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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飞上枝头变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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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仙佛端着一碗素面,信步走进张妙清的厢房。

    进得厢房里顾仙佛才看清张妙清的惨状,只见他此时面容枯槁,批头散发地躺在靠里的那张床上,双目无神脸颊凹陷,因没人服侍他现在还穿着之前受伤的那件衣服,身上既有血渍又有泥土,整个就是一老乞儿形象,打眼一看仿佛老了十岁不止,与之前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判若两人矣。

    顾仙佛举步来到他床边,把素面轻轻搁置在他床头。

    张妙清依旧两眼发愣地盯着上方,对于顾仙佛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

    顾仙佛对张妙清身上微妙酸臭味置若罔闻,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其床边,笑问道:“你那日在鱼汤中下的毒,是什么种类?竟然连我最得力的下属都能一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儿。”

    听见语言,张妙清才缓缓转过头以一种木讷的眼神看了顾仙佛一眼,张开嘴缓了好久,才终于发出一阵如铁钎划过朽木那般沧桑之音:“想不到顾大公子,能耐如此之大,还有不认识的毒药?”

    顾仙佛丝毫不在意张妙清的讥讽,缓缓开口说道:“南疆有一味草药,名唤三分三,因为这味药用药量只要不超过三分三厘,那么便是一味滋阴补阳,固本培元的补药,但是若超过三分三厘哪怕一丁点,也会使这味草药变成剧毒之物,南疆的郎中用三分三来治病救人,猎手则用三分三来猎熊,同样是一分草药,用量不同则药效千差万别,顾某何德何能,怎能辨清天下毒药?还望张公子,不吝赐教才是啊。”

    张妙清咧嘴无声而笑,良久笑毕之后才继续说道:“顾酒啊顾酒,你还真是处变不惊啊,就冲这一点,你也非死不可,你深吸一口气,然后按腹部天枢穴,是否有胀麻之感?把这口气吐出来,然后再按膻中穴,是否有刺痛之感?”

    顾仙佛一一依言照做,效果与张妙清所言果然全都符合。

    张妙清变无声大笑为有声低笑,直到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抬起他那只断了四只指头的光秃秃手掌,指着平淡如水的顾仙佛满面讥讽说道:“古人有云,胸如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顾酒,你这份养气功夫,可真是做到家了,若我是皇帝老儿,肯定封你个大将军做做。”

    张妙清已经知道自己一败涂地且时日无多了,所以言谈举止之间没有一丝顾忌,相反处处透漏着一股子疯狂味道。

    顾仙佛不置可否,含笑应道:“大将军的位置,或许低了一些。”

    张妙清不屑撇嘴,转头继续看着上方房顶说道:“若是你当真心中如你表面如此淡定,现在又来找我作甚?”

    顾仙佛依靠在椅背之上,看着窗外春光明媚笑道:“我能看得出来,你对冯小姐是发自肺腑的爱恋,那毒药下在了鱼汤里,冯小姐吃的肯定是最多的,若要中毒,肯定冯小姐是中毒最深的,你怎么舍得?”

    张妙清闭上眼睛沉默片刻,低笑说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先下毒再救人,通过这种手段让冯青那小贱人对我死心塌地呢?”

    顾仙佛摇头坚定说道:“不会的,你的一言一行里都透露着对冯小姐无比的爱慕和喜欢,怎么可能让她冒这么大风险?若是烈性毒药,哪怕服药之后马上服下解药,但是那些毒物药性之猛,对人体的伤害却是不可逆的,尤其冯小姐又是一个弱女子,你若真如此做了,恐怕得到的也是一个废人了。”

    还有一层原因顾仙佛没有说出来,那便是虎头儿可是差点能做上道德宗第十把交椅的魔道老魁,若真是烈性毒物,恐怕张妙清刚刚放到锅里那一刹那便被虎头儿瞧出不对来了,之所以虎头儿这次能着了道,正因为张妙清所选毒物不仅冷僻,而且对人体基本没有伤害,这才没让虎头儿察觉出来。

    听到顾仙佛言语,张妙清霍然睁开眼睛,目光里透露出来的全是凶狠与疯狂,他低声嘶吼道:“爱慕?喜欢?统统都是狗屁,老子才不喜欢那个小贱人,老子喜欢的只是自己罢了。”

    顾仙佛微笑接口:“看来张公子似乎是有满腹怨言要说出来啊,反正今日无事,顾某不知是否有荣幸,听张公子唠叨两句啊?”

