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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2 有限许愿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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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士驶向公路前方,夜色下,休息点的灯光逐渐褪去,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笔,涂掉了那明黄的颜色,不一会,连建筑的轮廓都仿佛被不断擦除。点●这不是正常的远景视觉变化,我不由得死死盯住那片景色,那朦胧开始变得如有雾气笼罩,而当这样的感觉在心中成形时,我们身后的那片地域便再一次浮现了淡淡的雾气。

    “又起雾了。”我对附近的乘客说——因为出现杀人事件,让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所以大家再上车的时候,都免不了根据自己这段时间的人情交往,重新调换了一次位置,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就坐在我和阮黎医生旁边。

    我压低了声音,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个时候再看到雾气,恐怕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开心的消息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让身边的人注意一下。

    果然,三井冢夫等人也不由得回头去看那异常的雾气,大概是想起了灰雾中的遭遇,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真的起雾了。”健身教练蹙起眉头,说:“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总觉得当地人的行为有些奇怪。”

    “你问过当地人了吗?过去的天气也是这个样子?”占卜师问到。

    “嗯,问过了。”健身教练点点头,“这个地方在这个时节经常起雾,不过,大都说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可我总感觉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事件后的心理作用。”

    “你是想说,当地人和凶手犯案有关系吗?”三井冢夫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但是,凶手不是这辆巴士的乘客吗?难道说,其中有什么人,在过去就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例如。就是当地出生,亦或者生活过一段时间,于是犯案的时候,可以找到当地的同犯之类……对了,如果凶手真的和当地人有某种连系,那么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招也是很轻易的吧。毕竟。我们的伙食都是当地人提供的,就算是速食品,要做手脚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知道,线索太少了,什么都不能确定。”健身教练摇摇头,“我倒是希望凶手不在车上,而是留在了那里,你看,现在又起雾了。也许凶手光是杀了之前那些人,还觉得不够。”

    健身教练的回答,让占卜师和三井冢夫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只有阮黎医生没什么情绪变化,从神秘事件开始,她的心态就一直相当稳定,哪怕看到同行专家的尸体,也仍旧保持着极为冷静的表现,让人觉得她是不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况。阮黎医生对非法人体实验的了解十分深入。所以,我想她大概是参与了许多相关的实验。所以才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吧。

    当然,我觉得,阮黎医生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到底参与了哪些人体实验。

    不过,在面对种种诡异的情况时,有这么一个冷静清晰的头脑,往往可以带动身边的人。正因为阮黎医生的表现十分抢眼。所以发言才被健身教练等人看重,而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话有道理。将情况未明,线索很少的事件分析出个条理来,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因为线索不足。所以才让人觉得有诸多可能性,每一种都可以自圆其说。这个时候,要服众可不是只要有道理就行的。

    阮黎医生不是一个喜欢事事出头的女性,但是,她身上的一些闪光点,在紧要关头总能让身边的人都看到。

    健身教练等人想知道阮黎医生的看法,不过,阮黎医生却没把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她闭上眼睛,对我们这边的骚动置若罔闻,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不过,我知道,她根本就醒着。阮黎医生不想表态,其他人也没有办法强求,而且,就如同受到她的态度的感染,很快就觉得在这里胡猜乱想没趣极了。

    这个时候,我才问道:“你们看到的雾气是什么颜色的?”

    “什么颜色?”三井冢夫有些愕然,但还是回答:“灰色的。”

    他的回答顿时让其他人勃然变色,阮黎医生也不由得睁开眼睛,视线一一掠过众人。仅仅是产生雾气的话,当然不会让人感到太过恐惧,但是灰色的雾气,其不自然也是十分明显的。结合自己之前的遭遇,哪怕是对“神秘”最没有感觉的阮黎医生,也会得出“影响还在”的想法吧。

    只是,阮黎医生口中的“影响”指的是致幻反应:“果然,药物不怎么对症,而且,对你们的神经也产生了一定的副作用。”

