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半生荒唐,余生有你 > 第4章 突兀的重逢(4)

第4章 突兀的重逢(4)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白梓彦的病房正对着服务台,年纪轻的护士毫不客气地指着病房里的白梓岑说:“这个301床的女朋友可是不得了,基本每周都来给这个病人做按摩,真是其心可感天地。”

    年纪大些的老护士摇了摇头,说:“别瞎掰,那姑娘是301床的妹妹。我之前听那姑娘说过,她小时候被拐卖过,几年前才回到了远江市,结果好不容易逃回来了,一家人都出了事故,父母死了,哥哥也成了植物人。”

    一群人纷纷唏嘘感叹:“真是可怜了。”

    老护士继续说:“那姑娘的父母过世了,她也没办法恢复户籍,所以连现在照顾她亲哥哥,都是没名没分的。”

    “真是上辈子造了孽了。”

    梁延川显然也听见了她们的议论,但他选择无视。他刚准备走快些离开,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仗义的女声,并非别人,而是她的女助手祁微。

    祁微还是个实习检察官,怀揣着无比的正义感,对于这些议论自然是愤愤不平:“两位护士小姐,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无端议论别人的是非,是有损职业道德的。”她拎起食指,对着她们指指点点,“再则,你们这样围在一起,我随时都可以向你们的领导建议开除你们,理由很简单,消极怠工。”

    护士们都黑了脸,纷纷走开。

    祁微还不忘补上一刀:“我是市人民检察院的实习检察官祁微,如果你们被开除后有什么法律问题需要帮助,也可以咨询我。”

    待护士都走完了,祁微才跑快几步跟上梁延川,嘴里还嘟囔着:“那些护士可真是没有职业道德,公然议论病人的隐私,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还真是挺可怜的。”

    梁延川脚步猛地一停,祁微差点撞上他。

    “梁检,怎么了?”

    梁延川的轮廓有些冷:“祁微,多管闲事并不是一件好事。你是检察官,入职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面对任何事情都不能带着主观的情绪。况且……”

    “况且什么?”

    梁延川别过脸,望了病房里的人一眼。在见到白梓岑身影忙碌的那一刻,他眼眸里的灰暗一闪而过,连痕迹都难以捕捉:“况且,你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底细,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罪有应得呢。”

    “梁检,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首先那姑娘没有犯罪,你不应该说她罪有应得。再则,刚刚你跟我说面对任何事情不能带有主观情绪,但此刻的你,明显是带有主观情绪了。”

    祁微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电话给打断。她顺手接了起来,对话不消三分钟,祁微的表情就由原本的嬉皮笑脸变为一本正经的刻板,俨然一副女检察官的作态。

    挂断电话后,她对梁延川说:“梁检,我们负责的那个赌博集团的案子,犯罪嫌疑人刚刚跟警方招供了。警方传来消息,说可以顺便起诉了。”

    “嗯,我知道了。”

    “梁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梁延川当机立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病人住在这家医院的十六楼。你现在先随警察去听笔录,说不定会有上庭需要用到的资料。我马上回检察院,准备起诉要用的材料。”

    “好,我现在就去。”

    电梯显示数字一点点地下降,梁延川手握公文包,不紧不慢地等着电梯。

    夜间时段,医院里的人也不太多,大多都是些住院的病人。白梓岑从白梓彦的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恰好就碰上了他。她走路很轻,谨慎克制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梁延川。

    她的脚步声,梁延川最是谙熟。以前他在律师所上班,每天在家熬夜翻案子的时候,总能听到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然后踏着细碎的脚步声,凑到他耳边,含着满心满腹的委屈对他说:“延川,我害怕,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时候,梁延川总会轻柔地吻着她的额角,无奈地说:“那我不看了,陪你一起睡,行吗?”

    得了梁延川的应允,白梓岑总会像只得了蜜糖的小老鼠,高兴地攀附在他的身上,闹腾他一宿。然而,过去的往事越是美好,现在的梁延川对于白梓岑就越是痛恨。

    思绪出离的那一瞬间,白梓岑已经从他身后走了过来,与他并肩。

    她低垂着眼睑,习惯性地将刘海拨到耳后,连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你怎么也在这里?是来探望病人的吗?”

