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噫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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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燕稷的报复来得迅速而疯狂。

    九月十九,燕周清晨醒来,愕然发现王府里里外外居然被刑部和大理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大惊,怒目而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本王的府邸也轮得到你们撒野?!”

    话音落下,便看到前面一身着白衣的人施施然走了过来,是大理寺林胤,他在燕周身前站定,慢条斯理开了口:“臣下自然是没什么资格,但圣上有命,王爷莫不是想抗旨?”

    燕稷的意思。

    燕周沉下脸:“本王无论如何也是这大启唯一的亲王,围我王府至少也要有缘由,即便是陛下,也是一样。”

    “不知心怀叵测,行刺今上,这一点够不够?”

    他这话来的突然,闻言,燕周瞳孔猛地一缩:“本王不懂你的意思,林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懂没关系,有人懂就是了。”林胤道:“刑部和大理寺已经着手去查,是非黑白总能水落石出,而在这之前,还委屈王爷暂居王府,免得出了什么差错,你我都负担不起。”

    说罢,林胤又看他一眼:“若是王爷无事,臣暂且告退。”

    之后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礼数做的周全,燕周看着他的背影,手指骤然缩紧。

    回去后在卧房内待了两个时辰,燕周心急如焚。

    刑部和大理寺的王府中的盯视太过严密,四周都是外人,燕周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视线,而府中大管事和门客都被大理寺唤了去审问,偌大的王府,他居然连一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样不行,必须要找一个没有眼线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到现在也只剩下了书房密室,他必须避开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到那里,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与云木止或者他在外面的势力联系。

    燕周眯了眯眼睛,下定了决心。

    夜里,过三更,四周万籁俱寂。

    燕周卧房隐约传来木门推开的吱呀声,他特意换了一身玄色的衣服,轻手轻脚出了门,此时看守的人也都累了,靠在墙边半醒半睡,没人注意到他。

    燕周一喜,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疾步朝书房走去,远远看到书房红木门后,突然听得有人在身后出了声:“王爷这么晚了还未睡,是来赏月么?果真是风雅之人。”

    他僵了僵,转头,姜百里笑盈盈站在他身后,在半路遇到了姜百里,还是一惯的笑面狐狸模样,行礼道:“王爷。”

    燕周脸色有些不好看:“姜大人怎么在这里?”

    “陛下有命刑部十二个时辰都要在王府待着。”姜百里道:“臣受陛下赏识,无以为报,这等分内之事自然还是要做好的。”

    说着,他话音一转,皮笑肉不笑:“否则,这月黑风高时候,难免会出些心怀叵测的人,如果单单是如王爷这般赏月还好,若是有什么别的意图,那可就不妥当了……王爷您说是吗?”

    燕周冷着脸:“姜大人如此尽忠职守,自是妥当。”

    姜百里就笑:“王爷能明白,自是再好不过,所以还请王爷回去早日休息,这些日子不同寻常,若是无事,还是不要在夜里随意走动了。”

    燕周眯起眼睛看向他。

    姜百里笑容无懈可击。

    二人对视半晌,到底还是燕周没能拉的下面子,冷哼一声后挥袖回了房,心烦意乱躺下后不久,外面响起脚步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巡视而过,火把的光从窗纸透进来的那么一瞬间,燕周突然明白了他自己现在的处境。

    阶下囚。

    燕周猛地坐了起来,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和之前的事情联系起来,细想之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他突然想起,燕稷现在的所作所为,像极了当初嘉宁帝同当时权势最盛的大皇子夺嫡的手段。那时候燕嘉宁也是这样,从一开始就布好了局,而后韬光养晦,玩弄权势,仿佛戏外人一般。等到大皇子自觉底气更甚,言语行为放肆的时候,突然锋芒毕露,猝不及防给予了对方致命一击。

    于是权倾朝野的大皇子化为黄土枯骨,昔日默默无闻之人从此号令天下。

    皇位之争,成王败寇,只能荣华一个。

    现在到了他和燕稷这里,也一样。

    燕周深呼吸数次,起身从床下一个暗格中拿出一个盒子,低头看了看里面的信和鸣镝,神情慢慢变得决绝。

    -

    三日后。

    众臣站在太和殿,朝着右边空了三天的地方看了看,心下缄默。

    端亲王燕周,已经三日没来上朝了。

    原因他们自然也知道,事实上大多臣子心里都清楚迟早都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而此次权势之争结局究竟如何,从燕周现在还没出现在朝堂,百官已经看了出来。

