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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宿》(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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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廿七,“目星”车逅依主持。

    古筝乐声首先响起的一段舞曲中,一位灵动如猫儿的少女登台,一身靛青色衣裙,漫步于江边的花丛中,好似触景有感,害羞着幻想了将来幸福美满的生活,闻着花香憧憬起爱情的美好,看着倒影向往着婚姻的纯洁,良辰美景,光风霁月,如诗如画,可说是人入诗画之中,虽是如此,但绝无放肆轻薄之意,台上的舞者把一个未出阁的良家少女在礼教之内的神往展现得难以复加,好一段美轮美奂的舞蹈。

    台下的青年男女,有看得痴了的,有看得心跳的,也有看得红晕生双颊的……

    换上天外族艺人的舞蹈了,舞曲异域情调比较重,时快时慢,名为“轻狂”。

    几个身材妖娆身着紧身衣衫的女子,紧得有点绷,有汉家的,也有外族的,首先在台上按着快拍子一个个扭腰弄姿,巧笑的嘴角翘到哪个位置都是专心练过的,撩拨的意味颇为重些,而后她们轻巧一扭身,转到一个薄如蝉翼的轻纱屏障后,此时曲调慢了下来,屏障后若隐若现的美女妆浓重得隔着一道轻纱还不显淡,身姿的曼妙,再加之轻纱上的倩影,时不时的还从屏障后轻盈地转出来几次,已经可以用“挑逗”这个词了。

    张凝周直看得面红心跳,只好低下了头,强行克制自己粗重的呼吸。

    她哥张屋峻不错眼珠,生怕眼皮眨半下漏掉一眼没看到将会找不着地方买后悔药去,可口里却道:“这叫什么呀?太有伤……伤什么来着?反正只配在娼寮里去跳这种舞蹈,竟然敢放在这样的庆典上,也太不像话了。”他边说还边大口地咽唾沫。

    邵公公听在耳里,都没回头就讥笑了一声,也不怕张屋峻离的近。

    也是,反正此时的张屋峻把精力全放在用眼看上,哪来的工夫听呀?

    宰父大族长此时问姜教主台上的姑娘们跳得怎么样?

    姜教主迟疑了一下。

    此时宰父大族长道:“其实舞蹈本身没什么过错,有错也在观者的身上,懂得欣赏就是艺术,不懂得就是***。姜教主,您说是不是?”

    今天是都油漆铺的“错认猿猴”仲孙涂猕仲孙掌柜之女抛绣球的日子,自然引来了不少未成亲的成年男子。

    仲孙涂猕先出来冲台下作了个罗圈揖,“众位老少爷们儿,今儿个是我闺女择夫君的日子。这规矩我就不费话啦,只求台下有德的各位,成了亲的、定了亲的、成过亲的、定过亲的,还有那年貌家境不相当的,您今天能高抬贵手,我在这儿替我闺女先谢谢你们几位了。丑话我说在前面,今天是正经事,玩笑开不得,谁要是耽误了我女儿的终身大事,可就别怪我跟你翻我这张老脸。好啦,天儿不早了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众位,请上眼,我闺女仲孙彤要出来了。”

    仲孙彤一出来,台下开始有议论的了。

    “行,不难看,不算白来。”“哟,长的还够意思嘿。”“模样也不是太带劲呀?得,既然来一趟就试试手气呗。”

    接着就开始有亮傢伙的了,有举着笊篱的、有擎着勺的,还有把油纸伞撑开反举着的,尚没看见有拿着挠钩的和要甩套索的。

    仲孙彤接过娘递过来的绣球,左面看看,右面看看,看着底下的男人们随着自己的眼神蠢蠢移动,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有这么重要的时候,好玩心起,有心带着那些男人再蠢蠢几回,结果还是怕挨她爹的揍,可真要抛也不简单,看着顺眼的男人都不扎堆,分散在不顺眼的众多男人中,无论扔那个位置都会有很大的可能抱憾终身,但又不能像将军一样下令让顺眼男人们集结,看准了一处好男人相对比较密集的方位使劲抛了过去。

    那一刹那间,“顺眼的男人们快接呀!”这句话差点冲口而出,应该会有人明白她吧。

    只见那个倒开伞的看准了绣球“蹦”了起来,却被擎着勺的给拦截了。

    “有规矩没有?接绣球得用手才是对小姐的诚意。”预先没有想到用傢伙的男人们有说辞。

    也没看清是谁,抬腿照勺脑袋上踢了一脚,绣球就又飞入半空中,眼看一个举着笊篱的就要得球了,继而就要得人,可强中还有强中手,一个胖脸上有痣毛的胖男人用的笊篱是铁的,一下打坏了那人的竹笊篱,把球抄住。

