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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 抓住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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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兵器999的身体在无法描述的可怕乱象中变得扭曲,义体高川甚至无法判断,究竟真的是那物质性的躯壳在物性和形态上的扭曲,还是某种揭示更本质的异常的现象。用肉眼无法观测到全部正在产生的现象和变化,然而,那些仅剩的寥寥无几的可观测现象却又大都无法让人相信,那是真实发生的状况,巨大的错觉感伴随着观测的持续不断侵袭着义体高川的大脑,就连脑硬体也只能呈现出各种无法辨识的乱码。

    义体高川很轻易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体温正在迅速升高,尤其是头部的温度,就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烧毁一样。

    巨大的工作量根本停不下来,即便如此,将视线从眼前的战斗中转移也是愚蠢的。天空和大地早已经变质,烧红的和灰白色的,这两种仿佛喻示着复杂意义的颜色不断侵蚀着其它的颜色,可以看到的事物都在发生形变,时间感和空间感变得一团模糊。

    无法通过感觉估摸时间的流逝,更严格来说,感觉到的是一种时间已然静止在这一刻这一秒。明明站在地上,也能够体会到从脚底传来的坚实触感,但这种触感却无法让义体高川觉得自己是真的站在地上,而并非是悬浮在半空。

    原有的方向感也变得离奇,明明身体没有动弹,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朝向在一秒钟内就改变了好几次。

    在这些混乱的感觉中,脑硬体给出的相关数据也变得凌乱起来,不仅每一秒都会给出不同的坐标和参照物,并且将这些坐标和参照物用图形概括的时候,整个图形都表现出一种凌乱却富有韵味的观感,这种韵味并不是美好的,感受到之后,只会让心中的恐惧和彷徨愈加放大。

    很不好的感觉。

    全都是极端不好的感觉,让人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立刻就逃离此地,却又同时有一种没来由的强硬的想法: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离开。

    想要从这些不好的感觉中提取出具体的因素和源头,以自己的智慧根本就无法做到。想要尝试找出稍微好一点的东西,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在从一个糟糕的程度滑向另一个更糟糕的程度,根本就没有“相对好一些”的东西。

    正因为如此,义体高川才觉得,席森神父和最终兵器999的战斗已经进入高潮,真正的胜负即将分出——可以想象,一定是席森神父的失败吧,义体高川完全无法想象席森神父取得胜利的景况,他的对手是如此的怪异,强大,背景深厚,哪怕有着人智似乎可以理解的地方,但更多的却是完全超出人智的表现。无论从个人逻辑的哪一个角度,席森神父都没有胜利的理由。然而,对义体高川而言,席森神父在战斗中的胜利和失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可以在胜利或失败之前,创造出那么一刹那的契机——尽管难以详尽去观测和描述这场战斗的光景,但是,义体高川始终愿意去相信,席森神父一定可以做到。

    义体高川的心绪起伏,这是无法避免的,一种对意识有着强烈干涉作用的力量始终蔓延在这个战场上,这和过去没什么差别。但是,义体高川多少学会了,在这般剧烈起伏的心绪中找到一隅平静的方法。

    他的内心就像是由两根弦交织着,一根剧烈震荡,另一根则微微起伏,最终趋至平静。

    席森神父,亦或者说,是万物归一者,从视觉表现其存在的轮廓正在模糊,构成他或它的基础就像是来自于每一种物质的最细微的结构中,而现在这些最细微的结构也已经分解了,即便还存在,其性质还是构造之微茫,都已经超出了义体高川可以观测的范畴。之后,一股股的黑烟从那模糊的存在感中迸发出来,就像是伤口炸裂后溅出的鲜血。这些黑烟咆哮着,向外逃离,义体高川看清楚了正面向自己冲来的这些黑烟,它们依稀有着人的五官——义体高川知道它们是什么了,黑烟之脸。

    有形质的黑烟之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它们的出现,就如同“鲜血喷洒出来”,但是,到底是最终兵器999的血,还是万物归一者的血呢?毕竟,最终兵器999出现之前,以女巫江的形态存在的怪物吞噬过新世纪福音的信使“四天院伽椰子”,“万物归一者”更是爱德华神父的杰作,两方都曾经和“黑烟之脸”存在着十分直接的联系,要说“黑烟之脸”曾经是其一部分的“基础构造”也未曾不可。

    明明“黑烟之脸”在两者之中都应该已经彻底失去存在的基础,其性质早已经完成某种质变,但是,这些“黑烟之脸”如今又漫溢出来了——义体高川完全不觉得这些黑烟之脸是交战双方的某种招数,因为,相对于它们此时的存在方式和神秘性,黑烟之脸的存在方式和神秘性都显得如此的低下,甚至连参与这场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正如义体高川所认为的那样,那数量庞大,滚滚而来的黑烟之脸,尚未逃逸出几米远,就已经在那混乱的反复的错综复杂的异常现象中哀嚎着分解了。它们出现得是如此的突然,消失也如此迅捷,仿佛其根本就没有存在意义一般。

    最终兵器999原本还能看清的轮廓——被那无形无质的万物归一者环绕着,伫立在大地上的身影——在被黑烟之脸弥盖的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周遭那不断产生、形变、消失、扭曲的现象中,成为那不可理喻,无法理解的,难以观测的一部分。然而,这个轮廓的消融并不能让义体高川感觉到万物归一者的胜利,反而,席森神父曾经存在的印象正在他的心中模糊。