    张妙清冷哼一声,闭眼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缓缓开口道:“顾酒,你确实赢了我,但是我不服,你赢我不是你的功劳,是你出身,是你家世的功劳,你别一副不屑的模样,你是不是想说,如今都在荒山野地,大家没办法拼家世,错了,大错特错,寻常人家,谁家公子出门能带一个地字高手做护卫,你别以为让他压着实力跟我打一架我就真的天真以为他就是一个玄字武夫了,那一夜的战斗节奏全都在他掌控之中,我只不过是被牵着鼻子的牛罢了,若不是有他在,你早就死在我手下一千次一万次了,我哪还用得着冒这么大风险去与虎谋皮?”

    顾仙佛笑了笑,对张妙清把虎头儿认成地字高手也不纠正,而是继续追问道:“可是,我看张公子座驾衣衫,以及平日出手阔绰程度,自当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才是?”

    “大户人家?”张妙清躺在床上,面色冷酷,娓娓道来:“我确实叫张妙清,但是你们所知道的,除了这个名字之外,就再也没有真的了,大户人家个狗屁,我出身于青木郡玄德县,家里在整个县里都算不得大户人家,无非就是人多一些而已,你可能没听说过玄德县,这个县里虽然名字里有个德字,但是道德教化已经到了狗屁不通的地步,玄德县里最多的便是赌场,男人中十个有八个有毒瘾,每家每户的生活基本都是靠母亲养活,我家也不例外,我的爷爷,叔公,都是把自己赌输了自杀的,我父亲的赌瘾,在我家族里面是最大的,现在除了我与母亲,别的他全输出去了,但是他却依然坚信,有朝一日他可以把整个玄德县都赢回来。”

    张妙清活动活动手腕,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冯青途经玄德县寄宿在我三叔家里,三叔眼睛毒,自然能看出冯青真正家世,而她们一行又只有两个弱女子,三叔便起了歹心,当天夜晚,他便叫了几个青皮想要趁黑拿下这对小娘皮,呵呵,他那个猪脑子也不想想,若真是大户人家出身,又怎么会两个弱女子出来闯荡?那晚上除了我三叔外,所有的青皮都被挑断了一根脚筋。”

    顾仙佛此时已经对张妙清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便笑着接口道:“所以你家族老亲属就合力凑钱,把你打造成一个翩翩世家公子,就为了能让你有朝一日抱得佳人归,而这冯小姐虽然天性率真聪颖,但是却一直久居深闺,不识人间险恶,你这个计划,原本很有希望成功,到时候,你便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你家人,也便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张妙清点点头,语调平淡:“谁料,半路里杀出个顾酒,坏我大事,坏我大事啊!”

    顾仙佛笑了笑,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笑眯眯说道:“就算没有我出手,你成功的可能也不大,冯小姐若真是大户人家出身,那么你的所有谋划,在她父亲面前也就如镜花水月一般可笑,再者说,你为了得道升天,就想如此坑害一个女子,你当真以为老天爷一直闭着眼睛睡觉呢?”

    张妙清冷笑:“若是老天爷能开开眼,怎么会让我出生在这么一个地方?我招谁惹谁了?让我在一个赌徒窝子里长大,让我父亲是一个如此恶心的人物?让我空有满怀抱负和一腔热血却不知道把血洒在哪里?你说老天爷有眼?那我说他有眼无珠!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我不这么做我还能怎么样?一辈子为我父亲还债吗?我只是为了跳出那个恶心的玄德县,你只看到了冯青那小贱人的可怜,那我呢?我就是该一辈子碌碌无为的死在赌场或者脚行里是吗?”

    顾仙佛站起身,从袖口中掏出张妙清的短剑扔到床上,云淡风轻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张妙清捧着短剑面色黯然,怔怔然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