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盗妃天下(完美珍藏版) > 第32章 伤她救她

第32章 伤她救她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梦里依稀去过许多地方,从璇玑府的初见到翰海上血战,从临江楼畔的琴箫合奏到海上风雨同舟。最后停留在那片花海里的绝舞。他宽大的手掌托着她,她如同蝶一般翩舞。

    她以为找到了那双可以托着她翩舞的手掌,可最终发现,这或许只是一个妄想。因为那双手,可能还会去环抱别的女子,不仅仅属于她。

    一片鸟鸣声啾啾传来,瑟瑟缓缓地睁开双眸,可是入眼处,依旧是一片沉沉的黑。这才记起,她已然目盲了。

    室内静悄悄的,她身子一动,一个手臂慌忙上前扶住了她。

    “夫人,您醒了?喝药吧,这是狂医配的药,用上两三个月,您的目盲就能治好了。”是小钗的声音,柔柔地传来。

    瑟瑟轻轻颦眉,淡淡说道:“小钗,以后还是叫我江姑娘比较妥当。”

    小钗怔了一下:“夫人……”

    “小钗,你日后不要再叫我夫人了,我们没有拜黑山神,不算真正的夫妻。”瑟瑟冷冷地说道,夫人的称呼,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话音方落,室内一阵诡异的寂静,瑟瑟听到一道沉稳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是他!

    自从目盲后,瑟瑟的其他感官格外灵敏,只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抑或是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她便能感觉到来人是他。

    明春水淡淡凝立在床畔,伸手从小钗手中接过药碗,一挥手,便将所有侍女都屏退了。

    “一会儿我便带你去拜黑山神。”他柔声说道,显然心情比昨夜要好。大约听到了她方才那句话,以为她想和他去拜黑山神呢。

    瑟瑟淡然一笑,道:“明春水,我不想和你去拜什么黑山神。如若你一定要去,我也没办法,但是,我是汉人,我不承认你们乌墨族的婚事。明春水,你叫你的侍女不要再叫我夫人了。”

    明春水看着瑟瑟倔犟的样子,淡笑道:“好,那我就按照汉人的风俗娶你好了。”

    “来,喝药!”他坐到床畔,执着药碗,轻轻吹了吹,舀起一勺药,送到她唇边。

    瑟瑟静坐着没有动。

    她的唇,因为昨晚他的肆虐,红艳艳的,映着白玉勺子,竟是说不出的媚丽。明春水心中一荡,黑眸中划过一丝潋滟的波纹。而瑟瑟,却不知眼前的危险,犹自嘟着唇,不愿去喝他送来的药。

    明春水微微笑了笑,饮了一口药,俯身,缓缓地移近瑟瑟的玉脸。

    瑟瑟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风声,等不及反应,樱唇已被他的唇捉住,唇舌交缠间,浓浓的药汁送到了她口中。

    瑟瑟生气地一举手,一把扫落了明春水手中的药碗,只听得一阵清脆的响声,药碗摔落在地上。

    明春水低低地叹息一声:“来人!”

    候在外面的侍女进来将药碗收拾妥当,明春水吩咐道:“再去熬药。”

    侍女得令去了。

    明春水坐到床畔,声音凝重地说:“我和你说过,我和她已经了断,你何以不信?如今她身受重伤,无处可去,待伤好后,我会送她走的。”

    瑟瑟蹙眉,倒没料到明春水会说出这番话来。可是,他的解释,并没有令她心中有多少欢喜。

    明春水望着瑟瑟沉静如水的脸,心里一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瑟瑟苦笑:“你不怕她会伤心吗?”

    明春水闻言,苦笑道:“我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其实,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接受过我的感情,而且,她已经明确地告诉我,她不会和我在一起。”

    “是这样吗?那么,你是被她拒绝了,所以才找我,是吗?”瑟瑟冷声说道,他的解释反而令她心口处闷得难受,原来,她终究是个替补的。

    瑟瑟从床畔摸了一件衣衫,披在身上便下了床榻,也不理明春水,径直向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明春水看她摸索着向外走去,心尖处一疼。

    瑟瑟冷然笑道:“明春水,就是坐牢房,也有放风的时候吧?”她实在不想和他同居一室,既然他在这里,她就出去好了。

    “反了!”明春水低叹道。

    “纵然你是天,也不是我的天,我就是反了。”瑟瑟冷声道。

    原以为明春水会恼怒,不想却听到他失笑的声音,他缓步踱来,淡笑道:“我是说你的衣服穿反了。”

    瑟瑟一愣,明春水已经剥下她的衣衫,将衣服正过来,披到了她肩上。

    “我陪你去。”他说道,伸臂欲扶住瑟瑟。

    瑟瑟一把甩开他的手臂:“不用!”