    因为太乱了,先前有个更值得看的他们没注意,一个长得不太白的俏女郎一手拿着另一个俏女郎的腕脉把她扛在肩上,被扛的女郎又叫又挣扎,可也顾及着自己的要害。

    这时那不太白的女郎看见了这里有抛绣球的立刻不乐意了,“结亲那么大的事却要靠个球儿决定,也太儿戏了吧。不行,我非给搅黄了不可。”说着,她点了肩上女郎的穴道,寻了个最高的楼顶放下,一个飞身,身形落下时一脚冲那胖男人接着的绣球踢去。

    胖男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呢,见笊篱里的球又飞了不急才怪,回手就给了那女郎一铁笊篱。

    女郎双手如同两条“疯狗”开牙照铁笊篱的柄“咬”去,给“咬”出两个“牙印”,捎带把他满腔怒火也给“咬”下去了,没工夫看胖男人的苶样,一转身又奔绣球“咬”去。

    这时来了个人,手里虽不是套索,可一抖手里别样的兵刃把绣球也给卷住了。

    是够别样的,两根短棒前是两条虾米须子似的粗长皮条子。

    可又来一个比拿铁笊篱的更胖大的大胖子,一伸厚实的大手照绣球抓去。

    虾米须子收的不慢,绣球几乎是从大胖子的五指中抽回来的。

    大胖子自不会甘休,几步上前又要抓。

    可那个女郎比他灵快,抢先一步把绣球“咬”在手里了,可又被虾米须子卷住了手腕。

    大胖子嫌使虾米须子的那人讨厌,暂不管绣球,也是,反正一个女人拿去也不作数,先奔那使虾米须子的就过去了,先夺下再说。

    使一双虾米须子的一见也只得抖松皮条子撤回,要全力对付大胖子。

    女郎得着绣球刚要找抛绣球的人家理论,却看见一帮如饿狗般的男人们冲了过来,其中不缺那使铁笊篱的。

    女郎也没太在乎,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这种男人越多打起来越解气,要娶女人就该用心打动而不是用力抢球,特意还玩个帅,左手擎绣球与自己的脑袋一边齐,双脚奔前,右手上来先把一个眼神最贪婪的给“咬”了,紧跟着抬脚把个面相最凶恶的腿骨给蹬了,疼的那小子“嗷嗷”直叫,在女郎耳里听来还不如哑嗓子的狗叫唤得好听,接下来就跟一群眼冒绿光的大猫和一条大母狗抢食似的。

    再看这面的使虾米须子的,双兵刃甩开,猛抽大胖子的眉、目、鼻、口、耳。

    大胖子脸上虽肉厚可也不乐意了,俗话说的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摆开两只大肉手要抓两条虾米须子,可那东西让人家使的比较活,要抓住不易,但防中带抓的套路还是可行的。

    使虾米须子的一看攻人家的脸不好使,一撤双兵刃,改抽打大胖子的身子,拿双肩当眉,双**当眼,胸腹当鼻,肚脐眼当嘴,两肋当耳,一通抽下来,也让大胖子知道疼了。大胖子索性往地上一躺,使开“肉碾子”的功夫,只要找准时机,连两根虾米须子带使虾米须子的人一起碾于身下。使虾米须子的一看对方使开“地堂”的功夫,一拱脊背似罗锅,使开一套功夫配合虾米须子的进攻,专对付“地堂”用的,但是毕竟不是真的驼背,遂使得不那么流畅,可也尚能跟大胖子打上些回合。

    仲孙涂猕看着下面抢的有些个不像话了,心说单为了自己闺女也不能够呀,别是有人故意找些个人来搅和吧,看来不下去是不行了,“喂,那位妇道,你把绣球还给我闺女。”说着一个“筋斗功”,他翻身落在女郎身旁就要夺。

    “你就是那姑娘的爹呀?是亲爹吗?知不知道你这是坑你闺女?”“我们家的事用你管?把绣球给我。”“嘿……你闺女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混……”

    “你闭嘴。”黎歌此时出现,一招刚猛的“金鸡啄食”,“人家的闺女人家说了算,嫁鸡嫁狗关你屁事。”

    “黎老儿,你跑这儿说风凉话来了?说,今天来捣乱的是不是你给找来的。”仲孙涂猕边和黎歌夹击女郎边道。

    “嘿嘿,是你那闺女太惹人稀罕了,什么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人物全招来了。看见了吗?杀猪的、拉皮条的、卖片儿汤的都来了,这儿还有个‘汪汪’叫的。”黎歌的话里让仲孙涂猕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呸,给我滚得远远的。我闺女说了,叫你徒弟别再痴心妄想了。”“呸,留着你那闺女做老姑娘吧。”