    读犯罪心理学的时候,梁延川曾经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如果嫌疑人有任何心虚的表现,往往会从他微小的动作里表现出来,例如搓鼻尖,例如……撩头发。

    “我是来办案子的,刚刚犯人招供了,在和助手准备起诉,待会儿还得回一趟院里。”

    白梓岑自觉插不上话,只得干巴巴地笑着:“原来是这样啊。”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点下降,直到电梯自动门缓缓地在他们的面前开启。

    “下楼吗?”梁延川率先一步踏入电梯,问她。

    “嗯。”

    “走吧,一起。”

    白梓岑愣了愣,才艰难地吐了一个字:“好。”

    当听到一起那两个字的时候,白梓岑有一瞬间的动容。那种动容,险些让她掉下泪来。暌违数年,即便是蹲了监牢,被所有人不齿地称作劳改犯的时候,白梓岑都没掉过一滴泪。

    可当梁延川说出“一起”那两个字眼的时候,白梓岑的眼眶湿润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可惜在梁延川面前,她始终还是懦弱。

    电梯昏暗的灯光下,梁延川第一次鼓起勇气打量白梓岑的脸庞。

    他记忆中的白梓岑,应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齐腰的长发,还有一脸连汗水都濡湿不了的倔强。只可惜,五年后他再看她,却发觉恍若隔世。

    她一副妇人的打扮,头发凌乱地扎成一束,连带垂在背后的发梢都是死气沉沉的。她那一双眼睛,早就没了曾经的璀璨,灰暗到如同流落尘埃。

    狭小的空间内仅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愿意发声,安静得可怕。正当白梓岑踌躇着要开口的时候,梁延川的手机却十分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梁延川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犹豫,最后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接了起来:“喂……”

    “Hi,梁先生!”

    俏皮可爱的女童音。

    距离足够近,电梯内也足够安静。白梓岑能够听清楚他所有的对话内容,甚至连小女孩的每次开怀大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白梓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因为梁延川和小女孩全程都在用英语交流。

    小女孩的笑声似乎极具感染力,她每一次笑,都能带动白梓岑的情绪。等梁延川挂断电话的时候,白梓岑的嘴角已经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

    她的声音淡淡的,如同是在自言自语:“电话里的小姑娘听起来真可爱。”

    梁延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迟钝,但只消片刻,他就恢复了那派处变不惊的模样:“是吗?我和她全程都在说英语,你能听得懂吗?印象中,你在大学的时候最薄弱的那一门学科就是英语。”他的口气里,带着四两拨千斤的讽刺。

    白梓岑笑笑:“是啊,当初被拐卖在外面那么多年,错过了学英语的大好时光,所以后来怎么补都没能补回来。”

    “嗯,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白梓岑仍旧沉浸在小女孩柔软的笑声里,连带梁延川漠不关心的语气也被她一并忽略了去。白梓岑估摸着这可能是周延昭的女儿,周延昭和她同岁,今年实岁二十六,应该也是结婚生子的年纪了,保不齐这就是周延昭的女儿。她忍不住问他:“刚刚打电话给你的是你的侄女吗?她的声音真好听,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

    “不。”梁延川有一秒的停顿。

    “她是我的女儿。”

    白梓岑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整个脸都是煞白的。

    “我的亲生女儿。”

    白梓岑愣了很久,才艰难地扬唇笑了笑,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也是,你在国外那么多年,确实也应该结婚了。小姑娘是混血儿吧?英语讲得这么好。”

    “她妈妈是中国人,华裔。”

    透过电梯四周不锈钢镜面的层层反射,白梓岑脸上的难堪,悉数落在梁延川的瞳孔里。

    “中国人也好,没有文化代沟,交流起来也方便。而且中国人看中国人,肯定是比看外国人顺眼的。”白梓岑忽然有些佩服自己,此时此刻,她还能冷静得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向梁延川一点一滴地分析在国外娶中国人的好处。

    电梯提示灯显示,已抵达地平面一层。白梓岑还没说完,梁延川就已经率先跨了出去。白梓岑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竟然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

    她问他:“梁延川,你还记得晓晓吗?”

    他们的女儿晓晓,一个连大名都没有的孩子。

    梁延川的脚步猛地刹住,他一脚跨在电梯外,另一脚还在电梯里。红外线感应的电梯门不停地开开合合,机械化的运作模式,辟开了他们两个的世界,是完全隔绝的。

    片刻后,他的语气带着蓬勃的怒意叫嚣而来,如同质问。

    “白梓岑,你怎么还有脸提起她。你别忘了,是你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