    她也不去寻门,因为从长廊绕下去,还不如从窗子里跃出去快捷。她摸索到窗子的方向,抬足便从窗子里跳了下去。

    置身之处是那片花海,此时似乎是午后,柔柔的阳光笼在身上,暖意袭人。瑟瑟在花海中踽踽前行,鼻端馥郁的花香缭绕,她心情渐好。

    明春水始终伴在瑟瑟身侧,看着她在花丛间翩然走过,他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欣喜。

    一个侍女匆匆忙忙地朝着花丛这边奔了过来,明春水眸光一闪,问道:“何事?”

    “禀楼主,那位姑娘醒过来了。”侍女扫了一眼花丛中的瑟瑟,低声说道。

    明春水闻言,黑眸一亮,回身叮咛不远处的几个侍女:“你们好生看着夫人。”

    他走到瑟瑟身侧,低声道:“我去看看她,你自己小心。一会儿,记得喝药。”言罢,急匆匆地去了。

    瑟瑟虽然看不到,但是,从他的话音里,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欣喜,是那样的浓烈。听得他快步离去,瑟瑟哪还有心情赏花,何况,她一个失明的女子,又赏的什么花?

    瑟瑟转身沿着窄窄的花间小径,缓步向小楼里走去。出来时,从窗口里一跃便出来了,回去时,却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根本就不知窗子在哪里。不小心踩踏了一株花,瑟瑟低叹一声,由着侍女将她搀回到“摘月楼”中。

    昔日的她,算不得多么风光,却也是自由洒脱的。怎料到今日竟被明春水如同囚犯般关在这里。而且,还目盲了,她心底不是不惆怅的。

    回到小楼,小钗已经熬好了药,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瑟瑟待药凉了后,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她盼着这双眼睛,能够早日复明。

    不知是目盲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瑟瑟觉得时间过得极慢。一直到用了晚膳,明春水还没有回来,想来他和那个女子,有许多话要说吧。

    瑟瑟用过晚膳,便开始习练内功,她不会忘记昨夜明春水说的那句话,他说她的武功,和他还差得远。这般狂傲,她总有一日,要和他对决一场,看看他还敢不敢小瞧她。

    “小钗,现在什么时辰?”瑟瑟让体内内息运行几周后,便收起内力,淡淡问道。

    “快到子时了,夫人该歇息了。”小钗在帘外答道。

    瑟瑟淡淡地笑了笑,竟快到子时了么?一练功便忘了时辰,而明春水陪着那个女子,竟也忘记时辰了么?

    她摸索着走到床畔,正要脱衣睡下,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很快就到了屋内。能这样闯入内室的人,除了明春水没有别人,只是今夜,为何他的步伐有些紊乱?

    瑟瑟心中,乍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出了什么事?那个女子,不是明明醒过来了吗?脚步声在她前方顿住,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他站在她面前,却也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什么话这么难以启齿吗?瑟瑟冷冷地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淡淡地坐在那里,等着他开口。良久,只听得明春水低哑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瑟瑟,你习练的,是什么内功?”

    瑟瑟挑眉,没料到他会问她这个。

    “你如何知晓,我习练的不是一般的内功?”瑟瑟问道。他这样问,她就明白他一定是知晓她的内功异于常人了。

    “上一次,在海岛上,你被海水浸泡得全身冰冷,我原打算输给你内力为你取暖,却发现,你习练的内功和我的内力是相悖的,根本就无法为你输入内力。你练的,是否是辅以奇药,进展神速的内功?”

    瑟瑟凝眉,实在想不通明春水何以会问她关于内功之事,他对于她的武功,向来是没什么兴趣的。如此一问,却是为何?