    当年大皇子权倾朝野,事发后紧紧被软禁封闭了两日,从此便万劫不复。燕周才能权势本就不如大皇子,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扶持,但重要的到后来几乎都被帝王明里暗里削了去,现在他手下的人虽说不少,但细细一算,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

    众臣面面相觑,又朝着那空着的地方看了一下,叹了口气。

    那里的位置,看来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之后一切如众臣所料,帝王表面看着总是一副笑眯眯爱闹的模样,实则是个手段狠的,不动则已,一旦下了手,就不会任何人挣扎的余地。

    众臣预料的没错。

    天和五年九月二十三,大理寺上奏言明燕周罪责——天和元年江南叛乱,帝王宫中遇刺,傅知怀江南受暗杀,傅行章逼宫一事多有牵扯,私下滥权,藐视律法,勾结权贵,且与赤方有染……大罪诸多,小罪无数,在奏书上一一列出来,竟有十页。

    罄竹难书。

    最先还有不少人觉着这是帝王在权势之争中驶的欲加之罪,偏偏不是如此。之后大理寺呈上人证物证若干,画押书及书信摆在大殿中央约有三米,各事皆有人证,上殿后各自将招供,每人说的连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局,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而同时,刑部从端亲王府书房发现一间室中室,并从里面搜出一叠信,里面是燕周与赤方的往来内容,从最初的江南叛乱到刺杀帝王,再到后来的主谋让傅行章逼宫,逼走傅知怀,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这一下,便是之前还在竭力想要救燕周脱困的臣子都安分了下来,先莫说那些动摇社稷的罪名,就只说刺杀罪名,已经够让任何人从京城浮华彻底脱离出去。

    谁都救不了。

    帝王震怒,下令捉拿燕周,同日,端亲王府后院鸣镝升空,随后燕周下狱大理寺,林胤主审,姜百里辅之,刑讯三日三夜,燕周出身帝王家,锦衣玉食半辈子,偏偏就这么生生挺了过去,只说诬陷,半点没开口。

    燕稷听了,没言语,只是在当日夜里,去了大理寺地牢。

    关押燕周的牢房,正巧是之前傅行章待过的地方。燕周坐在那边,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燕稷站定,燕周淡淡看他一眼:“怎么,来看我笑话?”

    “或许。”燕稷吩咐狱卒打开了牢门,走进去:“你这般模样,确实挺狼狈的,朕觉着你倒不如尽早把该说的都说了,免得受皮肉之苦,无论如何也体面些。”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燕周嗤笑一声;“说到底,你不过是想要我主动认罪,以此来让你青史不会成为屠亲的暴君,是不是?哪里有这么两全其美的事。”

    燕稷挑眉:“朕是不是冠冕堂皇,你说了不算,但有一点朕想你是清楚的……昨日王府中鸣镝的烟花颜色很好看,你说,是不是?”

    燕周手指顿了顿,却没说话,闭上眼睛靠在了墙上。

    燕稷走过去,低头凝视他半晌,在燕周就要耐不住睁开眼睛的时候,缓缓开了口:“你可真是蠢到了极致。”

    他弯腰靠近他耳边,一字一顿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云木止看到你的鸣镝烟花后真的会来救你,并且帮你率军逼宫吧?”

    燕周不可置信睁开了眼睛。

    “你自己蠢,就别想把旁人当傻子骗了。”燕稷退后一步,似笑非笑看着他:“上次傅行章逼宫,最多不过三万人,且都是些乌合之众,你在外暗自屯兵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就是这么个结果?

    他说:“嗯,让朕想想,你手下这些真正的兵马,这时候是不是就在城外的某个地方,只等你一声令下,他们都会整兵待发,而后云木止一到,便会带着他们搭救你,顺便逼宫,而发令的标志,就是鸣镝的烟花,对不对?”

    燕周面上一沉。

    燕稷笑眯眯抬起头:“看来,是朕猜对了。”

    燕周沉默一会儿,沙哑开了口:“你知道了,那也无用,如今京城禁军加起来也不过五万,根本抵挡不住我手下兵马。”

    “你说的没错。”燕稷认同点点头,又笑起来:“不过前提是,云木止得来。”

    “他会来!”

    闻言,燕稷面上扯出讥讽的笑,话说的十分刻薄:“燕周,你以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