,有一句没一句的自言自语起来,“不太可能,难道是给大臣做了幕僚?难道是进了东宫?哎呦,那岂不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吗?哈哈,快过年竟得了这种喜讯,太好了,地方上,所有亲戚故旧还有那些左邻右舍,我倒要看看他们会是一幅什么面孔向了我们啊!”

    二儿子把灯搁在床前的台子上,几步跑回了客堂,顺手拿起一块毛巾,一屁股瘫倒在靠背椅子上,将毛巾往脸上一盖。

    童老爷穿好了衣服,大儿子侧着头,生怕被父亲看见自己的脸,伸出颤抖的手臂,交了信和眼镜。

    怡然自得的童老爷戴上眼镜,从容的浏览起了信封,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赶忙开始读信,每个字,每条句子都如同蜜枣荔枝一样津津有味,不时的含笑点头,或摸摸胡子,但是读到了一半,神色已经惊呆了,手也抖起来了,头越伸越长,老泪纵横的眼睛,越是睁大越是瞧不清楚。

    渐渐的,信从手中滑落,身躯瘫软往后面倒去,躺在床上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急促,许久许久之后,像只野兽一样的嚎叫。

    “老三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呀!附逆汉王,意图谋反,流徙边关十年。十年啊!十年啊!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看见你了。

    啊!你这个不孝的孩子。”

    这时候,达观并有远见的童老爷,真个痛苦的嚎哭了。(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