    “这,你为何要问这个?”瑟瑟淡淡地问道。

    明春水沉默了一瞬,颇为艰难地说道:“她虽然醒过来了,只是,云轻狂的药却并不能将她体内的毒祛尽。此刻,她就是一个活死人,浑身不能动,就连说话也不能。云轻狂说,有一种奇怪的内功是可以逼出这种奇怪的毒的。因为习练那种内功的奇药和那种怪异的内功混为一体,恰是这种毒的解药。”

    “是吗?”瑟瑟淡淡地说道,声音云淡风轻,好似事不关己一般。可是内心,却翻涌起滔天的巨浪,原来,他问她习练的是什么内功,是为了,要她救那个女子。她唇角一扯,绽开一抹轻盈的笑意,缥缈得好似随时都会消散在夜色里,“不错,我习练的恰好便是这种内功。”

    明春水望着她唇边的笑意,心中一痛。他走上前去,拂开她额前的乱发,道:“她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只有你能救她。去救她,好吗?”

    瑟瑟虽然看不到他,却能感受到他的手从她额前拂过时,指尖轻颤颤的。他是在为那个女子担忧吧?她凝声问道:“你……很想让我救她吗?”

    “是的!”

    明春水轻声应道,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希望能救她。他不希望她成为一个活死人,那比死了还难受。

    “好,我答应你!”她会去救那个女子的。做纤纤公子时,她没少仗义救人。风暖、南星、北斗,都是她救的。对于陌生的、毫不相识的人,她都会去救,何况,这一次要救的,是他的意中人。而他,又开口求她,她怎会袖手旁观?

    可是,为何心底,这般苦涩啊!和以往救人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走吧!”她回首冲着明春水站立的地方淡淡一笑。似乎,真的不在乎。

    那座典雅的院落叫“轻烟苑”。

    瑟瑟在小钗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去。她曾好几次从这处院落路过,也曾期盼着能到这座院落去转一转,却不想得偿所愿之时,却是这样的境况。世事难料啊!

    院子里,一定栽了许多名贵的花草,因为空气里充斥着馥郁的芳香。穿过一条走廊,上了一级台阶,转过弯,便听见有侍女轻声施礼,然后是水晶帘清脆的叮咚声。

    凉凉的夜风消失,身上一暖,瑟瑟感觉到自己走到了一间寝居。室内,浓浓的药草味和淡淡的熏香味夹杂在一起,感觉静谧而清雅。

    云轻狂正坐在桌前配药,一袭灰袍,此时已被各种药汁浸染得不成样子,好似开了颜料铺一般。他看到瑟瑟被小钗搀了进来,瞬间瞪大了双眼,凝眉问道:“小钗,你怎么让夫人来了?”

    小钗眼睛早已经哭红,见云轻狂问起,却并不答话,只是向后努了努嘴。

    明春水随后漫步而入,淡淡说道:“夫人习练的便是你说的那种内功,你说说,要如何救人?”

    云轻狂惊讶地张嘴,“楼主,你不是开玩笑吧?”一向机敏狂傲的云轻狂,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瑟瑟练习的竟是这种内功。

    明春水黑眸微眯,淡淡说道:“云轻狂,说吧,要怎么救人?”

    “伤一人,救一人,楼主,你舍得吗?”云轻狂轻声问道,一双黑眸定定地凝视着明春水。

    静,室内忽然变得好静。这份静谧令人很压抑。

    瑟瑟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床榻上,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好似初生婴儿的学语声。瑟瑟知晓,那便是明春水心目中的那个女子了。这样的咿呀声,听在耳中,令人心中格外酸楚。

    明春水听到那“咿呀”声,眸光一凝,缓步走到床畔,视线凝注在那个女子身上,痛声道:“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瑟瑟身子颤了颤,其实,明春水的回答,并没有令她多么惊讶。她知晓,他是绝不会见死不救的,何况还是他曾经恋慕的女子。如若他不去救她,或许连她都会瞧不起他。可是,听到他的回答,她心头,还是好似扎了一根冰针般,带来的不仅是针扎般的疼痛,还有冰针化去后的寒意。