    “阮女士,你也吃了那些药,难道什么后遗症都没有吗?”三井冢夫小心翼翼地问到。

    “应该有,不过,我对自己身体的药物反应十分熟悉,所以,副作用也应该是最低的。”阮黎医生这个时候也看了后方一眼,说:“根本没有雾气。”

    她的话,让其他三人都不由得皱起眉头。显然,比起自己看到的,他们更相信阮黎医生看到的情况。

    “没关系,只要看到的灰雾,不是在身边产生,应该就没有问题。”阮黎医生说:“你们看到的灰雾落在后方,也是一种心理上成功摆脱某种状况的证明,完全可以当作是正面的效果。”

    “摆脱了困境吗……”健身教练咀嚼着这话,轻轻一笑,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的确,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也是留在灰雾中的那些人的问题了,和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她的说法很快就得到占卜师和三井冢夫的赞同,就像是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一样。我不知道阮黎医生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这仅仅是她的话术而已,通过感染他人,去缓解病人的心理,但对实际病情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现在的健身教练、占卜师和三井冢夫。在阮黎医生眼中,大概都是病人吧。所以,她也只是用对待病人的态度和方法和他们进行交流,而并非是同为“心理学专家”的身份。我不知道阮黎医生会不会对这些不那么专业的“心理学专家”有偏见,但我觉得,在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以医生的姿态,去平等地看待这些患者的。

    患者有心理学造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情况。

    是的,我觉得,阮黎医生就是这样看待他们的,从和他们接触的第一时间就是这样了,而并非是在神秘事件发生后才变成这样。

    “这段时间最好多喝水,不要害怕解手次数太多,我会和司机说一声。”阮黎医生说:“过了这段路。就没太多规矩了,在半路停车解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你们的情况特殊,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尽可能把体内的药物残留排出来吧。”

    尽管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健身教练等人并不抗拒阮黎医生的劝告,最初服用药物时,就已经做好了事后麻烦的心理准备。如果只需要多喝水,就能削弱体内的药物反应。反倒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众人都赞同阮黎医生的看法,灰雾只是药物反应的残留,而“离开灰雾”的情况,象征着在生理和心理层面上,逐渐从致幻反应中恢复过来。但是,对我来说。情况的解读又是另一回事,当然,其结果也可以说,和阮黎医生的说法异曲同工——远离灰雾这一点是一致的。

    之所以灰雾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不是为了围困我们。也并非是因为我们决断迅速,所以逃过一劫,反而,在我看来,是对方忌惮我们的表现。他们没有追击,没有围困,正是尝到了我之前强行意识行走,进而暴力破解了“神秘”的苦头,大概会让他们觉得,在这里和我这一个四级魔纹使者开战,不是什么妥当的选择吧。他们想要继续做一些事情,所以,让我们离开,侧面削弱了压力。

    我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是,既然他们真的想做一些事情,那就不会让这个地方的信息泄露出去。我不知道这里和研讨会有关的人,是否有途径,并且已经将这里的情况上报,但是,我私下拿出手机的时候,完全没有手机信号。哪怕现在我们已经离开灰雾范围,也无法通过正常的通讯联络救援。我没有查看其他人的手机,但料想也和我这里的情况差不多,因此,才显得阮黎医生在休息点可以打电话联系朋友,是多么怪异的一件事。

    阮黎医生身上的情况,有太多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对我来说,这就是她的特殊性的证明,但是,对其他不知其然的人来说,说不定会产生排斥情绪,产生一些负面的想法。

    既然因为种种缘故,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阮黎医生的特殊,那么,我也不打算挑明。

    回到当下的情况,信号被屏蔽,大概也有“神秘”的作用在其中。离开了灰雾范围,还能持续影响,证明“神秘”的是大范围的,亦或者,产生这种“神秘”的源头一直跟随着我们,甚至于,一如阮黎医生猜想的那样,就在这辆巴士中。不能因为灰雾仍旧只在休息点出现,就认为凶手有可能滞留在那里,虽然凶手也有可能和当地人有关系,但是,也有可能是两队人马。

