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0 我陪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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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边扯起淡笑,卫流神情眼中俱是淡漠,淡然吩咐道:“传领下去,各军原地驻扎,列开阵势,没有命令,不得放任何一个天曜军通过此处。”

    “是!”立刻有军士得令去了。

    卫流又说道:“派人密切关注五丈原战况,务必弄清楚各方人马数量,每半个时辰一报,一旦天曜军呈现败势,立刻发火箭为号!”

    又是一声清脆应答,军士飞奔着去了。

    卫流迈上一块高地,远远望着五丈原的方向,黝黑眸中滑过一丝金属似的凉意。

    想要借他的手,可他的手难道是好借的吗?

    南宫凌兵败身死,固然是他要的,可贺狄也不必想着会得到什么好处。

    一旦南宫凌呈现败象,他这里就会立刻让开道路,放天曜大军过去。戎国有多少兵力他一清二楚,贺狄既然敢围困南宫凌,想必借来的蛮人兵力不在少数,就是不知道,这些兵力,比起天曜大军来说,又究竟是多还是少。

    战场之上,本就是波诡云谲,贺狄要算计他,他又何尝不能算计贺狄?

    卫流将整场战事在脑中演了一遍,秦川知道他在想事情,静静侍立一边,绝不打扰,然而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却传来哒哒马蹄声响,草原空寂,夜色凄清,这马蹄声就显得越发明了。

    “什么人!”哨兵大声喝问。

    对面传来清晰的回答声,然而听到这个声音,秦川猛然怔住,就连卫流的都有瞬间的僵硬,只是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时候,将这僵硬悄悄的掩过了。

    那个声音说:“天曜阮烟罗,求见南楚皇上。”

    空气似乎都在这一时刻凝定了,秦川一怔之后,立刻转头去看卫流。

    从戎国回来,卫流亲手布置去追杀南宫凌和阮烟罗,因着许朗对沙漠的熟悉,那一路之上,阮烟罗一行没有少吃苦头,有几次,几乎差一点就被南楚军杀了。

    秦川看的一清二楚,卫流对阮烟罗没有任何容情,可是不知为何,听到阮烟罗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他总是觉得,他家主子这辈子便是中了一种名叫阮烟罗的毒,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多正常,若是能撕开心底,便会看到阮烟罗三个字,刻骨入髓,从未离开。

    “主子,我去拿下她!”秦川心念一闪,厉声说道。

    既然知道阮烟罗是卫流心境上的一分破绽,不如就趁此机会把这破绽彻底消除掉为好。

    卫流的目光扫过来,似高山寒雪之上的一篷月光,让秦川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卫流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没有半分温软:“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朕下面的人,都可以这样自作主张了。”

    秦川心头方才涌起的那种感觉更甚,却终究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低头请罪。

    卫流没有理会他,眼底光芒接连闪过,闪的太快太急,好像片刻走过一生,但落入别人眼中,却仿佛从头到尾都一尘不惊。

    并没有想很久,卫流抬抬手说道:“让她过来吧。”

    秦川握紧了手,他觉得卫流不该见阮烟罗,可是卫流要见,他又分毫阻止不了。

    阮烟罗在辕门外稍稍等了一会儿,就有士兵过来请她进去。

    三千余长风军都在一里之外,到了辕门之前的,只有她和李侠两个人。

    她是来借道的,不是来打仗的。

    走过长长的兵阵,入眼处可见一袭白色人影,那人影站在一顶大帐之前,清平淡雅,意态风流,好像和初见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然而那眼底没有分毫温度寒凉,还是提醒阮烟罗一个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这个人是卫流,亦不是卫流。

    至少,不再是从前那个永远都在目中含着三分温软的卫流。

    “楚皇。”阮烟罗下了马,拱手为礼。

    “凌王妃。”卫流淡笑,笑意不达眼底,同样客气有礼的还了礼。

    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竟也到了需要用礼节来表示疏离的程度。

    阮烟罗今天没有时间浪费,她只是略略一停,便说道:“我今日是来找的楚皇借道的。”

    “哦?凌王妃要去哪里?”

    “五丈原。”

    “凌王妃打算带多少人过去?”

    “三千长风军。”

    “三千……”卫流哂笑了一下,贺狄敢围困南宫凌,借来的兵怎么也要有十万以上吧,三千人马能做什么?

    “凌王妃以为三千人马能救得了凌王?”

    “不能。”阮烟罗就算再自大,也不会认为仅凭自己的三千人,能对付得了戎国和蛮族的合体至少有四十万的大军。

    “既然不能,你又去做什么?”卫流讥笑之意愈浓:“送死?”

    阮烟罗听了卫流的话也没有恼,只是声音平平静静地说道:“他死,我陪着他死。”

    草原一时寂静,只有营中火把的声音发出毕毕剥剥地轻响,松脂燃烧着,散出一些略略奇怪但又好闻的清香,在这夜色里,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心头有些烦乱。

    卫流的心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不是故意的,只是在他最得意没有防备的时候,这针忽然就从指缝中露出来,正正地扎中他的心头。

    刺疼,难忍。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强烈,最痛的一瞬间过去之后,便平静的好像这疼完全不存在。

    扯起唇,清平淡雅的笑:“凌王和王妃当真恩爱。”

    阮烟罗直视卫流,眸中滑过歉意,但却无损坚定。

    有些人注定要辜负,她无可奈何,亦无法照顾的面面周全,所以,只能挑捡着最重要的那个,用尽作力去争取。

    卫流的笑意浅淡的扩大,意态间说不出的风流娴雅:“既然王妃一心想要殉情,朕倒不好不成全了。王妃想去,便尽管去吧。”

    “主子!”秦川急叫。

    他知道阮烟罗只去三千人,也知道这三千人在那么多的大军里就像个水泡破裂在湖中心一样,眨眼就找不到痕迹。

    可是他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因为阮烟罗这个人本身,就代表着变数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