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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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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微的水声, 盖不住温千树怦然作响的心跳, 仿佛跳在耳边,那么清晰地误导她——

    哪怕隔了七年光阴, 远了千山万水,他还是这样山一程、水一程地走来了。

    为她而来。

    忽然间满树花落,扑了她满头满脸, 温千树回神, 见男人正靠在树上, 一只手插着兜,另一手拿着丝巾, 正盯着她看, 眼神太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谢谢。”她上前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霍寒长手往后一缩, 挑眉看她,“我怎么知道这是你的?”

    素白丝巾, 无字也无画, 无从证明。

    温千树和他对视,轻抿双唇,尝到一丝甜味,她笑着走过去。

    霍寒的余光里,一片浅蓝色裙摆掠过, 清香扑面而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 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隔着丝巾吻上他的掌心……

    浑身像过了一道电流。

    她一触即离。

    丝巾也已经到了她手里,白净上印着一个模糊的淡红唇印。

    来后山的路上,温千树顺手摘了一些野果,唇上沾了红色汁液,刚刚被她润化开,“现在可以证明了?”

    霍寒先前不过是同她开玩笑,没想到她不仅当了真,顺手还还了一击,狭长的黑眸微敛。

    她还是没变,而他也还是像以前那样拿她没有办法。

    “怎么不说话?”

    他轻笑,语气听着有些无奈,“说不过你。”

    温千树也跟着笑了,气氛一下轻松起来,“承让承让。”

    两人在小路上并肩走着。

    她不时用余光去看他。

    他的山根高,眼窝很深,眉骨长得特别好,看起来很正气,光是这项就很加分了。

    而且,哪怕只是一身简单的深蓝色工作服,可穿在这男人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样味道。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浅蓝色的裙子,这是心有灵犀啊,连衣服都这么配。

    沉默地走出十几米远,霍寒似乎有些漫不经心般提起,“你是不是忘了给我什么东西?”

    温千树听得一头雾水。

    他轻声提醒,“你的号码。”

    她恍然大悟,“现在才想起来要,合着你是根本没想过要联系我啊。”

    霍寒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知道她忘了自己号码那时他确实是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气。

    温千树不跟他计较,认真想了想,报出数字。

    霍寒听完,声音淡淡,“只有十个数。”

    听他的语气,好像她是故意的?

    温千树又数了一遍,确实是少了一个数字。

    这个号码挂在白雪歌名下,加上自己经常出入无信号地带,使用频率低之又低,不记得也很正常。

    虽然手机就在身上,可还是不想这么轻易给他号码。

    她耸耸肩,将“故意”这个罪名揽了下来,“我下次再给你吧。”

    “好。”

    他过去也话不多,现在好像更少了。

    温千树又起了话头,“怎么不见你戴戒指?”

    霍寒一愣,“什么?”

    她已经从他的神色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什么啊。”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也要确认过才比较安心。

    两人走下开满鲜花的小土坡。

    脚下还有些泥泞,霍寒边走边留意旁边的人,走到平整地带,他压低声音问,“那封告白信是怎么回事?”

    温千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阳光明晃晃地落在她发间眉上,连眸底似乎也映着荡漾柔光,“你说的是……第三种绝色?”

    霍寒抿唇不说话。

    他确实给她写过一封告白信。

    那晚两人看完一场电影,手牵手走在夏夜里,凉风徐徐拂面,从月出走到繁星满天,她笑着去踩浅水里的月光,回头嫣然一笑,“霍寒,今晚夜色真美。”

    月光下,一身白裙的女孩笑得那么美,比人间夜色更美。

    他心头深深悸动。

    第二天,温千树在枕边看见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展开来,入目两行黑字,写得遒劲又极具风骨——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这是一个理科男生为数不多的浪漫,全部都给了她。

    她一直觉得他的字不适合用来写这种文绉绉的情诗,实在太违和了,没忍住笑出了声音,被身侧假装睡着的某人发现,蒙着被子狠狠惩罚了一上午。

    那时真是年轻啊……

    霍寒率先从回忆里回来,表情变得很严肃,“为什么觉得它是恐吓信?”

    男人的侧脸像炭笔勾勒出来似的,线条分明,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几许陌生。

    时光还是在两人间划开了距离,她想靠近,他不让。

    可这事由不得他。

    “你关心我啊?”温千树故意凑近,想看他的反应,太近了,两人的手背若有似无地擦过,霍寒停了下来,和她面对面站着。

    “到底怎么回事?”他沉声再问。

    温千树:“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警察?还是前男友?”

    她又说,“如果是前者,我有权保持沉默,如果是后者,暂时还没权利知道这件事。”

    她生气的样子也那么好看……

    霍寒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深深吐出一口气。

    看来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

    她假装恼怒,似乎不想他掺和进来,无非也说明了一件事,那封所谓的告白信不同寻常。

    “抱歉,我逾越了。”

    温千树暗暗咬住舌尖,随手从路边摘了几颗野果,握在手心里。

    “你帮我捡丝巾,我还没谢谢你,这个就当谢礼吧。”

    霍寒只觉得唇间微凉,她不知把什么东西塞了进来,牙齿咬破,汁液渗出,酸酸甜甜的。

    “好吃吧?”

