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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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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急冲冲赶往蓬莱阁,幸好许杜仲一直在瀛台待命,王容与这边说传御医,等她回到蓬莱阁,许杜仲已经在殿内等候。朱翊钧进寝殿就看见王容与面容苍白的卧在床上,又急又心疼,“到底怎么了?”

    “娘娘情况怎么样?”朱翊钧问。

    “娘娘是受到了惊吓从而心神不宁影响了胎气,等臣开几剂安神药娘娘喝了再以观后效。”许杜仲说。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煎药。”朱翊钧挥手说。

    他坐到床边,握着王容与的手,王容与睁眼看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朱翊钧拿手去抹她的眼泪,“别哭,宝宝还好好的。”

    “那个人她咒我。”王容与抽噎着说,“她说有事要和我说,我便让她过来,结果,结果她说我会被陛下厌弃,不得好死,我太害怕了,我就让宫人堵着她的嘴扔水里,我,我当时就在水边上,我想让她闭嘴。”

    “但是,她就没上来。”王容与看着朱翊钧,哀戚惶恐,“陛下,我杀人了。”

    “不。你没有杀人。”朱翊钧搂着她说,“她以下犯上,是罪有应得,淹死还是你给她的恩德,否则朕一定要将她杖毙。”

    “我不知道。”王容与哭着摇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和我说这些?我太惊讶,太慌张。”

    “没事了没事了。”朱翊钧抚摸着她的背,直到她在他怀里哭睡着。

    朱翊钧确定王容与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放下她,王容与很少在他面前哭,所以一哭,朱翊钧觉得自己的心跟着难受起来。

    朱翊钧去到蓬莱阁的一楼,方才伺候皇后的宫人此时都跪在那里。

    “谁来说?”朱翊钧阴沉着脸说。

    顾言晞叩拜行礼后说,“今日我等在蓬莱阁规整娘娘的用品,娘娘便说去迎熏亭,有四个宫人陪同娘娘前去,其中一个人中途告退,她回来蓬莱阁通知,我便去替她。今日犯上的嬷嬷是瀛台花房的,因为总往蓬莱阁送花,与宫人也是熟悉的,所以她说有事禀报娘娘,宫人就去替她通传。”

    “娘娘同意见她后,她又说要和娘娘说的事需要屏退左右。宫人担心,但是娘娘允了她。宫人离开迎熏亭,却也在开阔处警卫,能看到娘娘。”

    “因为隔的远,并听不清楚说了什么,但是看到娘娘起身后,我们连忙赶过去,娘娘说让我们拖这个疯女人去冷静一下,我便照办了。”

    “还有谁有补充的吗?”朱翊钧眯着眼睛问。

    归着众人都摇头。

    “通传的宫人是谁?”朱翊钧问。

    “是奴婢。”无虑抬头说。

    朱翊钧看她一眼,“你留下,其余人自去领板子。”

    “照顾皇后不周,以至于娘娘受惊,论罪当诛,如今皇后有孕,要少开杀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都自去领十板子,日后再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朱翊钧给张成使个眼色,让他去把这件事收尾。

    淹死的嬷嬷会以以下犯上被杖毙的通报死因,和嬷嬷一起死的还有当时在亭内,除坤宁宫以外的宫人。但是正如朱翊钧说的,皇后娘娘怀孕,要少造杀孽,便先看管起来,等皇后生了再默默处刑。

    皇后下令杀个把人,没有问题。但是皇后也不能动用私刑,所以朱翊钧在听闻消息后马上就命人封锁了,如今再统一口径。

    其实朱翊钧对坤宁宫的宫人也没那么放心,但是王容与一向护犊子,如果现在处决了坤宁宫的宫人,她指不定怎么生气。

    “你以为你是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丫头,朕就不会动你是不是?”朱翊钧问。

    “奴婢不敢。”无虑道。

    “顾言晞说的,你真的没有补充了?”朱翊钧又问。

    无虑摇头。

    “你以为朕会相信,皇后因为有人咒她就大惊失色,全无主张,一时冲动,就让你们去处决的一个人?”朱翊钧问。

    “那个罪妇到底在亭子里和皇后说了些什么?”朱翊钧喝道。

    “奴婢当时离亭百米,实在没有听清楚罪妇对娘娘说了什么。”无虑摇头说。

    “皇后过后也不曾跟你说?”朱翊钧怀疑道,可疑,太可疑了,能让王容与惊慌失措必让人死的失态,绝对不是简单的咒几句会得了他的厌弃就能做到。不得好死这句确实很严重,但是这人是谁,为什么梓童会信她呢?因为信才会被她的话吓倒。

    不然寻常听闻,只会心情不好,谁会把一句戏言当真。

    尤其梓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

    无虑萎缩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摇头,朱翊钧断定她有事瞒着自己,“你最好从实召来,你不要以为替娘娘瞒着就是为她好,她不说,你也不说,万一藏在幕后的人还有后招,皇后能每次都那么好运吗?”

