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半生荒唐,余生有你 > 第46章 尾声:许我此生绵延(1)

第46章 尾声:许我此生绵延(1)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三个月后,是梁延川和白梓岑的婚礼。

    白梓岑性格腼腆又不喜热闹,因此,梁延川特地选了一个海边的小教堂,用来举行婚礼。婚礼并不盛大,参与婚礼的人员,除了梁家父母,也就是白梓岑和梁延川熟识的一些朋友,气氛温馨得恰到好处。

    婚礼的前几天,梁延川就一直神神秘秘地计划着什么,甚至连病中的许阿姨也被一并请了过来。白梓岑原本是不打算让许阿姨参与婚礼布置的,毕竟她还病重着,她生怕她累坏了出了什么闪失。不过许阿姨主意坚决,说什么都不愿意听白梓岑的劝解,愣是把她的话当作了耳旁风。起先,白梓岑还劝了两回,劝到后来,自己也没力气了,就只能任由许阿姨和梁延川商量着。

    所有的精心策划,都在婚礼的前一天拉开序幕。

    一大清早,梁延川就驱车带着白梓岑和许阿姨离开了市区,到了市郊的一个小县城——昆江县。而后,沿海公路交接如织,曲径通幽之后,是一连串的小型别墅区。

    梁延川轻踩刹车,穿过数个独栋别墅,停在了最末端的那一幢。大约是经年已久,别墅的外墙已经有些剥落,露出了水泥钢筋灰败的肌理。

    白梓岑望着眼前的那一桩别墅房屋,眼眶逐渐湿润。她十岁前的记忆,都是发生在这里。父亲的温柔宠溺,母亲的善良慈爱,哥哥的勇敢保护,那时候的她活在父母编织的美好世界里。

    白梓岑甚至能清楚明白地记得,屋子旁边有个小花园,那里种着一株月季,是她母亲最喜欢的花。推开门,左侧的房门旁边,应该是记录她和白梓彦兄妹俩身高涨幅的卡通尺具。这里所有的一切,白梓岑都谙熟于心。

    被拐卖解救回来后,白梓岑也曾回来过,但那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因为父母意外亡故,早年的产业宣告破产,而这个地方也早就被法院查封拍卖了。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靠近她。来人伸手,温柔地揽住她的肩头:“想起过去的事了?”梁延川悄悄地问她。

    她含泪点了点头。

    梁延川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物件,塞进白梓岑的掌心。白梓岑下意识地摊开一看,才发觉那赫然是一把钥匙。

    他说:“我听许阿姨说,你们老家有个习俗,说是新婚前一天,新娘一定要住在自己的家里。之前也听许阿姨说过,你一直心心念念地想回家,于是就产生了把这幢房子买下来的念头。前些日子还担心之前法院拍卖会不会让房子易了主,又或是内部的装潢被人破坏了,结果没想到拿到钥匙之后,这里居然还好好的。”

    白梓岑的眼眶有些酸,明明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说出口,只是一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谢谢。”

    “傻姑娘,明天就要嫁给我了,怎么今天还说谢谢。”

    白梓岑埋首在他的怀里:“就是心里感动。”

    梁延川慢条斯理地笑了:“许阿姨说你们老家注重仪式,新郎和新娘在结婚前一夜是不能见面的。所以今晚我只能把你留这儿了,等明天再来接你。”

    “你不是自诩最不迷信风俗仪式的吗?怎么到自己结婚的时候,倒像是个信徒了。”

    “这一辈子也就结这么一次婚了,迷信一次也无妨。”他轻描淡写。

    她调笑道:“那你怎么不说,我老家还有新娘送嫁前,一定要有九十九响鞭炮,要抱着新娘跳火盆,还要有表兄弟帮忙把聘礼抬进来呢。”

    “这些都会有的。”

    这下,白梓岑倒是惊掉了下巴:“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许阿姨跟我说过了,你们这里嫁女儿的习俗都是固定的,想必要是你父母还在世,也总希望你照着老习俗嫁人,也好讨个吉利。我跟许阿姨都商量过了,她也赞成我这么做。”梁延川忽地笑了笑,“再说,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累一累也无妨了。”

    白梓岑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一时间,所有话却像是哽在了喉咙似的,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他继续说:“等过些日子,时间空下来了,我就找人重新粉刷下这边的外墙,房子里面的东西也翻新些。这样,等到你哪天想回来看看的时候,我们就能带着陶陶一起回来了。”

    “好。”

    是夜,梁延川已经离开。

    在婚礼的前一夜,白梓岑抱着膝盖坐在电视机前,陪许阿姨一起看电视。说是看,其实更准确来说,是听。许阿姨因为白内障引起的失明,仅能靠声音感知这个世界。

    晚间时段,照例是被枯燥的社会新闻所垄断的。白梓岑坐在电视机前,听着听着,就有些困倦。

    “小白……”许阿姨温柔地叫了她一声。

    白梓岑以为是许阿姨不舒服,连思维都清醒了三分,立马转过头去,问:“怎么了?”

