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妾心如宅(全3册) > 第177章 不会相思害相思(2)

第177章 不会相思害相思(2)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淡心闻言转身,远远瞧见丹墀上的帝王面带讽刺笑意。顿时,她手上的明黄绢帛好像燃成了一团火焰,使她的掌心灼烫难忍。

    淡心死死咬唇,上前几步跪地行礼:“奴婢见过圣上。”

    “起来吧。”天授帝的话语又变得很平淡,仿佛方才的讽刺只是一场错觉。

    淡心道谢起身,上前将绢帛徐徐展开,垂眸请道:“奴婢恭请圣上御鉴。”

    天授帝凤眸低垂,落在淡心的容颜之上,忽然笑道:“你气色不错,好像还圆润了几分……看来从前朕苛待你了。”

    “最近奴婢没当差,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想不胖都不行。”淡心没心没肺地回道。

    天授帝碰了个软钉子,沉默一瞬又换了话题:“听说谢太夫人要收你为义女?入云氏宗籍?”

    他居然这么快就听说了!淡心自己也是三天前才知道的!眼见瞒不下去,她只得干笑:“太夫人担心奴婢出身低微,配不上诚王殿下,这才抬举奴婢。”

    天授帝脸色顿沉,不再多说一句。

    淡心以为他是在顾虑什么,便主动解释道:“圣上放心,奴婢即便入了云氏宗籍,照样还是个出身低微的奴婢,太夫人不会将诚王殿下看作自己人……云氏也会一直支持您。”

    她不说这番话还好,一说出来,天授帝面上立刻风起云涌,冷若寒霜:“你如今倒理解朕的想法了?”

    “奴婢只是猜测而已。”淡心尴尬地笑笑,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遂再次请道,“圣上,盖印吧。”

    天授帝“嗯”了一声。

    淡心也不多做客气,神色如常走上丹墀,将御案上的小抽屉打开,取出御印端在手中:“奴婢福薄,不敢动用天子之物,还请圣上亲鉴。”

    天授帝没再拒绝,执起御印作势要往旨意上盖,却在落印的最后一刻停手,倏然问她:“行囊都收拾好了?”

    淡心点头:“一切都收拾妥当,只等三日后出宫了。”

    她的回答很干脆很决绝,令人无从挽留。天授帝凤眸再睇淡心,见对方正盈盈浅笑、神态淡然。

    这笑可以伪装,但气色伪装不了。自从叶太后薨逝之后,淡心日渐消瘦憔悴。可赐婚的旨意一下,她又立刻养了回来,肤色盈润透红,重新变得娇俏起来。

    也许,出宫真的是她所愿,也是对她最好的结局吧!淡心连叶太后之死都无法释怀,留在这宫里还能做什么?那些血腥、那些肮脏,只会玷污她纯洁的心灵。

    嫁给九弟聂沛潇,总好过嫁去哪家公卿做续弦。至少,九弟会善待她。想到此处,天授帝不再犹豫,“啪”的一声,起手落印,重重盖在了旨意之上。

    黄得惹眼的绢帛,红得刺目的印章,将这圣书房里的两年时光,就此封存。

    “你当差两年,朕也没赏过你什么,明日朕让皇后准备一份,算作你嫁人的贺礼吧。”

    贺礼……淡心发现,天授帝待她是真的宽厚。至此,她再也无法假装平静与满足,喉头涌起一阵哽咽,又不愿当着天授帝的面发作出来,唯有飞快地收起旨意,磕头谢恩:“奴婢谢主隆恩。”

    天授帝的声音略带喑哑,亦是无力地摆了摆手:“下去吧……让岑江进来。”

    淡心行礼称是,无言起身出门,又传话给岑江进去侍奉。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清爽天气,可圣书房内却晦暗无光。几扇窗户都是大敞着,竟没有一丝阳光能照到帝王心底深处。

    岑江感受到这压抑的气氛,一眼瞧见御案上搁着的印鉴。如他所料,淡心是来请旨盖印的。事到如今,他想劝慰一番,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岑江正寻思着,岂料天授帝已率先开口:“她离开是对的,宫里不适合她。”但为何会觉得苦涩?而那莫名的心痛又是从何而来?他只得强迫自己收敛起一切情绪。

    “其实没什么适不适合……”岑江看在眼里,直白说道,“淡心姑娘在宫里两年,不也好好的?只要您想让她留下,一切都不是问题。”

    天授帝闻言沉沉抬眸:“岑江,你逾距了。”