    黑暗之中,传来云轻狂绵长的叹息,他一字一句,沉声说道:“让病者服下这粒药丸,然后,运功逼毒便是。”

    有侍女过去,将躺在床上的女子扶了起来,将那粒药丸送到了那女子口中。摇曳的烛火映亮了女子的容颜,虽然被伤势剧毒折磨得极其憔悴,脸色也是青白色的,却依然可以看出,是一个娇美的佳人。

    那女子虽然说身子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眼神却是清醒的。她的眸光清亮亮地凝注在瑟瑟身上,似乎有一丝不解,还有一丝迷惑。

    侍女手脚麻利地将一张雪白的毯子铺在地上,明春水俯身,将那个女子抱到毯子上坐好。然后,他缓缓转身,走到瑟瑟面前,伸手握了握瑟瑟的手。

    他的大掌很暖,包裹住瑟瑟的小手,重重地握了握,一双黑眸,在瑟瑟清丽的容颜上凝注片刻,柔声道:“她一定会感谢你的。”

    瑟瑟闻言苦笑:“那你感谢我吗?”她救了他心爱的女子,他是不是也应该感谢她?

    “不,我们之间还需要感谢吗?”明春水低声说道,拉着瑟瑟坐到了那女子身后。

    瑟瑟淡若轻烟地笑了笑,他就连感谢她都不愿啊。

    云轻狂看了看眼前的形势,知道逼毒势在必行。一挥手,侍女们都退了下去,只留下明春水和他,凝立在室内。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夜风从半敞的窗子里灌入,扬起了瑟瑟墨黑的发,在空中翻飞着,好似墨莲绽开。瑟瑟缓缓地闭上清眸,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扇形的影子。

    她屏息,缓缓运功,只觉得体内内力好似春风化雨般,绵绵不绝向掌上聚集而来。她徐徐伸掌,将掌心抵在那女子的后背上,运功,将体内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对方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瑟瑟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滚落下来,一滴滴,有如雨下,滚到她唇边,咸咸的。瑟瑟第一次发现,汗珠的味道和泪珠竟是一样的。

    肩头上被虎抓破的伤口,火辣辣地开始疼。

    瑟瑟凝神再运功,将那女子体内的余毒尽数逼到一处。

    对方体内的毒很怪异,确实不好逼出,也怪不得需要习练她这种奇门内功的人来逼。

    瑟瑟感觉到毒气已经集结到一处,缓缓抬起手掌,朝着那女子后背上一拍,只听得那女子嘤咛一声,吐了一口血,那血融了毒,竟是乌黑色的。

    那女子坐在那里,娇声喊道:“啊!”

    虽然只是一个字,却不同于方才咿呀的孩童之语,显然已经好了。

    瑟瑟收回玉掌,怔怔地坐在那里,只觉得全身虚脱得厉害,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已经被掏空了。体内气血翻腾,头昏脑涨,她徐徐地软倒在地,只觉得喉头内一阵腥甜,一腔鲜血喷涌而出。不同于那女子乌黑的毒血,瑟瑟的血是红色的,喷涌在雪白色的毯子上,如桃之夭夭,嫣红如霞。

    耳畔传来一声低呼,瑟瑟只觉得身子乍然一轻,似乎被谁抱在了怀里,鼻端淡淡的青竹味扑来。他竟然在那个女子面前抱起了她吗?

    瑟瑟根本就无暇去想,头脑一昏,沉入到无知无觉的黑暗中去。

    瑟瑟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大冰窟中,日日夜夜受着寒冷的侵蚀。全身上下冷得彻骨,每一次呼吸,喷出的似乎都是冰的气息。眼前永远是一片模糊,却又似看到无数幻象。

    娘亲伸手抚着她柔亮的秀发,疼溺地说道:“世间千万女子,无如我儿瑟瑟!”