    “你靠过来点,阿姨想跟你说说话。”

    “好。”白梓岑慢悠悠地凑过去,等坐到许阿姨旁边,她又不紧不慢地伸出手,盈盈握住她枯老的手掌,说:“阿姨,我来了。”

    那双失了明的双眼,眼梢微微上扬,拢成了一个慈爱的笑靥:“我一想到我们家小白明天要嫁人了,心里就有点舍不得。想想,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你母亲的襁褓里。现在,一晃眼,你都已经是个当妈的人了。”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白梓岑往许阿姨的肩膀上靠了靠,像是个依偎在母亲身畔的小女孩。

    许阿姨伸出手,摸索着抚了抚白梓岑的脸颊,说:“其实,我原先觉得,像梁检这样的人,与你是极不匹配的。虽然他帮过我们很多,甚至还帮我打赢了成峰建设的官司,拿到了赔偿款。但当我知道你要跟他结婚的时候,心里仍是持反对意见的。”

    白梓岑慷慨大方地笑了笑:“其实我也知道,就像在所有人眼中一样,我们并不相配。他是前途无量的检察官,而我更像是个拖累他的包袱。”

    “快别这么说。”许阿姨皱了皱眉,“在阿姨心里,我们家小白是最好的女孩子,不可能配不上他。我只是听他说起,你坐牢是因为他,甚至连差点染上抑郁症也是因为他,心里气不过去罢了……”许阿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长辈总是心疼自家的孩子,条件再好的家庭,在我眼里,也没有你的快乐重要。我也没生过孩子,唯一一个小辈也就是你和你哥哥,你哥哥去了之后,又只剩下了你一个,我就更看不得你吃苦了。况且一个人生来就那么短短几十年的时光,你在他身上花费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得到结果。我怕你嫁给他之后,仍旧没有什么结果。直到……”

    “直到什么?”白梓岑好奇地问下去。

    “直到他特地到养老院来找我,问了关于我们老家结婚的旧习俗之后,我才终于放下了那颗心。”许阿姨用力握了一把白梓岑的手,忍俊不禁,“我故意刁难他,说是我们老家有放九十九响鞭炮才能进新娘家门的习俗,还要有男方家的表亲提着聘礼上门,新郎出门的时候还要抱着新娘跳过火炉。我以为,像他那样出身的人,一定是不会愿意拉下面子做这种事情的。没想到他听完之后,居然还笑眯眯地问我还有没有。那一刻,我这个老人家是真的感受到了他的诚心……”

    白梓岑听完,不知为何,眼眶竟是湿润了。她张着唇,还带着点鼻音:“他这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时候又像是个傻子,你说什么都会信。”

    “说起来,我眼睛虽然瞎了,但心里却还是跟明镜似的。你以前说要跟曾兆结婚的时候,我明显就能感觉出你并不是发自真心的,所以才会问你是不是忘记了孩子的父亲。现在,眼看着你回到他的身边,跟女儿团圆,我想,即便是未来我病发过世了,也会走得很开心的。”

    每逢许阿姨说过世后的事,白梓岑总是会立刻捂住她的唇,不让她说下去。这次,当许阿姨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没有再回避。

    白梓岑前几天就听医生说过了,许阿姨的病情又加重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部,无力回天,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陪她好好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她往许阿姨的怀里蹭了蹭,含着泪哽咽:“我知道的。”

    “你哥要是看见你嫁人了,一定也很高兴。”许阿姨遍布褶皱的脸,忽地笑成了一团,“以后你呀,一定要带着你哥的那一份,好好幸福下去。也好让你爸妈,让你哥,都安心。”

    “嗯,一定。”

    次日,当梁延川带着那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进白梓岑的家门时,白梓岑刚由化妆师整装完毕。她一袭抹胸的白纱长裙,头上还缀着朦胧的白纱,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梁延川刚准备走过去牵起白梓岑的手,女儿梁语陶已经先一步地从人群的缝隙里钻了出来,迈着飞快的小短腿,跑到了白梓岑的面前。

    白梓岑见状,倒是连结婚大事都忘了,撩开了碍事的白纱,就直接把梁语陶抱了起来。

    梁语陶倒也不介意众人在场,大方地往白梓岑脸上蹭了蹭,嘟着小嘴不悦道:“妈妈,陶陶都一个星期没看见你了,陶陶好想你。爸爸说你们要准备婚礼,家里很乱就只能把我扔在奶奶家,奶奶家都不好玩,陶陶无聊了快一个星期了。”梁语陶抱着白梓岑的脖子,忙不迭地就要大吐苦水,向她告状,“而且曾亦舟现在都不愿意陪我玩了,他现在连晚上放学都不跟我一起牵手回家了。”

    白梓岑莞尔一笑:“听起来我们家陶陶确实过得很不开心,等今天结束了,爸爸妈妈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梁语陶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之后很是一本正经地说,“陶陶要过些天才回家,因为有新的朋友陪我玩了。”

    “谁啊?”