    无虑害怕的说。“还有幕后之人?”

    “罪妇为何突然要求见皇后,还口出不逊,她在瀛台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皇后,若不是有人指使,她怎么敢又怎么会来冒犯皇后?”朱翊钧道。

    无虑趴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奴婢不敢说,奴婢不愿意任何对娘娘以及小皇子的恶言从奴婢口中说出。”

    “奴婢愿意已死谢罪,如果奴婢没有替那恶妇通传,娘娘就不会受惊了。”无虑哭道。这一切都是王容与指导她说的,事实上那个嬷嬷对王容与说了什么只有王容与知道,但是她必须得有个借口,她无缘无故的把一个人溺死了,没有借口,她解释不通。

    王容与只能说是那人咒自己,咒自己的孩子,她只能和陛下说是咒自己,但是只凭咒自己,陛下不会相信她的失态,那么再由宫人的嘴说出还咒了自己的孩子。

    没有母亲在听到有人咒自己的孩子能无动于衷的。

    她的失态就可以得到解释。

    她的隐瞒也会想显得情有可原,并更加真实。没有一个母亲会复述别人咒自己孩子的话,那些话别说是说,就是在心头一转念,都是刮心之痛。

    “竟然还敢咒小皇子?”朱翊钧闻听还有什么不了解,抓起手边的茶盏要扔,又想起怕惊动楼上睡觉的王容与,举起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恨恨放下。

    “淹死她真是便宜她了。”朱翊钧说,“朕要将她碎尸万段。”

    朱翊钧对无虑说,“你的活罪也免不了。”

    “朕知道皇后对你们这些从小伺奉的人十分宽容,但是后宫不是可以轻忽的地方。”朱翊钧正色道,“即使你今日保护了皇后,但是这个危险也是你的不谨慎带来的。”

    “如果你们再这么伺候,朕会让皇后送你们回永年伯府,也是留你们一命。”

    “奴婢定铭心刻骨的记住这次教训,再不会犯。”无虑说。

    “下次再不可当着皇后的面杀人。”朱翊钧道,“让人闭嘴的方法有许多,不要让低贱之人死在皇后面前。”

    “奴婢谨记在心。”无虑俯身说。

    “去领你的十板子吧。”朱翊钧冷声道。

    等人都退了干净,在安静的室内,朱翊钧摩挲着腰间玉佩,开始思索,究竟是谁指使那毒妇来如此咒皇后。

    宫人下楼来。“陛下,娘娘醒了,在找陛下呢。”

    朱翊钧上楼去,王容与其实没醒,像是梦魇住般,一边哭着一边喊着陛下。朱翊钧为王容与如此依赖她而感到心碎,王容与素来都是沉稳大气的,如今这般可怜无助,真真让人心疼。

    朱翊钧上前搂住王容与,“梓童莫怕,朕在这里陪着你呢。”

    “陛下别走。”王容与揪着朱翊钧的前襟说。

    “不走,朕不走。”朱翊钧说,“朕一直陪着你。”

    王容与半是做戏,半也是真心害怕,她手里第一次沾染了人命,还是在她怀孕的当口,叫她如何不害怕。

    睡不安慰,半夜总要起来,王容与不愿再惊醒朱翊钧,但是朱翊钧还是有感应的醒来,摸到王容与脸上的冰凉水渍,“别哭了,朕在这里呢?什么人都伤害不了你。”

    “陛下,我杀人了。”王容与说。

    “她时不时该杀?”朱翊钧问。“再来一次,你会不会下令推她入水。”

    “她该死。”王容与低声道,李太后和张居正有染,这事便是漏出半点风声,就要血流成河,母子反目,君臣反目,而史书会记载,民间会传颂,陛下会跟着一起钉在耻辱柱上,永远得不到解脱,更不要说开心快乐。

    陛下还如此年轻,她怎么能忍心。

    那个人必须死,那件事必须埋在深深的地下,不能见光。

    “再来一次,我也会下令的。”王容与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自己,是冷血残忍还是当机立断,为了大部分人就牺牲了一个人。

    可是一个人的命,也是命啊。

    王容与觉得听见自己底线崩塌的声音。

    她为了这件事,如后日后再杀人怎么办?

    “再下令的时候就不要让人死在你面前。”朱翊钧怜爱的说,“有些人该死,和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