    他们一人一句口斗得正欢,自然无法合力夺下女郎手里的绣球,况且周围还有一群“球迷”。

    那个拿铁笊篱的胖男人趁火打劫的本事不小,早先放高利贷的时候没少使这招发财,几铁笊篱下去还真把绣球给抄上了半空。

    这应该就叫好狗架不住一群猫,女郎忙活不过来了,何况还有一“鸡”一“猴”呢。

    就看吧,跳着脚够的,这个没那个跳的高就去拽那个的裤带,紧接着就是粗鄙难听的怨骂声不堪入耳,一会儿那个又把这个撞躺下了,一通乱七八糟的场面,在旁边瞧热闹的倒是挺开眼的,一般见不着这么豁命抢绣球的,比老猫抢咸鱼抢的厉害。

    “你还跟我打,再过一会儿我闺女的绣球都快让人抢瘪了。”“要不是你缠着我也不至于呀?还不快去。”

    他们二人此时一致对外,齐身扑上从“球迷”中总算把尚还可称个“绣球”的东西给抢回来了,可刚一放松就又让女郎给抢走了。

    “你个没完没了的黑妮子,你要干什么?”“就是,想接绣球重投胎去。”

    “你们两个老东西不要出口伤人。”女郎气急地道,“我是为那姑娘好,要不才不会管你们这破事儿呢?”

    说着,她拿着绣球就要跑,“呼啦”一下子又让“球迷”给围上了,遂纵入半空中,众“球迷”们哪里干,都拿手里的傢伙撇她,真是人多力量大,漫天的东西还真把女郎手里的绣球给击落了。

    再看使虾米须子的和大胖子打得不亦乐乎,一双皮条子照着地上滚攻的大胖子那通抽呀,只要能打着,仍旧照样抽打大胖子的五官,反正也不管是大“五官”还是小五官,皮条子能到的地方就不放过。

    大胖子也不含糊,大“肉碾子”把使虾米须子的逼得满处乱跑,生怕给碾上。

    这会儿一见绣球又飞过来了,使虾米须子的一抬头,糟糕,一个疏神一双兵刃就让人家给碾上了,他急忙使劲扽,可没扽动,眼看着人家大胖子就要滚压过来了,他连脚都使上了也没多大用,而且还恐再使力那皮条子就跟短棒把柄分开了。

    女郎不弃,一个飞身过来用脚把绣球又给踢起来了,可还没等接在手中,黎歌探三指使出“铁鸡爪子”的功夫给抓了过来。

    不等黎歌抓紧,仲孙涂猕跟身进步夺了过去。

    “抢什么?难道你还以为我要做你女婿不成?”“呸,嘴再犯贱小心我拿你的鸡舌头下酒。”

    就在俩人再次争吵的时候,锲而不舍的铁笊篱又钻过来了。

    仲孙涂猕正在气头上,用胳膊一扒拉,“行啦,今天不抛了,要想接听着信儿再请早。”光顾着生气了,圆了咕唧的绣球没拿稳掉地上了,要不是女郎又给抄走了,就让“球迷”们给扑住了。

    又是一场有争有夺有追有跑的“绣球大战”。

    这时不知道哪个“球迷”使坏,竟然用“犯规”动作,用手里的傢伙给女郎使了个绊儿,要不然女郎的功夫那么高一跑了之他们也没地方找去。

    遂绣球不“耐烦”地滚了几滚,恰巧正滚到一个墙角里,使虾米须子的和大胖子僵持不下的两个身子正好把绣球给挡在里面,要拿着可不易。

    其实只要再等会儿,使虾米须子的怎么也没大胖子力气大,可偏就有等不及的。

    那个拿铁笊篱的胖男人一低头看见一块朱门前的下马石,一股急劲给抱起来了,照着他们就砸了过去,可却神奇地滑到了一旁。

    这时他们俩也看见了绣球就在一旁,立刻打破僵局一人一手奔绣球抓去,几乎同时抓到的,可还是让大胖子得着了,但是同样神奇地一滑又躺下了,绣球亦是神奇滑飞,一落落在一个瘪嘴人的怀里。

