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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 迈向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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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森神父宛如置身在燃烧的地狱里,从天而降的火星如同雪花般飞舞,它们的轨迹是如此复杂又是如此的形象,就像是组合成一个轮廓,又像是避开一个轮廓,这个轮廓正渐渐在他的视野中清晰起来。那是不定形态的某种东西,席森神父比之前所有时候都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万物归一者。

    席森神父在无比的痛苦中祈祷着,没有人可以听清他到底在嘀咕些什么,就仿佛那剧烈的痛苦让他连正常的声音都无法发出。这一切变化在他的眼中是渐变的,但是,当他从那燃烧的地狱中爬出来的时候——并不是真正物理上的攀爬,而更像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超拔”,或许对过去的他而言,对大多数信徒而言,“超拔”这个词汇所具有的意义和感觉都是模糊的,未曾体验过的,只是一种对自己认为存在,却实际无法找到证据的变化,尝试进行尽可能形象的描述,但是,此时此刻,席森神父觉得“超拔”这个词汇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他觉得自我超拔,有一种类似于陡然从噩梦中苏醒的感觉,最初茫然看着分处两侧的最终兵器999和义体高川,就像是在这“超拔”中所消耗的时间都是不存在的。

    一切瞬时开始,又瞬时结束,但是,自己已经焕然一新。

    和过去所拥有的力量相比,更加真实也更加强大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焕发,就如同春雨过后茁壮成长的野草,那些仍旧在他眼前飞舞的,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幻的火星,已经无法点燃这些“野草”了。那仿佛由火星勾勒出来的不断变换的轮廓,那个无定形态的万物归一者就像是被套上了“野草”编织而成的枷锁,变得不在那么虚无不定。

    自己可以控制它,可以深入它……可以变成成它。席森神父的心中生出了这样一种明悟。

    于是,他这么做了。

    无论在他自己发生如此变化的过程中,到底消耗了多长的时间,又到底为什么最终兵器999仿佛什么都没有做,他也不能再僵持下去了。敌人看起来不做任何事情,只是因为自己无法观测到敌人所做的事情,并不意味着敌人真的什么都没做,末日真理教那隐藏在视线之外的手段是如此的让人深刻,无论最终兵器999是由何种方式变成的,但它就是“最终兵器”,是编号“999”没错,这意味着,末日真理教那隐晦深邃的手段同样为她所擅长。

    而自己这边的僵持,则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做不到——在敌人不断推动自己计划的时候,自己等人却什么都不做的话,输掉这场战争就是唯一的下场。

    所以……

    所以——

    所以!

    千言万语,万般思绪,极端的痛苦,已经那不可遏止的情绪,让席森神父张开了双臂。他的身体就这么硬生生地在义体高川的观测中解体。义体高川在得到脑硬体传递而来的信息前,就有一种冲动的感觉,觉得自己能够明白席森神父在做什么。视网膜屏幕中的数据在流淌,那构成“席森神父”这个存在的每一个微小的结构都在解离,在扩散,这些变化给人一种极度混乱的无序感,可是,正是这种无序感扩散勾勒出了一个仿佛始终存在于他身边的另一种无序的运动。

    可以观测到的结构消失了,但是,那由数据喻示的,由感觉所体验到的无序运动却没有消失,反而正在扩大,清晰,给义体高川以越来越强的存在感。

    席森神父接受了遗产,运转了遗产——这就是义体高川此时唯一的想法,那在感觉和可观测到的数据中显得规模宏大的无序运动,是否意味着“席森神父”这个存在的死亡?是否喻示着这个人类已经彻底变质成某种可怕的非人之物?义体高川不想去判断,因为,无论如何,这都是席森神父的选择,也是眼下唯一可以带来希望的光芒。

    那无序的运动是不造成任何可见光现象的,但是,在义体高川的心灵中,席森神父的绽放是如此的耀眼,让人动容,恨不得让自己也尾随而上,去释放出自己的光芒。

    不管席森神父是为了怎样的目的,投入到了这场战斗中,对义体高川而言,此时此刻的他完全负荷自己对“英雄”的定义。

    义体高川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渴望和冲动,遏止那沸腾的思绪和情感,不让它们成为第一推动力,他知道自己最需要做的是什么,自己所肩负的重担,不能如此轻率地做出行动。那对“英雄”的憧憬,那浸染心灵的感染力,始终没有动摇他那如同钢铁般坚固的责任感。这一刻,义体高川也是痛苦的,但他只是用沉默应对的,不,应该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默,就像是要变成一种比钢铁还要坚硬的东西。

    席森神父,一定可以运用爱德华神父留下的遗产,开启女巫VV在死亡前的挣扎所留下的后门,为直面“江”创造机会——义体高川比任何人都更加相信这一点,相信席森神父,相信女巫VV、爱德华神父乃至于其它可能也为这一切提供了某种助力的信使,哪怕双方从来都不站在同一阵营上。

    要对付的,不是女巫江,不是最终兵器999,而是“江”本身——去吧,席森神父,撬开那包裹着这个怪物的任何表现形式,只要有那么一瞬间,桃乐丝和近江的手段就能用上。正如他信任着为这场战斗创造了奇迹的席森神父和新世纪福音,也同样信任着桃乐丝和近江等人。

    的确,说起“爱”,大概自己这个高川是不如“少年高川”爱的那么纯粹炽烈吧,但是,唯独“信任”,他自信不输给任何人,不输给任何“高川”。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也不是,我们都不是!无论何种形式,无论何种挣扎,无论是何种的因缘际会,这些无数形式的挣扎都汇聚到了这一刻,奇迹就要上演,必须上演!哪怕这个奇迹也仍旧在剧本中也无所谓。”义体高川朝着那混乱又仿佛空无一物的大地和天空高声叫喊,“我们要前进,我们要前进,我们要前进!就算前方就是地狱,我们也要前进,去和那让我们下地狱的怪物见面!”

