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乱清 > 第二十一章 定议

第二十一章 定议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关卓凡微微放缓了语气,说道:“其实,铁路之便民利国,举目已筑铁路各国,皆有明证,只要睁开眼睛看世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怕就怕闭目塞听,凭空臆想,则难免画虎类犬,言不及义,贻笑大方事小,误国误民事大!”

    顿了一顿,说道:“就拿电报来说,架设之初,朝野上下,诸多浮议,还有无知之徒窃毁线路。如今怎样?紧要讯息,隔洋越海,万里之遥,转瞬即至——这如果坐船骑马,要多久才能送达?除了军国大事呼应如意,商人们也开始用电报了!做生意最讲究时效,有了电报,早着先鞭,不知道能多做多少生意?”

    关卓凡扫视全场,缓缓说道:“请问今日之下,还有人说电报不该办的吗?”

    全场静默。

    关卓凡说道:“我只盼有些人,不要重蹈电报之覆辙,不要阻碍朝廷富国强兵,不要夺生民之大利!”

    这几句话,夹着丝丝金属般的颤音,入耳入心,肝胆震动。

    关卓凡拿起徐折的“抄件”,说道:“这上面还有一条,指责铁路‘烟伤禾稼,震动寝陵’。火车远远地喷几口烟,就能呛死庄稼?这般奇谈怪论,到底从何而来?果真如此,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不呛死也饿死了!真正是无识之尤!”重臣们心中都是一凛。

    关卓凡努力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沉痛”:“英法内犯,先帝出狩。辛苦经营数代的圆明园被付之一炬——这是我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先帝急痛攻心,可治之病终于变成不讳之疾,药石罔效!时至今日,两宫皇太后每一思之,尤锥心泣血!”

    会场上开始骚动起来。

    关卓凡厉声说道:“何以至此?不过四字——‘技不如人’!”

    “洋人称圆明园为‘万园之园’——诸位。我是亲眼看着这座‘万园之园’烈焰冲天的!百年心血,灰飞烟灭,天地变色!其时,卓凡向天立誓:不雪此耻,誓不为人!”

    “则何以报君父之仇?也不过四字——‘师夷长技’!”

    “夷之长技谓之何?谓之洋枪洋炮也,谓之铁甲舰也。谓之工矿也,谓之企业也,谓之电报也,谓之铁路也!”

    “不如此,就靠徐某人的‘讲义理’‘不言利’。诸位,扪心自问,报得了君父之仇吗?!”“再这么颟顸下去,不但报不了君父之仇,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招来外侮!”

    “到时候,”关卓凡狞笑了一声。说道,“不晓得徐侍讲打算拿什么给人家烧,紫禁城吗?!”

    会场内低声哗然。

    徐应祥幸好不在现场。不然非昏死过去不可。

    待场内议论声慢慢地低了下去,关卓凡高声说道:“我敢说,列祖列宗地下有灵,听到火车汽笛长鸣,必定笑逐颜开,因为。雪耻有望了!”

    只听“啪”的一声,有人大声说道:“就是这个话!”

    大伙儿看时。乃是睿王仁寿,只见他白须掀动。老脸涨得通红,一副异常激动的样子。那一声“啪”,却是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关卓凡向睿王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明鉴!”

    关卓凡略略放低了音量,继续说道:“修建铁路,难免要拆几间房子,迁几座坟头——又如何?咱们中国人讲究的是‘安土重迁’,可不是‘安土不迁’!这个‘重’字,是‘重视’的意思,就是说,只要‘迁’得值,‘迁’得有道理,就该‘迁’!”

    “真要像某些人说得那样,家安下了,骨头埋下了,就动不得——那么几千年下来,咱们中国人只好还窝在函谷关内、黄河边上,喝黄水,啃沙子,哪有今日*八荒的局面?我朝也只好还呆在关外极寒之地,说什么定鼎天下?”

    “再说,朝廷也不是不给补偿、不予安置,断不会因为修建铁路,就有人流离失所的,这一层,诸位大可放心!”

    讲到这儿,关卓凡转向恭王,说道:“六爷,我的几句刍荛之见,已经说完了,请六爷主持吧。”

    恭王面向众人,微笑说道:“哪位还有高见?请一一尽抒吧。”

    哪里还能有什么“高见”?

    恭王等了片刻,见无人说话,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儿拟了份折子,诸位看一看,如果没有更多的意见,咱们就在上面列名,算是今儿会议的结果,定议复奏。哦,不过不强求,如果哪位不愿列名,另有话说,别具奏折,也请自便。”

    大伙儿心想:好啊,连“定议”都事先写好啦。

    折子的内容很简单,大致是“查翰林院侍讲徐应祥所奏荒诞不经,伏乞两宫皇太后宸衷烛照,明发上谕,痛加驳斥,以彰是非”,云云。

    嗯,还要“明发上谕”,看来后面还有好戏啊。

    按以往的经验,像“铁路”这种分歧严重的议题,会后多会拟出两三份折子,分成两三拨人,分别列名复奏;不肯列名,单独具名上折的也会不少。可是,今天的情形实在不一样——

    就算有不同意见,谁来领衔再拟另一份折子?或者说,谁敢来领衔再拟另一份折子?

    今天的会议,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议”,几乎从头到尾,都是关卓凡一个人,在那儿滔滔不绝——长篇大论本没什么稀奇,尽可左耳进、右耳出,你说完了,我听完了,大伙儿该干嘛干嘛。

    可是,今天不行!

    听罢,有的人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恨不得出门便仰天大呼,挥刀上马,大大作为一番——至于“作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有的人思绪起伏往来,脑海中乱成一团,莫辨滋味。

    即便是最保守、最“冷感”的人,心中亦是大起波澜——并不是说他们已经接受了关卓凡的观点,有的人还觉得莫名的恐惧——但无论如何,没有人无动于衷。

    许多人都隐约感觉到:身边的某些东西正在坍塌,一个未曾见过的新世界在地平线上出现了。

    对于这个新世界,有的人惊喜莫名;有的人觉得光芒刺眼,本能地就想合上眼睛——但即便闭上眼睛,还是能感觉得到它的耀眼光芒。

    不管怎样,没有办法再装做看不见这个亮堂堂的东西了。

    关卓凡说的很多话,不少人还“消化”不了,既不能是其是,也不能非其非,就是一个“招架不来”的感觉,可正因如此,才更有泰山压顶之感!其中,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扔将过来,每一顶“帽子”都是“人臣所不能承受”,躲不开,戴不住,气喘吁吁,只好身子往下低一低,再低一低。

    因此,就算有人对铁路还有什么疑虑,但徐应祥“荒诞不经”是板上钉钉了的,你不在折子上“列名”,是否认为徐某人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呀?

    不少原先不赞成修建铁路的人也在想:这个铁路,也许关贝勒说的对,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真的“利大于弊”呢?

    会场内摆开了一张长长的桌子,奏折铺在上面——奏折颇长,但本身的内容很少,绝大部分的位置是留给大伙儿署名用的。

    恭王领衔,先签了自己的名字;接着睿王以下诸王,依次上前,在奏折上署名;接着是关卓凡——这都是没有任何犹疑的。接着,就到内阁大学士了。

    大伙儿的目光落到了朱凤标和瑞常两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