    梁语陶侧过脸,伸着手指向人群的某一个方向。攒动的人群里,依稀可辨有人手上还端着个圆盘,大约是盘里的东西太重,那人的脊背都险些被压弯了。片刻后,那人终于奋力将人群撕开一条缝,一跃而出。

    梁语陶眯着眼笑:“妈妈,我表叔回来了,我要跟他玩几天。”

    果不其然,人群中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竟是白梓岑多年不见的同学周延昭。他依旧跟五年前一样,利落的短发,英挺的轮廓,唯一不同的是,眼神中已经褪去了过往的青涩,变得锐利又沉着。白梓岑心里一直有个夙愿,那就是哪天见了周延昭,一定要当面对他说声谢谢。感谢他当年让她认识了梁延川,也感谢他在她那么狼狈的时刻,救了她的小女儿梁语陶。

    她想,这个愿望今天大概是能实现了。

    面前,有熟悉的人影朝她走来,谙熟于心的骨骼轮廓,是她爱了多年的那个人。梁延川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朝她走过去,面上还带着些微不可见的笑意。

    他从她手里接过梁语陶,调笑道:“在看什么呢?怎么整个人都愣了。”

    她微微偏转目光,朝向他:“没想到周延昭都回来了。”

    “许阿姨说要有表兄弟提聘礼上门,我思来想去,也没有其他什么旁支的亲戚了。所以就一个电话打去了美国,让他连夜赶回来了。不过说起来,你这个老同学,再加上我这个表哥的婚礼,他哪能不来参加。”

    梁延川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仿佛周延昭就活该给他使唤似的。白梓岑听着他的口气,也不免眼梢上扬,笑了起来。

    彼时,周延昭已经将手上的圆盘放下,热闹地走了过来。一个旧人,往往会带起诸多的旧回忆。因此,当周延昭步履轻慢地走向他们时,就好像是带着他们三人共有的青春时光,纷至沓来。

    多年不见,他倒也不见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淡笑着的眼眸里含着些星星点点的无奈,对白梓岑戏谑道:“你都不知道,我表哥是前天才通知我你们结婚的消息的。我赶忙订了最快的班机飞回来,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现在两手空空,你可别埋怨我。”

    他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的这个观点,还不忘抬手指了指眼睑以下的部位,埋怨道:“你看,我时差还没倒过来,早上又硬是爬起来给他抬聘礼过来,连着二十四小时没睡了,眼睛下面还全都是青的呢。不过话说回来,白梓岑你们家的规矩怎么这么多,我好好的一个周延昭都快要被这些婚礼规矩给折腾坏了。”

    梁延川与白梓岑对视一眼,笑道:“即使你不回来折腾,在美国你也醉生梦死快玩坏了。”

    周延昭和梁延川虽是表兄弟,却是极为相反的两种人。梁延川对待自己严苛而克制,周延昭则是秉承着无乐不作的观点,从不限制地花天酒地。因此,当梁延川如此埋汰他时,他也一时没了话。

    片刻之后,周延昭才慢悠悠地笑了起来,对梁延川说:“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要场面上地说一句。表哥,新婚快乐。”待说完后,他又不紧不慢地转过脸看向白梓岑,眼神里带着些细微的感慨,祝福道:“还有……嫂子,新婚快乐。”

    门外的鞭炮乒乒乓乓地炸开了锅,整整九十九响,在昆江县的传统里,意味着九九归一,婚后一家人和乐圆满。白梓岑家的别墅门口,放着一个铁质的盆子,里面还燃着柴火,噼噼啪啪地响。跨过火盆,意味着除去所有的晦气,未来和乐。

    梁延川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就跨了过去。白梓岑也不知怎么的,见他对所有的习俗执行得一丝不苟,倒是忍俊不禁地在他怀里笑出了声来。

    等最后,终于搞定一切,两人坐在车里,等待去海边教堂举行婚礼。

    静谧的车厢内,她悄悄握住他的五指,笑道:“我认识了你那么多年,总感觉今天最像是毁了你一世英名的日子。”

    “为什么?”他偏过脸细细地瞧着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跨火盆这种事情。我要是你,铁定面子上过不去。你刚刚可没看见你爸,见你那样子,险些笑得腰都闪了。”

    “反正都把你娶到了,贻笑大方也值得了。”

    白梓岑笑笑:“今天周延昭倒也是陪着你贻笑大方了。”

    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往车窗外看。彼时,周延昭正一手牵着梁语陶,佝偻着背穿行在人群中。他大约是极为害怕那鞭炮声的,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