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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栀子花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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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六,时值盛夏,暑气逼人。陵州西南官道之上,陆陆续续,不停有马车和行人经过,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行路之人细细碎碎的说话之声,夹杂着叽叽喳喳的鸟鸣,奏出别具一格的乐曲来。一辆一辆的马车或朴素或华丽,却无不彰显着坐车之人的身份或财势。而这之中有一辆马车尤其显眼,倒不是因为它比其他马车更加华美或者排场更加铺张,而是因它行使的太过于悠闲散漫,完全不像赶路的样子。马车随从并不算多,但是看得出都是精挑细选,大有藏拙。马车一侧,两批骏马齐头并行,座上分别是两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短打装扮的对另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说道:“少爷,您骑马骑了这么久,可还吃得消?”问的关切却语中藏笑。

    那锦袍公子斜了他一眼,也不理他,面上的表情看来,似乎是有些不太舒服,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问道:“店里的帐拿回来了么?”

    “拿回来了。”那小厮看主子面色不佳,收起玩笑之心,正经回道。

    “那人呢?”

    “带了两个来,福伯说都是店里得用的,也知根知底,少爷可放心用。”

    被唤作少爷的就是知府家上门女婿化名童亦旻的宜州童家三小姐童明月,这小厮便是她的贴身丫鬟化名竹笙的绿竹。

    当初,刚来陵州之时,童明月便对自己的未婚夫婿大失所望,但也让她认识到与其依靠男人不如先依靠自己,自己想走的路自己来决定,畅游世界之大,岂不更好。她注意到这里远比宜州那小城繁荣,客路交通便利,商业贸易发达,是个赚钱的好地方。后来因为阴错阳差,娶了知府千金,事情变成一团乱麻,这件事便搁下了。不过童明月一向随性,过了没多久便也想通,当下情况已经如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日子照样要过,钱照样要赚。

    于是她整日里带着绿竹在陵州城闲逛,吃喝玩乐,无所不作,若再加上一个欺男霸女,俨然会成为第二个小霸王了。之所以没被人这样觉得,是因为她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就算做的事跟林昊平日里相差无几,却不会让人觉得是纨绔子弟,反而觉得她是一位风流俊雅的翩翩公子。唉,世人总是以貌取人,所以形成这样的差别也并不奇怪。

    可是即便如此,童明月却还是被大大地冤枉了。她之闲逛并非只是闲逛。一来她确实无所事事,总呆在林府让她觉得实在憋闷。尤其是林秀君的奶娘冯妈回来之后,见天地想着让她和林秀君生个小的,天天给她吃些大补之物,让她苦不堪言,只能跑去府外透气;二来她也是想趁机了解一下陵州市场的货贸情况,商铺行情,好方便自己下手。经过一段时间的闲逛,倒是有些结果,她看准机会,盘下了几个铺子,奈何身边除了绿竹又没有得用的人手,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刚好到了三月之期,季度清帐之时,她便让绿竹回了趟宜州,一是按照约定去拿上个季度的明月珰的账本和盈余,二是想让福伯推荐几个趁手的伙计,好帮着管理这边的铺子。一来一回,绿竹去了近半个月。昨日方回,因回来的晚,童明月便让她先下去休息了,此时才问起情况。

    童明月听到绿竹回答,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

    绿竹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说”

    童明月转过脸来,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她嗯了一声便又把脸转回去,静待绿竹的下文。

    “您的……婚事……好像已经退了。”绿竹断断续续说完,想看童明月脸色,可是两人并排骑着马,童明月又眼看前方,并不能让她清楚看到童明月的表情。

    童明月心中叹气,也该是这个结果。一是离家出走之事,爹娘初时可以瞒下,但是日久难免会露出破绽,万一事情泄露出去,对于女儿家的闺誉可是大大的损害,所以只能退了婚事,保全女儿的名声。二是自己因婚事离家出走,仗着爹娘如此疼爱自己,定然也不会苦苦相逼。她脑海中浮起往日和家人一起和乐融融的景象,心中愧然。

    绿竹不知童明月做何感想,她一向只听命于童明月,此时见自家小姐毫无反映,不知道要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只在一旁等着。

    就在此时,马车的窗帘被撩起,一张俏脸探了出来,略带羞涩地对童明月喊道:“姑爷,小姐说行了半日,大家都累了,不如停下来喝点甜汤解暑。”说话的却是连碧。自那日起她便一直作妇人打扮,林府上下皆认为她是童亦旻的通房,但这其中内情却不可为外人说。

    童明月点了点头,此话正和她意。她其实不惯骑马,但是穿了男装,总不好跟女眷一样坐着马车行走,虽然已经刻意放慢了行进速度,但是骑了这半日,她仍觉得腰背屁股都酸疼的厉害,只不好意思说出来。

    童明月命一众家丁仆从让到路旁树荫处休整,林秀君命连朱连碧带将带来的消暑甜汤分给大家,自己盛了一碗走到童明月身边递给她道:“夫君也喝一碗吧。”

    童明月看向林秀君问道:“你可喝了?”