    “微臣知罪,请您听臣一言。”岑江立刻走到殿前下跪,斟酌片刻,继续道,“其实赐婚那日您独自回了龙乾宫,淡心在这儿足足哭了半个时辰。”他指了指自己下跪的位置,“就跪在这儿,哭成了泪人。”

    天授帝果然凤眸收紧,面上溢出一丝心痛,但没有说话。

    岑江见状又道:“倘若淡心姑娘想离开,早就来盖印了,为何拖到现在?也许……她在等您开口留人。”

    天授帝依然沉默。

    “圣上,论公论私,您都不该让她离开。”岑江见主子无动于衷,终于狠下心道,“诚王殿下本就与出岫夫人交好,如今又要娶谢太夫人的侄孙女,倘若淡心再嫁了过去……整个云氏便与诚王府走得太近了!您难道不担心?”

    许是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帝王的表情忽然起了变化,似犹豫,似疑惑,又似拿捏斟酌。岑江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不禁在心中笑叹。

    帝王就是如此,什么事都逃不开权谋的考量。明明舍不得淡心,却偏偏不愿开口挽留,非得别人给他足够的理由与面子,他才能最终做出决定。

    “圣上明鉴,淡心姑娘绝不能嫁给诚王。”岑江再提醒道,“您圣旨已下,御印已盖,一旦这旨意昭告天下,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话音刚落,天授帝倏然起身:“你说得没错,她不能嫁。”

    的确不能嫁。岑江任由他继续自欺欺人,连连再道:“这会儿她应该刚回平梨宫……”

    一句话还没说完,岑江身边蓦地扫起一阵冷风,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他定睛再看,丹墀上哪里还有帝王的影子?

    这边厢岑江劝动了天授帝,那边厢淡心则刚回到平梨宫。衣物早已收拾好了,如今只差将旨意交给诚王,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明黄的绢帛早被她攥得皱皱巴巴,两滴泪痕不意掉落其上,好在这旨意上的墨迹干涸已久,并未晕染开来。

    自己终究是自作多情了呢!即便帝王待她有几分不同,但也仅仅止于“不同”而已。

    这青天白日里,淡心只想无所顾忌地大哭一场。可眼泪还没掉下两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她的房门被人踹开了!

    淡心大骇,憋在心中的火气顿时升起:“谁这么放肆?”

    “朕。”一个字,干脆利落。

    淡心睁大眼睛不能置信,连忙走到外头一看,果然是天授帝!两年了,这是他头一次来平梨宫,而且是……

    独自一人。

    淡心顾不得拭去泪痕,连忙下跪请罪:“奴婢不知圣上亲临,有所怠慢……外头没人吱声……”

    “声”字刚出口,淡心立刻感到右臂一紧,有人将她从地上一把拽起。她尚未反应过来,天授帝已半抱半拽地将她推进了内室之中。

    淡心踉跄几步险要摔倒,帝王顺势扶了她一把,双手恰好揽在她腰肢之上。

    这人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迫切、急促、灼热,没得让淡心耳根红透。如此亲密的姿势从未有过,她连忙后退几步,重新站定,手足无措地忘记说话。

    见她这般闪躲,天授帝又逼近两步:“捏痛你了?”

    淡心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缓缓摇头:“没有……圣上怎么来了?”

    “来告诉你不能嫁人。”帝王毫不掩饰来意。

    “啊?”淡心愣怔,怀疑是自己幻听,“您说……什么?”

    天授帝薄唇紧抿,索性收紧双臂让彼此紧贴,以下颌抵在她额头之上:“你不是永远只有十八岁?那你还不到出宫的年纪。”

    永远只有十八岁……这的确是她自己说过的,甚至是她的口头禅。可她只是说说而已,哪有人能永远十八岁?这岂不是一辈子没法出宫了?

    淡心一下子蒙了,竟忘了反抗,这一刻,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死人,没了听觉,没了触觉,更不知如何反驳。她任由帝王揽着抱着,整个人瞠目结舌。

    而天授帝更是不管不顾,死死将淡心圈在怀中。他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体味着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心头一时万千滋味。

    在鸾夙离开之后,在他手握江山之后,他曾以为自己已然无欲无求。而今赫然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他想要告诉淡心很多事情。他的信仰、他的筹谋、他的得到与失去,他被人抛弃和抛弃别人的经历……

    可真正话到口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唯恐那些复杂的过往会玷污了她,扰了她的纯良与清净。

    千言万语,终归化作一丝渴望与祈求。而只是这一丝一缕的情愫,已足够撕开他的骄傲和伪装。他曾想努力克制的某种情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淡心,留下陪朕。”

    留下?淡心却是心头一凉:“圣上是觉得寂寞了吗?要奴婢在您身边逗乐?”她奋力挣扎,试图挣脱帝王的怀抱,奈何蜉蝣撼树,天授帝抱得极紧,身躯纹丝不动。

    霎时,一阵心酸涌上心头。淡心觉得委屈,觉得难受,便再也顾不得眼前这人的身份,一拳一拳捶在他胸膛之上,涕泪交织地质问对方:“你为何要来?你不如不来!”