    同样的,杀死其他人的凶手,和攻击我的夜鸦夸克,以及最初制造了那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某人,也可能不是一路。

    尽管事态的复杂,让我不知道该如何理清,但是,之后的行程意外顺利。本来大家都觉得,那次杀人事件还会有后续,起初车内的人都不太敢自己一个人行动,也反对继续在某个休息点停留太长的时间,很有点弓杯蛇影的感觉,不过,一路上的复杂心思,和快就被安宁的路途抚平了。

    天气很好,不见半点雾气,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直到抵达了最终站,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不时若无其事地摆弄手机,其实在天明的时候,信号就已经恢复正常了。我在午间休息时,分别给耳语者和约翰牛打了电话,除了报告平安——手机信号的消失,有可能代表所有对我的定位都无法完成——还要询问这次神秘事件的相关情报。

    我想。作为这次研讨会的幕后支持者,nog应该知道一些内幕,甚至有参与到当时的情况,只是我当时所在的位置,不足以观测到更多的信息,才无从了解。

    耳语者的回复内容在预料当中。虽然大家在当时都有些担心,但我的及时联络,左川的稳重,以及和网络球来人的沟通,让情况不至于人心惶惶。约翰牛本人联系不上,但是,她已经交代过属下相关事宜,果然,在傍晚时分。抵达巴士终点站的时候,我从车窗外看到了她。

    约翰牛亲自过来了,虽然不是完全为了之前休息点的神秘事件,但也包括那件事的事后处理。巴士的终点站旁边就是码头,码头前的店同时经营快餐、咖啡店和酒吧的业务,店外打起一排遮阳伞,摆下桌椅让客人可以一边眺望河畔风景,一边享用美食——约翰牛一身清爽的牛仔打扮。揣着大杯啤酒豪饮着。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我们将会在这个码头搭乘当地的渡船。前往河流上游的别墅开发区。

    我用上厕所的借口,避开阮黎医生的看护,和约翰牛汇合。直接当着阮黎医生和约翰牛搭话,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既然已经搭上线。再被阮黎医生看到,倒是没什么心理障碍。而且,我们要谈论的事情,有阮黎医生在身边,总有些不方便。

    “接到我的报告了?”我向路过的服务员订了一份快餐。才跟约翰牛寒暄起来。

    约翰牛搅拌着咖啡,对我点点头,说:“其实这次的情况并不完全出乎nog的意料。只是,我们也无法把握事态的走向如何。当然,你可以认为,网络球比nog了解更多的细节。”

    “不是什么秘密事项吧?”我说:“哪怕是秘密事项,我也希望你可以尽量透露一些东西。”

    “不,在发生之前是秘密,但在发生之后就不是秘密了,因为其中的缘由,很快就会有人察觉出来。”约翰牛摆摆手,沉吟道:“只是情况有些复杂,我需要整理一下头绪。”

    “你已经在这里整理了很久不是吗?”我笑了笑,调侃道。

    “没办法,这件事实在太麻烦了。虽然我们事先就有准备,知道一定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以及其中的经过会是怎样,会产生怎样的结果,都无从预料。毕竟,这不是先知预测的信息,而仅仅是我们网络球利用已知情报整理出来的。”

    “那么,就说关键吧,简短一点。你也说过,事发之后,会有人很快就察觉到,证明其中的关键并不难猜,只是会被蒙蔽。”我这么说的时候,服务员拿来汉堡和果汁。我付钱,一口就咬了下去。

    “关键是偏差。”约翰牛喝了一口咖啡,咂咂嘴,脸色有些怪异地说:“而偏差是我们带来的。”

    我一听到“偏差”这个词,就不由得想到这次nog队伍中的几个熟人:“火炬之光,希格玛他们?”