    林秀君莞尔一笑,“夫君先喝吧,我暂也不渴。”

    童明月遂接过碗饮了起来。因天气炎热,童明月又顶着日头骑着马,额头早已沁出了汗。林秀君见了,掏出香帕,自然地将她的额头汗珠拭去。二人日日朝夕相对,夜夜同床共枕,自然而然生出许多亲密,除了不可说的那件事,均与其他夫妻无异,且在外人看来甚至更加恩爱有加。

    童明月喝完,咧嘴一笑,道:“可算是活过来了,多谢夫人。”

    林秀君心疼道:“待会儿就别骑马了,太阳这么大,别中暑了。”

    童明月抬头看了看火球一般的日头,心里也犯起怵,死要面子活受罪,什么时候她童明月也如此迂腐起来,她淡淡一笑,释然道:“好。”

    这时一阵微风拂来,送来了一股沁人香气,众人均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清凉不少。

    原来七月十七乃是陵州一年一度特有的栀子花节。陵州人极爱这种颜色素雅,香气清淡,大小适中的白色花儿,城里城外四处可见。他们觉得栀子花韧性极强,四季常绿,初夏始开,花期尤长,虽不似牡丹艳丽多姿,亦不似桂花香飘十里,但是却贵在素淡而持久,就像人生,很多时候不需多么丰富多彩,只求平安顺遂,幸福绵长。因着陵州人这份独特的喜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将栀子花盛开的最好的时候定为栀子花节,以全城共享盛世花开。

    每年到了栀子花节这一天,全城百姓,倾巢而出,前往栀子山上赏花上香。栀子山位于陵州西南,距陵州城约莫十里的路程,因栀子山上遍植栀子树,每年到了花开时节,漫山遍野的栀子花,竞相开放,实为一景。山上有座禅寺,名叫普华寺,百年来香火不断,据说每年栀子花节这一天,抢得普华寺的头柱香,便能心想事成。于是很多人都提前一天去栀子山,都想争个首香。林秀君每年也循例在这一天上山祈福,只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与童明月一起。想起那日她跟童明月提起此事,童明月欣然表示愿意陪她同往,她心情既高兴又有种莫名的伤感。她也明白往事已逝,只可追忆,但是那最初心动的感觉任谁也无法轻易割舍的下。

    休整过后,重新启程,因童明月坐进了车里,连朱连碧便退了出来,坐在马车前面的板子之上。车内只剩下夫妻二人,童明月便没了那么多顾及,随意的躺下小憩,林秀君怕她太热,坐在一旁一直用团扇给他扇着凉。每当这人闭着眼睛的时候,林秀君方才敢细细打量这个人的脸。因她睁开眼睛看着你时,那眸子既黝黑深邃又耀眼夺目,让你会不自觉的迷失,不自觉的慌乱,不自觉的沉溺。而此时这个人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自己身边,你可以盯着她久久的看,让人确信这是真实的存在,莫名有种心安之感。

    又过了小半日,马车终于来到栀子山脚下。因山路不宜坐车,童明月和林秀君便下车而行。沿路之上,栀子花已经美不胜收,于是一行人走走停停,快黄昏时才到栀子山上。明日便是栀子花节,提前赶来的人,有的选择在山脚下的客栈里歇上一晚,有的选择在山上露宿。而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们,因捐的香火钱比一般百姓多的多,可以提前到寺中留宿。佛说众生平等,但是却被俗世的众人供奉,想要做到真正的万物一致,谈何容易。但是童明月她们却不是要留宿在普华寺中,而是栀子山后山的一座庵堂,别云庵。林秀君母亲在世时,常到这里听经,林秀君出生时,母亲因难产而死,林尚清怕林秀君也养不活,便请了别云庵的主持惠音师太给林秀君做法祈福七七四十九天,由此结下缘分。林秀君每年来栀子山都会到别云庵,一是这里都是女子,方便借宿,二是可以看望惠音师太。

    童明月抬头一看,眼前这座庵堂既说不上华丽大气又说不上小巧别致,可以说有点破旧不堪,难怪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它座落在栀子山后山的半山腰上,掩映在一片槐树之中,这里并不像别处一样种了很多栀子树,因此来这里赏花的人也甚少。相较于别处,这里像是被遗忘的角落一般,虽然破败,却宁静幽远。