    世间所有为父母者,无不为儿女骄傲,娘亲如是。

    “娘,娘……”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嗓子已然喊哑,周遭一片迷雾。有泪盈于眸,娘亲已然不在了,只余她孤零零在世间飘零。

    转眼间,似乎又到了东海,她看到爹爹的剑刺入到她肋间,瞬间疼痛得难受。

    “爹爹……”她哽咽道,父女相见,何以会是这样一种境况。

    身上却越来越冷,眼前的迷雾也越来越重,看不清前路,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站在那里,心头一片茫然。隐隐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前方的雾气中,似乎有一道白衣翩翩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不知道那是谁,但是,她感觉那里是她的温暖和牵挂。可是,她却犹豫着不敢追上去。

    当她终于要追过去时,却抬不起脚步,因为脚下似乎都是泥泞,用尽了力气,却也拔不出来。

    罢了,就让她永远沉睡在这黑暗之中吧!

    有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一直在和她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好像在她耳边,又好像来自她灵魂的最深处。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温暖的怀抱如同一个张开的厚茧,紧紧地包裹着她。

    那是谁?他又在说什么?为何听上去那般痛楚?

    秋日的暖阳从半开的窗子里洒入,映照在挂着大红帐幔的雕花大床上,床边,放着三只火盆,盆里木炭灼灼燃烧着,一室的温暖。

    明春水和衣躺在床榻上,怀里紧紧抱着瑟瑟,虽然室内已经暖意盎然,盖着好几层锦被,可是,他怀里的娇躯却依旧冷如寒冰,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她已经昏迷了五天!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他急促而破碎地喘息着。

    他一直抱了她五日五夜,虽然说这期间也曾换过姿势,手臂四肢却早已麻木了。但是,他的神志却一点儿也不麻木,只要她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便会敏感地发觉。

    他知道她绝不会轻易地放弃生命,可是他实在忍受不了她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他欠身,在床榻上坐起身来,让她斜倚在他的怀抱里,低低地,柔柔地,说道:“瑟瑟,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现在想来,或许我应当告诉你的。”

    他缓缓地,艰涩地说着。

    对于有的人来说,或许回忆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是,对于明春水而言,那一段回忆,却是不堪回首的。

    他还记得他初次离家的那一年,也不过才十几岁,金子一般的年龄。如今想来,那一年,当是他这一生中最凄惨的时候了,然而,若没有那时,他绝不会有今日。那一年,亦是他这一世最重要的转折点。

    离家之前,他也曾照着娘亲留下来的一本内功心法习练过内功。只是,对于一个闯荡江湖的少年而言,只有内力而不会招数,无疑是施展不开的,也只有挨打的份了。何况彼时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等着将他除之而后快。

    一路之上,他遭遇了数不清的刺杀。虽说多次化险为夷,但是,最后一次,他还是不小心中了圈套,被一伙黑衣人生擒活捉。他们并没有将他即刻除之,而是对着他俊美的容颜垂涎三尺。

    他们说,不愧是有个昆仑婢的娘亲,瞧这模样生的,大爷若是能玩上一玩,也不枉此生了。

    他并非第一次听到昆仑奴、昆仑婢,那时,不管宫内,还是高官富户,家里都会养一些昆仑奴和昆仑婢的。这些昆仑奴、昆仑婢不仅容貌绝色,兼之脾性柔和、心灵手巧。

    他们低微的身份,造就了他们凄惨的命运。

    宫中的刺绣,大多出自昆仑婢之手。他也曾听说过,那些昆仑婢为了赶绣品,眼睛熬瞎的大有人在。

    他也曾听说过,那些美貌的昆仑奴和昆仑婢被主子亵玩的。男子做主子的娈童,女子做主子的侍婢,在主子身下婉转承欢。然,却没有一点儿地位,玩腻了,便会弃之如敝屣。

    他对于他们着实同情,但是今日,却第一次听到,他的娘亲竟然是昆仑婢。

    他不信!

    他的不信招来那些人的狂笑,他们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难道不明白为何你的娘亲那般早逝,就因为你的娘亲是昆仑婢,是以就算是生了儿子,地位依旧卑下。生得美貌又如何,生了儿子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我们主子除掉。如若不是老太婆,你以为你会活到今日么?不过,我们倒是庆幸你能活到今日,让我们有机会玩一玩身份最高贵的昆仑奴。”几个人以为他今夜必死无疑,是以将他的娘亲是被人所害之事也说了出来。

    他如遭雷击,原以为娘亲是因病而逝,却不料竟是被那个人害死的。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而那几个人,却已经狂笑着欺身而上,将他压倒在地。