    明明一直在观测,明明情绪和思绪还在起伏,明明对方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并且那留下深刻印象的事迹还在眼前发生着,但是,那个男人,亦或者说,曾经是一个男性的“席森神父”的存在印象,却越来越难以记起——他是什么长相?是怎样的年龄?做了什么事情?和自己有过什么交流?“席森神父”这个名词和哪些事物有所牵扯?假设他是重要的,自己不愿意遗忘或回避的,那么,又到底有哪些方面证明了他的重要?假设他是曾经存在过的,那么,在自己的记忆里,又有哪一些记忆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义体高川不记得了,印象也淡薄了,仿佛有很多自己不愿意忘却的事情,充满了既视感,却再也回想不起来,又仿佛能够知道,这些既视感也不会再出现了。陡然间,义体高川便理解了,这是一种彻底的死亡,至少也是人智可以想象到的最彻底的消亡。一个曾经存在的,十分重要的,维系着什么,同时存在于这个战场上,是眼前这骇人的景象的一部分的重要东西,正在以无法挽回的方式离去。

    一种浓烈的伤感从义体高川的心中涌起,然而,即便是这份情绪也因为导致情绪的主体的消失而迅速平复。

    能够观测到的现象仍旧积累,无法观测到的现象也仍旧在持续,义体高川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只剩下自己了。虽然他已经不明白,为什么会用“只剩下自己”这样的用语去描述,明明……明明是如此理所当然的,自己正在孤军奋战……突如其来的孤独感猛然从他的内心中涌出,让他不由自主想要通过现场的线索去推断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便在这一刻,在战场前方,那仿佛什么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扭曲,仿佛一切都在剧烈进行,却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何种现象的一大片范围内,仿佛有什么一直存在于那里的东西,从无法观测到而显得一无所有的地方钻了出来。

    义体高川无法描述自己所能观测到,所能感觉到的这些变化,但是,他十分肯定,的确是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了。不,用“钻”来形容也不恰当,它一直都在那里,这是肯定的,只是,在这之前,即便知道它一直都在那里,却无法找到它,有那么一层未知的躯壳遮蔽了它的存在,然而,那个躯壳被之前那扭曲的混乱的无形无质的难以描述的剧烈冲突撕裂了,终于让它在那么一瞬间“暴露”出来。

    他记得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一直停留在这个战场上,为什么做足了推进的准备。一切准备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奇迹,唯独只有为什么自己在等待奇迹,而并非是创造奇迹,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笃信这个奇迹会在眼前发生等等这些缘由,似乎变得混乱,模糊不清了。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也没有任何起伏的理由,他的思维也没有任何去追溯的理由——因为,在这些种种理由面前,有一个更迫切的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于是,他如同野兽般窜了出去。他所知晓的,熟悉的,习惯性的,新的旧的,可以理解的和无法理解的,一贯以来充满了神秘的全部力量,都在他疾驰的第一步爆发出来。仿佛已经积蓄了许久,却又无法用数字去计算到底积蓄了多久的加速度,也在这一刻显现于他的疾驰中——这个过程充满了时序感,也因此显得“快速”,难以言喻的快,就在一直线的轨迹中体现出来,没有任何事物的运转可以与之相比,只要这个事物的运转还有过程,其运转的速度就会在这一瞬间,被这可怕的加速度最终提升的速度值超越。

    在义体高川的眼中,自己的奔驰轨迹,已经和自己之外的所有可观测的事物存在分割开来了,就如同有一条无形的通道将彼此隔离:自己在通道中,其它则在通道之外,通道之中的自己是“正常”的,而通道之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而这条无形的通道的另一端,正连接在那个最激烈最混乱也最无法理解的地方——那个或许就是“江”的身影上。

    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判断,那到底是不是最符合计划标准的“江”的存在形式了,这个奇迹的机会只有那么一次。

    义体高川将手伸出去,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受到了,自己的“通道”正在损毁,如同泡沫一样脆弱,被一种无法观测到的变化所扭曲,只在“过程”存在的时候才能体现出的“快速”,正因为“过程”这个概念的消失而崩溃。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速掠超能正在失效。或许,在自己接触到目标之前,速掠就会彻底失效,而自己也会彻底被那无法描述的激烈的变化撕碎——义体根本无法抗拒,自己之所以能够闯进来,仅仅是因为闯入的速度大大超过了崩溃的速度而已。

    即便如此,也不需要任何动摇,也没还有任何动摇的理由。

    这是一次测试,在可以想象的未来里,在“近江陷阱”发挥作用的时候,也必然要承受类似的危险——这一次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近江陷阱”的预演而已。倘若连这次预演都无法通过的话,“近江陷阱”大概也只能继续停留在理论上,没有任何实际的可行性吧。

    所以,才必须承载失败的可能性,去完成这一次最近似的检测。

    义体高川没有任何犹豫,所有的觉悟也早已经拥有了,所以也没有任何大彻大悟的感觉,他只是在做着自己必须去做,也理所当然要这么做的事情。无需思考,无需评估对错,无需计算风险,无需去担忧后果。

    “接触”是最优先事项。

    然后,就如同奇迹一样,他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什么。他无法说清那是什么,甚至有一种错觉幻觉的感觉,那不是“触感”所能描述的,但是,他在觉得“接触”到了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怀疑。在他的生命之中,要“相信”什么是十分困难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不值得相信的假象,是相对真实的虚幻,但是,从中学会的“信任”却是他认为自己所得到的,最宝贵的经验。

    所以,他相信自己,相信奇迹,相信所有造就这一刻奇迹的一切。

    “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