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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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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念跌坐在院内厚厚的积雪上,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将秦姑的活路隔断的大门轰然关闭,家仆们冷眼相待无人前来安慰,第一次尝到了伤心欲绝却又孤独无助的滋味。

    在爹爹去世才不过头七,年仅豆蔻的她已然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位亲人。

    翌日清晨,伤心的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的齐念好不容易在黎明时分昏昏沉沉的睡去,却在刚合上眼的时候就被齐姑猛然掀开被子拖下了床。

    她惊惧的在齐姑的呼喝咒骂声中勉力穿好了衣物,还未来得及洗漱就被逼迫着打发去了前院洒扫收拾。

    管家打着哈欠令两名小厮打开了齐府大门,在门前不过百余米的厚厚积雪中,秦姑面朝下匍匐在雪地里,花白的头发与落下的雪花不分彼此,早已僵硬的双手暴起着根根青筋,还保持着奋力向前爬行的姿势。

    在那个冬天灰蒙蒙的寒冷清晨,她跪在街上抱着秦姑冰冷生硬的尸首痛哭了一场,身后齐府那黑洞洞的大门,仿佛是一只骇然吃人的怪兽,正张着血盆大口阴森森的盯着她。

    秦姑之死曾是她毕生的伤痛,但那时的她胆小而又怯懦也全无半点主意,除了任人宰割,毫无其他办法。

    但如今是不一样了,既然上天开眼让她再活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所在意的人,让那些曾经狠狠伤害过她的人都去死吧,她要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村头的公鸡打鸣声逐渐嘹亮起来,盛夏里天亮的也很早,整座小村庄都苏醒了过来,窗外的榕树上一群小鸟欢快的扑棱着,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射在床头,整个屋子里明亮而又温暖,一片生机勃勃。

    齐念任由晨光温柔的洒在脸上,深吸一口气,暗叹一句活着真好啊。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秦姑见齐念醒了还不肯起床,不禁莞尔一笑:“小姐这几天倒不似往日贪玩儿,改爱上贪睡了。”

    秦姑此时还未到花甲之年,因着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心无虑而她素来性子也好心宽爱笑,故而岁月并未怎么苛待于她,看上去仿佛才五十出头的妇人一般。

    “我要秦姑抱抱才能起床……”齐念故意撒着娇,重活一世她便格外珍惜真心待自己的人。

    “好,小姐,让我来抱抱你。”秦姑笑着抱起了她,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小脸,“老爷摸约着今日要来看你了,小姐快些起床洗漱,吃罢早饭就能见着老爷了。”

    “爹爹要来了?!”齐念又惊又喜的跳了起来,真如孩童一般喜形于色,毫不掩饰。

    “是啊,你生辰那日老爷正忙着南下赶货,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回来了。”

    秦姑替华念整理好衣饰,便又去小厨房忙活去了。

    齐念赤着双足跳下床,轻快的踏过小院中光洁的青石,迎着橘色朝阳打开了院门。

    爹爹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这还是前世秦姑过世前,亲口告诉她的。那时她却是不肯相信,也曾追问自己亲生父亲究竟是谁,但奈何秦姑绝口不提,只教她要沉得住气耐心等待,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只是真等到了那一天,她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其可怖的,是她前世一生中的噩梦。

    早饭主食是青菜瘦肉粥加松仁糯米糕,配菜是一叠小酱瓜,一叠五香花生米,和刚从菜地里摘回来的新鲜丝瓜炒了鸡蛋,香味儿勾的齐念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

    秦姑在院中放置了矮桌与小椅,再将食物一一摆放好,直招呼正扒拉着院门往外张望的齐念过来吃饭,嗔怪她不穿鞋子就到处乱跑,又回屋去拿了她的小绣鞋,将她按在小椅上坐好,穿好了鞋子。

    齐念轻抚着秦姑微微花白的鬓发,出神道:“秦姑,你说我娘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姑不曾料想她突然出言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会儿才笑道:“你娘呀,她是个十足的大美人,你去屋内照照铜镜,你与她眉眼间有五分相似呢。”

    “那我另五分像谁呢?像我父亲么?”这样的回答她在前世就已然听过无数遍,但那时她一直都以为爹爹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未想太多。

    今生的命运既然要自己掌握,那便不能稀里糊涂的,一定要尽早探清楚这其中的纠葛缘由。

    “这……当然了,老爷儒雅清俊,夫人貌美如花,才能生出小姐你这样伶俐可爱的好孩子。”秦姑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虽很快掩饰了下去,却还是被华念敏感的捕捉到了。

    “小姐还是快些吃饭吧,等会儿日上三竿坐在院中该嫌热了。”秦姑转换了话题,替她盛了碗粥放在了面前。

    齐念趴在小饭桌上,举起小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鼓着嘴道:“爹爹怎么还没回来啊,我想与爹爹一起吃早饭……”

    这是院外传来一阵爽朗如山涧清泉的笑声:“我的念儿这般想念我,真是让为父十分感动啊!”

    “爹爹!”闻声齐念心中不禁一阵欣喜夹杂着心酸,跳起来便扑入了来人的怀抱里。

    这真的是爹爹,活生生的。侧耳贴在他的胸膛上,心脏那稳健的跳动声仿佛是她此生听过最美妙的乐章。

    因为她曾见过自幼便十分疼爱她的爹爹,面色青紫肿胀的躺在一口冰冷的棺材里,任她怎么哭怎么喊都唤不醒。

    周氏在爹爹丧礼之时当着众位宗亲好友的面儿也确实哭的十分悲切,遇人便将爹爹是如何患疾、自己是如何周到服侍请医问药却依旧无力回天之悲痛诉说一番,将众人的疑问堵得严严实实,又仗着自己长子已然成年说是当得起这个家,一律断绝了宗亲们所能置喙的余地。

    她这般雷厉风行泼辣无状的手段,倒真不像是个骤然丧夫的无知妇人的行为。

    这么一回想,看来前世爹爹的死,并不只是病终那么简单。

    爹爹与秦姑一般,在前世最深刻的印象里总是他们最终悲惨的模样,而如今正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