    因天已晚了,又车马劳顿,小尼姑径直带童明月她们去安顿好,简单招待了些素斋,就让他们早些休息,说是住持之意,童明月她们欣然同意自不必说。童明月因是第一次到这栀子山,对周遭一切感到十分新鲜,便让林秀君先行安歇,自己在别云庵周围闲逛了起来。此时天色并不算太晚,隐约可以看见人脸,虽是夏天,但是到了这深山中,却是凉意袭人。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栀子花林,花香清而不浓,估计是因为这里气温比别处要低,花开的晚而不盛,香气清淡却更加沁人心脾,童明月流连起来。

    正当童明月陶醉之时却突然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似是女子发出,童明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这众佛坐镇的地方居然也闹鬼?童明月顿时打起精神,凝神静听,确定是女子哭泣之声无疑。童明月一向好奇心重,何故这深山之中,暮色之下,居然有女子在这片隐幽的栀子花林中哭泣?

    循着声音,童明月蹑手蹑脚地走到一块大石头边上,童明月惊讶地发现这半山之上巨石之旁居然有一个水潭,不知是天色的原因还是这潭本就很深,此时看这潭水漆黑一片,有点慎人。童明月凝目望去,潭边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上正坐着一个女子,她肩膀微微耸动,哭声应该是她发出的。童明月顿时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真的鬼。她看那女子体态,应该年纪不大,为何这个时候在这里哭呢?童明月看了眼如墨汁一般的潭水,又一惊,不会是想寻短见吧?一个女子何故如此想不开?

    童明月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天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只身在这里实在不安全。童明月恻隐之心又起,她随手摘了一朵半开不开的栀子花,背在身后,轻咳了一声。

    那女子立刻停止哭泣,转过身来,警惕的问道:“谁在那里?”

    童明月从大石后面悠悠地迈出,弯腰作了一揖,“不好意思,打扰到小姐了。”

    “你是何人?”那女子听了,觉得这声音,这姿态,好生熟悉,因隔着有点距离,并不太看得清楚他的脸。

    “小生只是个赏花之人罢了。”说着,童明月走上前来,那女子初时还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待到童明月的越来越近,她却愣住了,“是你!”

    童明月也认出了眼前之人,亦是一愣,笑道:“原来是你。”

    她想起那日之事,嘴角含笑,换上一副不羁的样子,说道:“我还道是哪个花中之鬼,我倒要来捉一只回去耍耍。”

    那女子顿时被激起了怒气,“你才是鬼。”

    “哈哈哈哈……”童明月听完大笑起来,这人面上泪痕未干,眼睛已经红肿,明显是哭了很久,与那日所见的骄横模样,派若两人。只是此时娇蛮的语气倒是如那日一般无二。

    “你笑什么?”那女子见童明月笑的停不下来,更加生气。

    童明月看了她一眼,止住了笑,从背后将刚刚摘的那朵栀子花递到那女子面前,看着她问道:“不叫你花鬼,那该叫你什么?花仙还是花妖?”语气带着戏谑。

    那女子被她盯着,心跳漏了半拍,她愣愣地接过童明月手中的栀子花,不服道;“你才是妖精呢。”反驳的语气不知不觉弱了许多。

    “好吧好吧,”童明月无奈,不欲与她争嘴,她想起这人是言瀛之妹,言瀛对自己怎么说也有救命之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的妹妹置之不理。夜凉如水,尤其是这深山中,童明月见她穿的甚是单薄,于是解下身下披风,系到了那女子身上,对她道:“天已晚了,这里不安全,跟我走吧。”

    那女子愣愣地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刚刚的伤心难过被眼前人的温柔代替,她竟没有反驳,也许是忘了去反驳。

    童明月看她愣了,动也不动,说道:“这里这么阴森森的,你不害怕,我可害怕的紧。万一真有什么花鬼花妖之类的,怎么办?”童明月确实害怕,这深山之中,深潭之旁,谁知道会有什么啊?

    那女子果然回过神来,四周看了一圈,也不禁害怕起来,紧张地问到:“真的吗?”但是碍于面子,却仍站在原地不动。

    童明月叹了口气,突然拉起她的手,边跑边说道:“你看你后面就有一只。”

    “啊?”那女子吓了一跳,来不及细问,赶紧跟着童明月跑了起来。

    跑了约莫半里地,终于跑出了那片栀子花林,不远处就是别云庵了,两人已经气喘吁吁。那女子被吓出一身冷汗,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那人紧紧的握着,不禁又心跳加速、面色潮红,也许是刚刚跑了许久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其他,谁知道呢!

    童明月倒是没觉得什么,她放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着眼前人笑了起来,别说这招还真管用,她心里想着。

    那女子却不知道童明月的笑是何意,她看着眼前人的脸出了神,其实因夜色渐重,她并不太能看清楚童明月的表情,但是却明白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