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乱清 > 第一九七章 鬼畜!

第一九七章 鬼畜!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怎么?”皮埃尔并没有被西乡从道唬到,冷笑着说道,“难道……坊间传闻不实?西乡君的哥哥,其实并未为关亲王所害?可是,据我所知,这个传闻的始作俑者,好像就是西乡君自己啊!自己说过的话,不能说忘就忘了吧!”

    西乡从道大怒,“腾”的站起身来,一只手戟指喝道:“你!——”另一只手,本能的就去腰间摸刀。

    大久保利通大喝:“西乡君!”

    西乡从道的手,虚悬在刀柄上方,微微颤抖,眼中的怒火,直要喷了出来,不过,这个摸刀的动作,终究是停了下来,手没有真的按到刀柄之上。

    大久保利通低沉着嗓子,“西乡君——请你坐下。”

    西乡从道咬了咬牙,“呼——”吐出一口闷气,然后“噗通”一声,坐了回去,胸膛不住起伏,恶狠狠的瞪着皮埃尔,脸上还是一副要扑上去将他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领事阁下,”大久保利通冷冷说道,“我们对法兰西帝国,一向抱有敬意,对你本人——亦敬你是客!不过,也请你自重!——客人也得有个客人的样子!不然的话,只好请你打道回府了!”

    皮埃尔轻轻“哼”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淡淡的说道:“好吧,算我失言——‘家仇’什么的,我收回——”

    顿了顿,“不过,‘国恨’二字,我可不会收回!拿贵国的话说,所谓‘春秋责备贤者’,我的话就算重一点,也是为萨摩好,为二君好——”

    大久保利通颇为意外:这个法兰西鬼畜,居然连“《春秋》之法,责备贤者”的说法都晓得了?不过,这其实不能算是“贵国的话”。

    “大久保君、西乡君!”皮埃尔继续说道,“你们二位,都是勤王志士,我想,对于一八六五年——元治元年秋的‘若狭湾之变’,二君每一思及,就该痛彻心肺吧!”

    日本仿佛中国明朝之前,动不动就改元,一个天皇有好几个年号,“元治”是孝明天皇的最后一个年号,元治元年,即一八六五年,中国介入“第二次长州征伐”,倒幕、佐幕二派矛盾激化,“公武合体”的中间道路走到尽头,倒幕派公卿毒弑支持“公武合体”的孝明天皇,太子睦仁继位,是为明治天皇。

    年轻的天皇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取第一个年号,就发生了“乾门之变”,倒幕派联合萨摩藩,争夺“御所”——皇宫的控制权。

    得到消息,轩军即向京都进发,萨摩藩见势不妙,赶紧脚底抹油,跑路之前,策划了关卓凡斥为“大伤天和”的“宫之焚”,倒幕派裹挟天皇、皇太后、皇太妃、皇姑等人“出狩”,汇合长州藩的残兵败将,北上虾夷地——北海道,意图“再造乾坤”,终于在越前藩的若狭湾,被中美联合舰队截住,乃有天皇一行四船尽没的“若狭湾之变”。

    其后,和宫内亲王继位,是为和樱天皇,改元“交泰”——留意,当年就改,而不是像中国那样,登基第二年元旦开始,才算正式改元。

    因此,一八六五年的日本,有两个年号——一个“元治”,一个“交泰”,“若狭湾之变”的时候,还是“元治”,法兰西鬼畜对于日本年号的使用,还是很准确滴。

    略可惜的是,明治天皇挂的太快了,不然的话,日本的一八六五年,就会有三个年号了——多好玩儿呀!

    听到“若狭湾”三个字,大久保利通的目光,微微一跳,西乡从道的神情,就更加的异样了。

    当然,“痛彻心肺”是谈不上的,“勤王志士”不假,可是,日本的“勤王志士”,说到底,“勤”的是日本这个国家,不是具体哪个皇帝,必要的话,“勤”掉一个皇帝,换过另一个皇帝,不在话下——就像他们对待孝明天皇那样。

    “不晓得去年还是前年,”皮埃尔说道,“有一首歌子,从中部地方流传开来,传到了近畿地方、中国地方,名字叫做《若狭湾啊若狭湾》,不晓得二位听过没有?”

    越前藩——即“若狭湾之变”的发生地——属于“中部地方”,京都属于“近畿地方”,长州藩属于“中国地方”。

    未等大久保利通和西乡从道答话,皮埃尔便扯开嗓子,大声唱了起来:

    “若狭湾啊若狭湾,海水浑浊啦,河豚游走啦!

    若狭湾啊若狭湾,水晶滨的沙滩不声响啦!

    若狭湾啊若狭湾,太郎忘记怎么翻跟斗捕鱼啦!

    若狭湾啊若狭湾,次郎你跑到哪里去了呀!”

    皮埃尔的这条嗓子,浑厚高亢,是可以唱歌剧的,这一支悲歌慷慨,简直比日本人还要日本人,聆者入耳,浑身起栗,可是,客人既不再做“人身攻击”,做主人的,就不好打断客人的“雅兴”,只能默默忍受,这份尴尬,也不必说了。

    西乡从道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然而,这一回,他却无法发作。

    大久保利通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了。

    歌罢,皮埃尔说道,“有人说,明治天皇为孝明天皇次子,歌中的‘次郎’,说的就是这位迄今还‘龙潜’在若狭湾底的少年皇帝——二君以为然否?”

