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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江源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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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范老板给温西安排住在骆铖间壁的小院,他实在是有些为难,他并不知道温西身份,又看不出来这位莫名的姑娘与太子有什么关系,不是奴仆,也非姬妾,他更不好去直接问骆铖,连骆铖那些随从也不明所以,一问三不知。

    俗语有云,礼多人不怪,他只得恭恭敬敬请温西住下,还送了几名干练的侍女过来伺候她起居。

    温西看他一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将那些好意皆推辞了。

    第二日,她清早起来,在院中欲试试运气,却久不能使气沉于丹田,骤然发力,片刻便散尽了内力,不过片刻之后,便气喘吁吁了。

    师父……温西空挥几下手刀,便站着不动了,望着一片干枯的叶从枝头飘飘落下,再停在脚边。

    ……他说她病了,这病真是要人命。

    现在的她,与一个废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了吧,温西举起双手,右手那贯穿的伤疤似乎还在隐痛,不时轻抖。

    她心中弥满了无力空虚,却没有多少伤心,只是觉得自己如今同一个游魂一般,空空荡荡,找不到自己的魂灵到底在何方。

    她仰头,天际无云,蔚蓝无比。

    本该宁静的院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声,温西扭头,看向院门处。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猝然响起,温西依旧静静站立着,敲门声越来越响,还有数声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哗啦——”一声,院门终于承受不住这再三的敲打,顷刻被推开了,推门的是个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满面惊惶之色,胡衣胡装,披发不冠,他见院中只有温西立着,便快步向她走来。

    温西一脸平淡,连表达讶异的情绪都没有,这少年过来之后就一把抓着她的手腕,盯着她,眼中迸发出愤怒与沮丧,他几乎切齿道:“帮帮我!”

    温西终于动了动眼珠,看向这个少年,才要张口,院门处猛地冲进数名与他装扮差不多的汉子,其中一人急促地道:“王子!”

    少年扭头,怒瞪着他们,对着他们说了几句胡语。

    那几人也回以胡语,几句对答之后,少年骤然捏了温西的手一下,温西吃痛,皱了下眉头。

    但接着,院门口忽然出现骆铖的身影,他收了本来有些急促的脚步,缓缓迈过院门槛入内,又抬手制止了他身后其余要进门的随从,看着这个少年,开口道:“小王子,这世上的确没有真正公平的交易,不过你满天下已经找不到除我之外更慷慨的主顾了。”

    少年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捏着温西的手不放,仿佛是在捏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温西紧紧抿着唇,撇开脸皱起了眉头。

    骆铖走近,手向着少年的胳膊一挥,少年一声呼痛,猝然松开了温西的手腕,温西缩回手,腕处已经青了一圈。

    骆铖目色微微冷了冷。

    少年捂着被骆铖挥痛的臂膀,后退了数步,额上沁出滴滴汗珠,他的同伴上前,“王子……”

    少年似努力压抑了心中的愤懑,开口道:“扎合,你们都退出去!”

    他那些同伴一脸防备地环顾四周,然院中除了他们,只有骆铖与温西,只是他们也知道,若是他们轻举妄动,绝无可能走出这小院,只得听令慢慢退了出去。

    少年等他们走远了,才抬头看着骆铖,道:“殿下,葛伯朵是一头丧心病狂的豺狼,但是贺兰奏光更不是什么好人,离江源的其他人,更是如同只有眼前粮食的老鼠,看不到即将要到来的灾祸,我不在乎他们,只是离江源是我乌里查哈家的根基与家园,我不会将她卖给你,就算我要死,也要多杀几个敌人,将鲜血作为祭奠她的牺牲。”

    骆铖冷冷看他,道:“既然如此,那么小王子请吧,走出林东,回到你的草原,只怕你还未回到离江源,你们死去的尸首便会滋养着别人的土地。”

    少年脸白了一白,他的重重地呼吸着,肩头耸动,这终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温西揉着手,站在一旁,发丝随风轻轻飘动着,眼眸半垂。

    少年舔舔几乎干涸的嘴唇,他身上有伤,且不轻,温西能够感受到他方才的握力时轻时重,若不然她的手腕绝不能经不起那么用力一捏。

    “若是我答应殿下,殿下如何帮我?”他终于似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问道。

    骆铖看了一眼院门处,道:“小王子目前还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呢?”

    少年面色更加苍白,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着实无人可用,才陷入这般四面楚歌的境地,逃如丧家之犬般地离开家园。

    “只有他们……六个人……”

    “呵呵。”骆铖冷笑,“六个人,六个人如何能够守住你的家园与根基,六个人如何帮你夺回你的汗位?”

    少年紧咬着嘴唇,他若是有六千个人,六万个人,便根本用不着这么屈辱地站在这里,求着他不想求的人。

    “小王子,你的六个人实在太少了,孤就算帮你,你这六个人也不能成事,你需要更多的盟友,还有拥护你的人,你可知道在哪里?”骆铖轻轻道。

    少年眉头皱得成了数个深褶,“太子殿下,我双手空空,唯有身上流着的乌里查哈家的血脉;也不曾有多少人的拥护,只有那六个人生死可托的忠心。”

    骆铖向着一旁走了几步,又笑了数声,才同他道:“你再好好想想,难道在离江源之中,乌里查哈家真的没有一个还有些许良心的‘朋友’吗?”

    少年面露愤慨:“没有!”说得斩钉截铁,还有几许恨意。

    骆铖又笑,道:“小王子,你实在太过悲观了,大多数的时候,‘朋友’是需要一些东西来维系的,除了道义、情意,还有需要相应的好处,一杆他们心中权衡利弊的秤上,你所能压上的筹码……”

    少年愕然。

    温西的眉头亦微微一挑。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少年脸上惊愕之后,随后现出些思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