    “是的。一开始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次行动非要带上他们。毕竟,没什么人喜欢严密的计划出现差错……而火炬之光的人,最擅长引发偏差,他们做的,可不仅仅是用计谋去找麻烦,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具备这样的性质,所参与的事情,无论有意无意,都会产生偏差。尤其是希格玛,哪怕在火炬之光中,也是最为出名的偏差之一。”说到这里,约翰牛顿了顿,才继续说到:“让希格玛他们参与这次行动,虽然表面上,是为了打破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谋算,搅混水以搏取胜机,但是,火炬之光的偏差神秘是不分敌我的。所以,我一开始也猜想过,组织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成功?现在看来,这倒不是一个玩笑。”

    “不打算成功?”我不由得复述了一次。

    “是的。”约翰牛的语气愈发肯定起来,“我认为,这次针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所有行动,组织都没有打算要争取成功,而仅仅是,让其他人全都失败,亦或者让敌人的谋算不如他们的预想。”

    “也就是说,打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理,才故意让火炬之光的人参与?”我不由得说:“火炬之光的人知道吗?”

    “应该有这方面的猜想,他们清楚自己能够造成的偏差有多强,甚至,我们网络球私下里和他们有过协商。夺取中继器什么的,都只是幌子,比起我们,火炬之光的人才是主角。你看,这个中继器本来就是纳粹的地盘,末日真理教和五十一区,甚至还有更多的人,都别有心思,巴不得利用我们这支队伍。可以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在敌人的谋算之内活动。”约翰牛脸色复杂地说:“但是,如果其他人都想利用我们,让我们一开始,就没有胜利的可能的话,那么,我们又为什么一定要去争取这个艰难的胜利呢?哪怕获得第二个中继器,对nog的影响其实也不大,否则,末日真理教当初也不会只把持自己手中的这一台,他们有许多机会,夺走其他的中继器。”

    “正因为,不期待可以夺到中继器,那么,破坏中继器呢?”我问:“难道,你们其实也没有破坏中继器的方法?”

    “也许。至少我根本就没有听说。”约翰牛笑起来,“我一开始接受到的命令,就是在原则范围内见机行事。大概真的是没有摧毁中继器的方法吧,但是,如果真的有,大概也是在末日真理教和纳粹手中。所以,火炬之光的偏差就十分重要了。末日真理教和纳粹都打算利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做点什么事情来,先知的预言……也不太好。”

    “所以,就想尝试一下,火炬之光的偏差,和先知的预言,谁的优先度更高?”我似乎可以理解了,“过去应该不是没试过,但是,如今涉及的对象,同时涉及到多个庞然大物,无比复杂。哪怕偏差无法阻止预言,但是,只要可以在预言不可避免实现的时候,让末日真理教和纳粹付出更大的代价,就是胜利。”

    “嗯,我现在觉得,是这样的想法。”约翰牛神色凝重地说:“火炬之光可能带来了他们的秘密武器,足以造成相当高程度的偏差,哪怕是末日真理教和纳粹也可能无法避过。这次的事情,就我们网络球的推断,起源于末日真理教的一个计划——那是一个早已经实施,但却不知道过程和结果的计划——但是,风声泄露了,纳粹试图利用这个计划,再加上火炬之光的偏差,导致了更多的意外情况,让事情变得一团糟。”

    “听起来很复杂。”我说。

    “的确是很复杂。”约翰牛想了想,说:“末日真理教的计划,大致是利用他们手中的中继器,施展一种名叫‘有限许愿术’的法术,让某件事的轨迹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发展,亦或者,希望可以得到某种东西。但是,这个事情,这个东西,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什么过程,都是无从把握的。但是,所谓的许愿术,就是只讲究结果,只要结果和许愿的一样就足够了。但是,因为只是‘有限许愿’,所以,其过程应该没那么理想。”

    “因为只有一台中继器,所以才只能进行‘有限许愿’,不是吗?”我平静地说,对末日真理教拥有这种程度的法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