    “龙潜”二字,极其讽刺,可是,仔细一想,竟是异乎寻常的“合式”!

    大久保利通和西乡从道都不说话,屋子里,一时变的十分安静,西乡从道强自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先说话的,还是皮埃尔,“‘若狭湾之变’,我作为一个外国人,犹为之嗔目扼腕!二君素来以勤王为己任,自然更是……目眦尽裂了!既如此……嘿嘿,二君,君父之仇未报,为人臣者,未可高枕安卧啊!”

    眼见西乡从道就要发作,大久保利通先开口了,声音冷冷的,“皮埃尔先生为君父谋,尽心竭力,无所不至,鄙人实在佩服的很!不过,不比皮埃尔先生出身豪富,西乡君和我,打小就是吃苦受累的命,‘高枕安卧’的好事儿,什么时候也轮不到我们两个!”

    大久保利通话中的“君父”和皮埃尔话中的“君父”,可不是同一人,皮埃尔是法国人,他的“君父”,自然是法国皇帝,不是日本皇帝,所以,皮埃尔话中的“君父”,是日本天皇,大久保利通话中的“君父”,倒是法国皇帝——大久保利通如是说,是讥讽皮埃尔的义正辞严、悲歌慷慨,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日本,而全是为了法国。

    皮埃尔正要反唇相讥,大久保利通已继续说了下去,“这样吧,今天的时辰,也不算早了,此事如欲早些定议,就要早些开议,敝藩用事者甚多,人多口杂,一、两轮会议,未必就能定议,一切宜早不宜迟,所以——嗯,我也不就不虚留阁下了!”

    微微一顿,“公馆已经备好,其余事项,譬如‘泡汤’、‘伴游’,都会有专人侍候,一切不劳阁下操心!”

    说罢,站起身来。

    西乡从道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就是“逐客”了,皮埃尔虽然还悻悻的,可也不能坐着不动了,他站起身来,说道:“既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

    顿了一顿,“不过,我还是要再强调一次——法、萨双方,如欲合作,打击‘庆记’,就是必要条件,不然……不足以伤中国之筋骨!别的都可以商量,唯有这一点,我方坚持不变,不容谈判!”

    大久保利通心中暗骂:还没开始正经谈判呢,你他娘的就“不容谈判”?鬼畜果然是鬼畜!

    脸上不动声色,“贵方的立场,鄙人已尽数了解了,一切都将如实向藩主禀报,不会有所遗漏——请放心吧!”

    “对于打击‘庆记’,”皮埃尔皮笑肉不笑的,“大久保君似乎颇有顾虑,是否因为……嗯,贵藩同‘庆记’,也有生意来往的缘故?特别是……借贷方面?照我看,打击‘庆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庆记’倒了,贵藩在‘庆记’那里的债务,不就……统统一笔勾销了吗?”

    微微一顿,“这,也算是师贵藩前贤的故智啊!哈哈!”

    这位“贵藩前贤”,自然就是上一章提到的调所广乡了,不过,这个“故智”,可一不可再,是“师”不得的。

    调所广乡赖账,是迫不得已,不赖账,萨摩藩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何奢谈什么改革发展?如今情形,迥非当初,萨摩藩财政健全,蒸蒸日上,根本没有赖账的必要。

    “信用”这个东西,对于商人重要,对于政府,同样重要。

    大久保利通面无表情,“皮埃尔先生很有想象力——好意心领了。”

    “我以为,”皮埃尔愈说愈来劲儿,“这个‘故智’,不必止于调所家老,大浦夫人的‘故智’,咱们也是可以‘师’的嘛!大浦庆是怎么从一个普通的商人,变成前无古人的第一豪商的?还不是抢了白石先生的产业,由此坐大,一发不可收拾?”

    顿了顿,“咱们就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若将‘庆记’收入囊中,贵藩自然实力大涨,如虎添翼!此岂非美事一件乎?”

    大久保利通心中暗骂:他娘的,我就是赶不走你,是吧?

    正要出声,皮埃尔说道:“好了,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微鞠一躬,转身便走。

    大久保利通刚刚舒了口气,皮埃尔就站住了,转过身来,面上泛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我还听到另一个‘道路传闻’,不晓得该讲不该讲?——哦,不关西乡君的事情。”

    大久保利通只好说道:“请说。”

    “我听说,”皮埃尔说道,“贵国‘今上’的‘西向就学’,颇有人拟之为中国宋朝徽、钦二帝‘北狩’的……”

    大久保利通的脸色,立即就变的很难看了。

    “哦,我说的‘道路传闻’,倒不是指这个,嗯,这么回事儿——有人说,这位女天皇,在中国的日子,过的不算太好,别的也就罢了,那个姓关的辅政王,是一个著名的好色之徒,时不时的……”

    话没说完,西乡从道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八嘎!”接着,“刷”一下拔出刀来,“你说什么?!”

    皮埃尔耸了耸肩,“我说过——‘道路传闻’!”

    顿了顿,轻蔑的一笑,“西乡君不必动不动就拔刀子,鄙人也是打小就习击剑的,西乡君真有兴趣,这场仗打过了,咱们好好儿的切磋一番!现在,彼此都是有为之身,还是先一致对敌,不要自相残杀了吧!——好了,真的言尽于此了,告辞!”

    看着皮埃尔扬长而去的背影,西乡从道破口大骂:“混蛋!杂鱼!鬼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