    味道还不错。

    他问,“有毒吗?”

    又稍稍侧过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无声笑了。

    温千树轻轻瞪过去一眼,在指尖将野果子捻碎,“哎,你脸上好像沾了泥浆。”

    她的手直接抹上他的脸,囫囵来回了两圈。

    霍寒只觉得她手指也很凉,可被她抚过的那处却是一片火热,有些不自然地抵唇咳了一声,“好了?”

    温千树忍住笑意,点点头。

    前方一百米远的地方,倚山面水,新建了几间简易棚屋,他应该就是住在那里。

    果然,之前和他一起砍树的那个年轻人也出现了,“寒哥。”

    他看见温千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千万!”稍微严厉的声音。

    盛千粥一听这语气,立刻摆正姿态,可下一秒……

    他毫无预兆地大笑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甚至笑得弯下腰去,被泪水浸湿的眼神来回地在两人间暧昧地飘。

    “寒哥,你、你们……”

    说不出完整的话,他抱着笑疼的肚子一溜烟儿跑远了。

    霍寒直觉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不由得看向旁边的人。

    温千树忽略那道探究的视线,装作没事人样将被风吹乱的长发夹到耳后,“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她说谎的时候,耳根会泛红。

    动作显然比意识更快。

    霍寒扣住她手腕,将人扯了回来,没控制好力度,温千树直接撞了上去,他的胸口热硬,像石头,疼得她皱眉。

    两人的心脏,隔了薄薄的衣衫,也用力地相撞着。

    温千树站直腰身,迎着他的目光看去。

    同一时间,霍寒也低下头,从她清澈的眸底看到了自己,左脸上画着两片火红的唇瓣,生动逼真,半分没有愧对当年她精湛的画技。

    难怪盛千粥那小子的反应这么大。

    他低低地笑了,眼里却有着危险的光,“很好玩?”

    这要怎么答?

    他却根本没想要她的答案,慢慢松开她,转身走了。

    温千树站在原地轻轻叹息。

    这男人果然没有以前好哄了,连玩笑都开不起了。

    她也往回走。

    一路的落叶落花。

    温千树蹲下来,捡起一朵橘红色的花,放到鼻间闻了闻,香味淡淡的,若有似无。

    不知这是什么花?

    颜色艳丽,香气却这般淡。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是男人的声音,“这种花不可多闻,闻多了人很容易晕眩。”

    温千树起身看过去,“是你。”

    是前晚在山门口遇见的那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他身材高瘦,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手里拎着个黑色皮箱,她猜他应该是属于知识分子那类人。

    “你要下山了?”看来不是冲赠灯节来的。

    男人笑意温和,“事情办完了。”

    温千树转着手里的花,“祝你一路顺风。”

    他微微点头,“谢谢。”

    温千树被他镜片的反光晃了一下眼,似乎真的有些晕了,连忙丢掉花,继续原路返回。

    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身后,有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始终追随——

    终于等她的背影看不见了,那男人从地上拣了一朵橘色花,轻轻一闻,“有缘再会,千小姐。”

    温千树站在木篱笆前和白雪歌讲电话,讲了半个小时左右,木门“吱呀”一声,她扭头看去,霍寒和盛千粥一起走了进来。

    “就这样,我先不和你说了,”她挂掉电话,“你们来了。”

    盛千粥喊,“千树姐。”

    “去哪里了,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

    “没……去哪儿,”盛千粥一摸脑袋,“就瞎转悠来着……”说着人一闪,闪到了墙角,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温千树不再问了,从窗台上拿了块香皂给他,又看向霍寒,“是现在就回去吗?我去和老师师母说一声。”

    霍寒:“不急,我也有点事想找吴老。”

    他坐在台阶上开始脱鞋子。

    温千树注意到鞋底厚厚一层的黄泥,抿唇没说话,给他拿了一双新的拖鞋放在前面。

    “谢谢。”他说。

    她:“不客气。”

    在书房写毛笔字的吴教授已经透过窗看到了院子里的霍寒,他放下笔,点头打了个招呼。

    霍寒:“千万。”

    “来嘞。”盛千粥把头发上的水一甩,赶紧跟了上去,两人进了书房。

    温千树则是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蜂蜜柚子茶,倒了大半杯,又往里面丢了几块冰。

    冰块撞上玻璃杯,响声清脆。

    她一口喝光茶,小银勺挑了冰块,含在嘴里,一点点地咬碎,吃完最后一块,这才洗干净杯子,擦干手出去。

    师母在走廊上择菜,已经择好了小半篮。

    温千树也搬了张小板凳坐下,旁边一盆栀子花开得正盛,混着夏日暑气,清香逼人。

    “这是什么菜?”

    师母笑,“空心菜。”

    温千树想起了一个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