    对于天授帝而言,这点手劲根本不算什么,他任由淡心粉拳敲打,只低声道:“你知道朕不善言辞。”他施手摩挲着她的青丝,“淡心,朕喜欢你,舍不得你走。”

    他说他喜欢自己!他说他舍不得!电光石火间,似有一物重重击在淡心心头。四目相对,一个凤眸魅惑,目光坚定;一个泪意盈眶,犹疑不定。

    天授帝见状心疼更甚,沉吟片刻,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朕不能骗你,朕给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顿了顿,凝声再道:“我很喜欢鸾夙,现在也喜欢;皇后也值得敬重……我只能许诺你一世宠爱……倘若你不愿意,赐婚的旨意还有效。”

    这一次,他用了一个“我”字,而不是“朕”。

    听闻此言,淡心良久没有说话。

    天授帝知道自己这番剖白太过突然,对方需要时间来考虑。他等着,一直等着她的回话,终于,等到了一句:“您是将奴婢当成替身了吗?”

    淡心的一双清眸又开始溢出泪水,其实在她问出口的那一瞬,她自己已给出了答案。曾几何时,帝王在摘星楼下初见她时,便曾说她肖似鸾夙……是她奢望了吧!

    可倘若不能亲耳听到他的承认,她怕自己再也无法死心了!

    时光静静地流逝,帝王陷入无尽的沉默。淡心的心却死死揪起,扯得生疼。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天授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很慎重、很肃然、很坦诚:“你不是鸾夙的替身。她是她,你是你。”

    她是她,你是你……多么动人的情话!淡心心中澎湃万千,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勃然生出,竟是止不住地要去寻找那个温暖的怀抱。这一次,她主动撞入天授帝怀中,紧紧抱着他:“奴婢不嫁了……”

    “不是不嫁,是嫁另一个人。”天授帝反手揽紧淡心,如同珍藏一件失而复得的心爱之物。他任由她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衣襟,将一片温热的湿意留在他的胸膛。

    却是,如此地温暖。

    “你要嫁给朕。”他抬手抚弄她的青丝,低声笑道,“朕说了要给你一世宠爱,必定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朕要给你名分。”

    “名分……”淡心抬起一双清眸,还不忘在天授帝的肩头蹭一蹭泪水,“您是说,让奴婢做您的妃子?”

    “嗯。做朕名正言顺的女人。”帝王的话语很坚定。

    “可是……这太突然了!”淡心更加难以置信。她原以为,能留在帝王身边就好了,即便是做执笔女官也无妨。至于入宫为妃,她真的没想过!

    天授帝见她这副模样,亦是自嘲地笑了笑:“别说你不信,从前朕也不信。”

    不信又如何?一切都还是发生了。在鸾夙之后,另有一个女子用两年光景,走了进来。他一直沉溺在过去不可自拔,想过要抗拒到底,更曾想过,“执笔女官”是他留下淡心的底线。

    而如今,还是想给她一个名分,不愿她受半分委屈。

    也许这辈子,他注定要和云氏扯上关系:他龙潜时的封邑在房州,起势时的军费靠云氏支持,鸾夙的母亲出身云氏,如今淡心也是云府的人……

    天意弄人,造化弄人,逃不开,躲不掉。

    思绪有片刻游离,天授帝感到怀中的娇人儿又微微颤抖起来。他见状蹙了蹙眉:“怎么?还在怕朕?”

    淡心死命摇了摇头:“不……不是……”

    “那为何颤得这么厉害?”天授帝稍稍松了手劲,见她已再次溢出泪痕,晶莹剔透滴滴坠落。

    “奴婢是云府家奴出身,怎能入宫为妃?”淡心感到受宠若惊,然更多的是怯懦。她总觉得后妃的生活并不单纯,倒不如她做一个执笔女官来得快活。

    做女官,她只需听凭帝王的吩咐;可做了后妃,只要是比她位分高的妃子,她都不得不听从……这样的生活,她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