    仲孙彤虽然没下场,可一直合情合理地关注着,最后一见那瘪嘴人的模样,咧着嘴抹着泪就跑了,她娘在后面边唤边追。

    “嗯……我是过来打酱油的。”瘪嘴人把绣球还出的时候,那想笑一下却不知该不该笑的表情,简直从头到脚都是尴尬。

    众“球迷”一见绣球又红眼了,刚要群起而抢之,却见一个白衣女子亮出了六扇门捕头的身份。

    “今天就到这儿了,大家散散吧。”

    “球迷”们一见有官家的人出面,互相看了看没人敢挑头违背,遂一哄而散。

    鱼爱媛一回头,没见到大胖子,那个使一双虾米须子的没胆和她朝相,蔫溜了,因为鱼捕头认得他,他就是抛弃须小翠的栾钟器。

    刚才那“虾戏浅滩龙”的功夫是“老虾米”独创的,还有那虾米须子的功夫。他怎么会?她疑忖到。

    其实干攻戎把自己的武功秘籍留在了满依人那里,满依人把它留在了厂公府里,无意中让年统找到后交于邵公公,邵公公不愿睹此物思人,就令其烧掉,可年统早就想学点武艺防身,遂秘密收起,可一练上却发现“老虾米”的功夫不但难练而且难看就给扔了。

    栾钟器去京城投亲时给厂公府倒过垃圾……

    此时鱼爱媛一眼看见了那个胖男人,胖男人也想溜,可被人家夺下铁笊篱给拦住了。

    “为抢个绣球至于那么玩儿命吗?”“嘿嘿,您不知道,我也老大不小的了,整天别的不想,就想着能赶快找个老婆。让您见笑,让您见笑。”

    鱼爱媛冲他一瞪眼,手里的铁笊篱照胖脸上快速地比划了比划。

    “欸!您别来真的,我说实话,我说实话。嗯……自打那个姓幺的小子偷了我的钱后我放高利贷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心想着回老家来能好过点儿,没想到也那么不容易,正没饭辙的时候,我听到……”

    曾经有一个传说,“邋遢真人”年少的时候曾被当年恶鼠帮的人下药后强行带入帮中,后来发现这群鼠辈们想利用多年琢磨出来的秘密害人药物和豢养的异种恶鼠称霸武林,在当时的武林名人汤亩、郄瑞、支努比的帮助下,他们一举捣毁恶鼠帮并将那害人药尽数销毁,可是恶鼠帮歪门邪道弄来的财富却一直都没被发现过。

    最近有个传言,当初“邋遢真人”把那批恶鼠财宝的所在之地绘了一张图留了下来,图就藏在那仲孙彤抛的绣球里……

    “是那个跟你那么说的?”仲孙涂猕喝问到。

    “是个叫简鸣的小子,他得谁跟谁说。”

    “简鸣!果不其然,我早就知道那小子还没死心。”黎歌生着气道。

    “甭装蒜了。我看就是你们师徒俩核计着这么干的。”“嗳,你这只老猴儿,再放屁看我不……”

    鱼爱媛充耳不闻,手里把弄着铁笊篱看着胖男人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嗯……饭馆儿里拿的,回头我就还回去。”“没白拿,你有饭辙了。”“是吗?哪儿呀?”“牢房呗。”

    鱼爱媛说着用铁笊篱一敲他的脑袋,顺便点了穴道后回头看那女郎。

    “真巧呀。怎么只有赖姑娘你一个人?你把幸花水给放了?”“没有,我把她放在……欸?她人呢?”

    赖显纯说着几个起落上了不见幸花水的楼顶,站在那里到处踅摸。

    鱼爱媛此时到了她的身边,“用我帮你把她找回来吗?”

    “不用,我能的,我非自己把她找回来不可。”赖显纯怒气不消。

    “说!你这么干为的什么?”“我我我,师傅您别生气,我本来是一番好意,就想给仲孙师妹抛绣球这事儿上再添点儿彩。”“那图呢?”“我……不是还没来得及放里吗?”“图你哪来的?”“师傅您是知道的,我十几岁的时候进了地耗帮。”“就是那个说自己亲娘是‘白日鼠’白胜后人的小子挑头儿的地耗帮。”“可不?您别看是攒鸡毛凑掸子,可真偷到过好东西,后来那小子给捕快抓了……”“你小子贼,别人散伙时没捞着这张图。”“要不我是您徒弟呢。”“贫嘴。到底是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我们按图去找找不就知道了吗?”仲孙涂猕道。

    “怎么回事呀?胖兄弟,我结账的这会儿工夫儿你外面儿接绣球去了。最近想娶媳妇儿了?”“嘿嘿,别管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上一些日子。欸,你真的是去打酱油的?”“可不,路上得省着点儿吃了。其实酱油拌米饭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