    让我看看,一定要让我看到啊,看到用这份信任编织出来的,超越了这个末日幻境各人立场的奇迹。席森神父!

    无序的扩散的运动已经彻底将这片废墟包裹,义体高川可以感觉到,数据上也显露出一些线索:徘徊自己身边的运动正在衰弱,而环绕在最终兵器999周边的运动开始变得强烈,那无可名状之事物似乎也正在被某种力量干涉,从无法观测结构逐渐呈现出一个隐约的结构。

    义体高川甚至可以想到,这正是“席森神父”——也许不再是他——和最终兵器999在自己这边无法观测到的某个层面上的战斗。

    一直都被视为“大魔王”和“怪物中的怪物”的敌人,使用的竟然是秩序化的力量,而奋力抗争的“英雄”使用的却是邪恶的无序的力量——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不是吗?但是,义体高川却能够大体上明白和理解。

    因为,任何病毒展现自身能力的方式都不是无序的,反而是有序的,足以嵌入到人体的正常运转机制中,让这个运转机制因为加入了新的机制而发生变化,造成病痛。从最理性的角度而言,它从来都不是“混乱邪恶”的,甚至从许多角度而言,最终造成的结果也很可能不是“坏”的,而是自有其理罢了,是机制和秩序的改变罢了。

    反而是席森神父运用遗产,最终造成的这种无法理清头绪的无序运动,拥有的是义体高川所见过的最纯粹的对秩序的破坏,对任何需要秩序才能存在的结构而言,它所带来的结果绝对只是“坏”的。

    然而,这就是义体高川所能等到的唯一奇迹。

    在秩序和无序的交战中,义体高川完全插不进手,也不知道该如何插手。万物归一者所表现出来的对“结构”的摧毁性,哪怕是这具被改造得强大的义体,一旦被选作目标,也会在极短时间内被摧毁结构吧。义体是物质性的,其结构乃至于结构的运动机制被摧毁的话,那便是彻底从物质层面上的崩溃了。对义体高川而言,那便是等同于“死亡”。

    真是可怕的战斗啊。义体高川哪怕无法追寻其中的细节,也无法观测到足以判断优势劣势的线索,但是,他仍旧亲身体验到了这超乎寻常的战斗拥有着何等的伟力,又是何等的诡异——这种战斗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战斗不同,和中继器的战斗也不同,它体现出来的并非是物质性的宏远,也不是意识态的深邃,而是物质性和意识态同时具备的更加概念性和本质性的东西。

    无论是刀子还是原子弹,都可以杀人,哪怕只有拳头和牙齿也可以。摧毁一件事物和一个存在,可以从物质性令其崩溃,也可以对意识态进行颠覆,所有可以观测到的扣人心弦的现象,足以让人膜拜倾倒的力量,都大都从物质性和意识态中体现出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唯有物质性和意识态是最根本也最强大的——义体高川目睹到了这一切,他无法描述自己所观测到的一切,他觉得自己正在观测的,是一场相对于“物质性”和“意识态”这两个概念之外的另一种变化,唯有“变化”这个用词,稍微可以形容这场战斗的边角。

    最终兵器999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什么行动都无法做出来,就像是被束缚在了那无序的运动中,但是,义体高川仍旧不由得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哪怕他已经没有“流冷汗”这种生理活动了。

    对抗是无形的,但是,也正在于一种有序的侵蚀中,逐渐演变成连肉眼都能观测到的现象。大量的火星就像是“血”一样,从浑浊的空气中喷溅出来,天空正在变成“红色”——既像是流出鲜血般的红色,也像是被灼热的火焰烧红了。

    大地正在龟裂,被卷入的物质变成尘土,复又填补在那些裂缝中,凝固成无比坚硬的构造体色泽。在可见的范围内,仿佛万物的存在形态都在向着“构造体”形态发生变化。就连空气,空气也……义体高川看到了视网膜屏幕中的警报,这个区域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生存的环境了。

    一不小心,就连义体都免不了被这种变化卷入,让义体也成为这个区域性构造体的一部分。义体高川的脑硬体已经判断出来了,阻挠自身变成这个巨大构造体一部分的因素,正是义体本身和过去构造体的不同——它或许和统治局中的构造体十分相似,但说到底,仍旧被近江添加了某种独门的技术,让其从根本上和统治局的构造体有了区别。

    这些区别是让义体强大的原因,也是抗拒着此时被同化为相同构造体的原因。单单从结构而言,近江所制造的这个义体,甚至有着她自己的冠名:超构造体。

    “超构造体的义体化高川”——这个描述就像是受到了眼前席森神父和最终兵器999的战斗的刺激,终于从义体高川的脑硬体中解封,就像是近江要在这场可怕的难以理解的战斗中,继续保有本人的存在感一样。

    超构造体也免不了被万物归一者的力量解离,但是,仅仅是被那力量附带的现象波及,却不足以撼动这个义体的强韧坚固和独立性。

    换做是曾经的义体,势必早就成为了这片区域滋生的巨大构造体的一部分了吧,结果,只有自己的义体得到了改造,才让自己能够继续等待时机——这很巧合,不是吗?对义体高川来说,眼前的境况是缺少了任何一丝因素,包括新世纪福音、席森神父、自己、“江”、最终兵器乃至于末日真理教、纳粹、统治局本身和NOG等人在内,只要稍有差池就不会成立的。

    但是,正如他所坚持的那样,哪怕这就是剧本的一环,也要走到尽头,才能接触那最深沉的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