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最后一镜[娱乐圈]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盛兆良大三那年排过《基督山伯爵》的改编话剧,田镜偷偷去看了,事实上他不用偷偷摸摸,掩在黑暗的观众席里,他可以比任何时候都大胆地用眼睛把盛兆良咂摸一遍,简直有些心花怒放。

    那个时候盛兆良穿着庄重繁复的戏服,站在台上,灯光把他英俊的面孔勾勒出山丘般起伏的阴影,让他显得默然,又风雨欲来。

    他高声说着台词:“生命如此之重,我把它从阴暗的地牢中拾起,便是要做好将它背负的觉悟,然而什么能够支撑我行走呢?唯有仇恨。庸碌之人靠攒铜板度日,多情之人没有与之热吻的情人便要寻死,伟大之人将生命燃烧,照亮史册。既然如此,仇恨是我的双拐,是我的养料,有何差别?”

    盛兆良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剧场内盘旋,田镜心跳如雷,鼓噪地在自己的耳廓中与那把激昂又阴沉的嗓音混合,几乎震破耳膜。

    “宽容和爱?不对,当我帮助人们忘记他们的劣行,也是忘记我的曾经,我会变成一个佝偻地蜷缩在躺椅中的人,因为此生再也不会有比仇恨更加熊熊燃烧的事物,让我醉心于我的人生。”

    田镜的眼眶湿润,他当时在心中有些激动又胆怯地想,如果我是伯爵,支撑我的生命,让我醉心于人生的,只有你。

    然而他错了,就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年轻人一样,某些闪过脑海的深情句子只能感动自己,他还并不懂得真正的醉心与人生是什么意思。

    今天,田镜辗转找到了失联许久的盛兆良,在一间黑黢黢的,唯一光源是电脑屏幕的剪辑室里,盛兆良合眼卧在沙发里。

    他几乎有些面目全非了,头发已经蓄至半长,糟乱地堆在衣领里,满脸不均匀的胡茬,皮肤粗糙通红,衣服也皱巴巴的,翘在沙发扶手上的两条腿,从松垮的裤腿里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袜子穿了一只一个颜色。

    田镜坐到沙发旁边的椅子上,垂眸看了他一阵,盛兆良睡得不安稳,鼻息不是那种田镜听过一次就永远记得的规律的绵长,而是断断续续的,很不舒服,田镜慢慢适应了盛兆良的这张脸,而后心中泛起酸软。

    人总需要什么来支撑自己沉重的生命,不然空虚和苦闷便会把人搅拌得稀薄,通过时光的网眼时,流逝得更快。田镜第一次尝到了找到支撑物的甜头,就是举起摄影机的时候,这趟回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摄影师这份职业,最初的恐慌也通过一次次实践而散去了,这毫无疑问给了他鼓励,再加上另一针有效的催化剂,让他仿佛觉醒一般,意识到哪怕是他,哪怕是那个总是不起眼的胖子田镜,也可以去抓住他锁梦想的。

    田镜伸出手,用圆圆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盛兆良的脸。

    盛兆良睁开了眼睛。

    看到田镜后他明显一愣,又眨了眨眼睛,才清醒过来。

    “田镜?”

    “嗯。”

    盛兆良从沙发上坐起来,抹了一把脸,垂头也不知道在脑子里过了些什么,才抬起头看向田镜:“你怎么会来?”

    “我来找你。”

    盛兆良喉结动了动,忍下了一句话,改口道:“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说着站起身,但田镜没动。

    “不用找地方了,我不是聊聊就走的。”他仰起脸看盛兆良,“我不走了。”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霸道,但眼睛又是软和的,还带了点儿恳求的意味,盛兆良便没话讲了,只有重新坐下来。剪辑室里没有窗户,有点儿闷,盛兆良从墙角的小冰箱里找了两支汽水出来,给田镜稍微摇了摇在小心打开。

    田镜不喜欢碳酸饮料,因为二氧化碳会让胃不舒服,作为吃货他的胃并不算太好,吃了挺多没口福的亏。

    盛兆良这细致举动倒也没有让田镜自作多情,他知道盛兆良对他的情分在哪里。

    “你听说你跟任老师去拍电影了,拍完了吗?”盛兆良一边打开自己的汽水一边问。

    “你打听过我吗?”

    “呃。”盛兆良有点尴尬,“偶然听说的。”

    田镜脸红起来,但也撑着说:“拍完了,要放一段时间,资金不够,后期跟不上……你呢?”

    “你也看到了。”盛兆良靠到沙发上,“我刚拍了个短片,借朋友的工作室剪小样。”

    这短短一句话里有很多让田镜感到疑惑的地方,为什么放着电影不拍要去拍短片呢?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落魄地窝在朋友的工作室里?

    然而盛兆良似乎并不打算细说,田镜看出来,就转了话题:“你现在单身吗?”

    盛兆良惊讶地抬眼看他。

    田镜已经默默演练过很多遍了,能做到不偏不倚,直视着对方,控制好自己的声带不要发抖:

    “你要是单身的话,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盛兆良从懒散靠坐的姿势直起身来,竟然局促地交握双手。

    “田镜……”

    “嗯。”

    “我以为两个月前已经说清楚了,我们……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那个时候我听你的,是因为我以为你要跟郁溯和好,但是你没有,所以对我来说,现在没有障碍了。”

    “不,你不明白。”盛兆良很头痛地用掌根抵住额头,“问题不是在于郁溯,是在于我,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我本来希望能及时止损。”

    “及时不了了。”田镜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顶着红起来的两个眼圈,“你可能觉得我无赖,但你给了我机会又拿走,我不干的,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我不想再等着你给我了,我要自己争取,你不讨厌我对不对?你对我有一点感觉,那我就争取那一点。”

    盛兆良久久不语,田镜看不清他低垂着的睫毛后面的眼睛,只能等,然而田镜已经把这辈子的等待都快用光了,等一时半刻也觉得煎熬。

    “我喜欢你盛兆良,你给我个机会吧。”

    田镜话一出口,哭腔就憋不住了,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眼泪就断线一样往下掉,盛兆良被吓着了,慌忙站起来给他擦眼泪,用衣袖。

    “我没有郁溯好看,但我一定比他对你好,我一定比他好,我会比任何人都好的,比任何人,都爱你。”

    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张着嘴哽咽得喘不过气来,盛兆良的手心那么暖,捧着他的脸,他爱惨这个人了,一辈子都不想与这动人的温度分开。

    盛兆良把他的上半身抱进怀里,他的眼泪鼻涕蹭了对方一身,越哭越委屈,最后近乎嚎啕起来,还好剪辑室装了隔音材料,不至于把外头的人惊扰到。

    “我试试,田镜。”盛兆良摸他的头发,“你别哭了,你如果真的想要我试试……那我就试试吧。”

    田镜万万没想到会是一顿哭让盛兆良点头了,他扬起脑袋,从糊起来的泪眼中望向盛兆良,那个面容疲惫的青年此时挂了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惊慌表情,见他抬头,更不晓得该怎么办了,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我不想继续伤害你,才那么做的。”盛兆良拧着眉毛,一如往常,在田镜眼中只是一个脾气不好又似乎时常容忍的人。

    “我都懂,我也都想好了。”田镜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无药可救,你拿刀捅我,我也还是喜欢你。”

    盛兆良摸着田镜头发的手指,滑进他的发丝,轻轻抓了抓,感受到卷曲蓬松的头发在手指间温和乖顺的感觉,终究还是有些心动了,

    就像意识模糊的蛇咬死了农夫,仍旧会贪恋一会儿尸体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