    那时,他已经被他们点住了穴道,根本就不能反抗,就连挣扎也不能够。他们撕碎了他的衣衫,将他洁白的身躯暴露在夜色之中,就在大街之上,欲对他进行凌辱。

    他们的大手,抚上他白玉般的俊脸,在他脸上,挑逗般地捏着。他们脏污的唇,在他身上,肆虐地吻着,留下一道道脏污的青痕。

    他额上青筋暴起,一双凤目,已然成为血红。喉咙间一腔怒血奔涌,接连喷出几口血。可是,他却一点儿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但是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在旁人眼里,此时的他只不过是低贱的奴,只不过是在供主子亵玩,不足为怪。

    谁会上前阻止,谁又敢上前阻止?就在他心灰意冷之时,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对他而言,那声音无疑是天籁。

    “你们,请放过这位公子吧!”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含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坚定。

    他抬目,在沉沉夜色中,看到一位白衣少女站在街头。月色洒在她清冷的衣衫之上,让他几乎怀疑她是拈花浅笑的观音,前来拯救他。

    那少女生得太过美貌,几个欲要强暴他的黑衣人也呆愣了一瞬。然后,便齐齐地笑了。

    他们慨叹今夜艳福不浅,老天开眼,竟然又送上来一位美貌的姑娘。有两个人淫笑着向少女走去。然而,走到近前,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妙。

    那少女只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些原本对这里的残暴行为视而不见的行人竟然涌了下来,齐齐站在少女身后,异口同声地要他们放人,不然必遭神佛降罪。

    那些行人之中,也不乏武艺高强的,当下便有几人走过来,同那几个黑衣人大战一场,将他救了过来。

    那少女将身上的外衫罩在他身上,向他点点头,怜惜地说道,要珍爱自己。

    他向她致谢,她却不以为然,清冷的黑眸中,没有什么情绪,倒真是如观音一般睥睨人间。

    他被她清冷的气质和悲悯的心怀所吸引,更令他钦佩的是,她竟然能够使那么多人对她近乎神佛般地膜拜。自此,他便将她的容颜刻在了心扉深处。

    他当然会珍爱自己,他第一次知晓,她的娘亲,是被人害死的。而那个罪魁祸首,还有他的爹爹,此时却高高在上。

    自此后,他苦练武功,他知晓,唯有强大,才能摆脱被欺凌的命运。

    原以为不会再和那个仙子一般的女子有交集,却不料一次在战场上身受重伤,几乎丧命。亦是她,仙一般的女子适时出现,她不畏艰辛,从雪山之巅采到一朵雪莲,吊住了他的气息,救回了他一条性命。

    彼时,他的整颗心俱被她迷惑,发誓今生今世要娶她为妻。然她依旧如观音仙子般不以为然。临行前,含糊地说,如若要娶她,须等她几年。

    他点头,他一直等着她。

    而这几年,昆仑奴乌墨族的族长寻到他,他这才知晓,她的娘亲真的是昆仑婢,且是乌墨族族长的千金。族长便是他的外公,他将整个乌墨族交到他手上,要他给乌墨族一个安定平等的未来。

    他们到绵云山深山中开疆辟土,开拓了属于昆仑奴的世外桃源。而她,虽然依旧如同仙子一般,并不将他的感情当回事。但是,她乍然遭难,他又怎能置之不理?又怎能任她如活死人般活着?

    明春水抱着瑟瑟,在她耳畔轻轻说道:“瑟瑟,你是如此善良,如若是你,也一定不会任她死去,对吗?”

    他的遭遇,他对别人从未讲过,就连他手下的四大公子也并不知晓。因为那是他心头最耻辱的一段过去,一直深深埋在他心底。而对瑟瑟,他也一直觉得难以启齿。今夜,他终究鼓起勇气,向她坦承,因为他怕他不说出来,她便永远不会醒过来。

    明春水看着瑟瑟依旧惨白、毫无波动的脸,他心头如千刀万剐般难受。她在昏迷之中,又怎么可能听到他的话呢?

    他抱着她,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瑟瑟的睫毛眨了眨,两行清泪从眼角蜿蜒滑下。

    明春水惊异地望着那两行清泪,一瞬间竟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