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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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荣光带着陆风刚走进急诊大楼时电话就响了，陆荣光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停了脚步接听。
“已经在楼下了，好，马上就到，辛苦你了们了。”
陆风只听到自家舅舅说了这么一句话，抬眼时就见他舅舅脸色不太好。
“舅舅……”陆风想问怎么了？
“什么也别说，先上去。”陆荣光加快脚步，神色凝重。
此时的抢救室里，简直乱成一团，换血才一半的时候，乔岩晕过去了。
“心率60，血压40，70……”护士汇报着乔岩的身体指标。
“主任，再这么下去，俩个人都得出问题的。”
“再给她打一针强心剂，人马上就到，不要停。”
有了主任这句话，医生护士纷纷动作起来，气氛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
“啊！”守在沈擎南病床边的粉衣小护士惊叫了一声。
主任这会儿正火大呢，转头就训，“瞎叫什么？又怎么了？”
粉衣小护士指着沈擎南的手腕，“他，他，跑针了……”
主任黑了一张脸，特么的，跑针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却有一人和护士一样大惊小怪了起来，是江女士，她拍打着沈擎南的抓住病床护栏的胳膊疾声喊了起来。
“松手，儿子，你松手啊，出血了……”
被训斥的粉衣小护士也在边上跟着着急，可不管他们是拍打还是上手去掰沈擎南的手，都无法撼动他紧抓病床护栏的行为。
主任看在眼里对那粉衣护士说，“小廖，你带家属先出去，在这里影响治疗。”
江女士气疯了，捶了一把自家儿子，嚎道：“你就作吧，作的那天把你妈气死了就没人管你了。”
砰——门被甩上了。
主任才走到沈擎南跟前，叹气的劝慰着，“别担心，老陆已经到了，没事的。”
沈擎南停了两息的功夫，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主任招手，让另一个白衣护士过来给他重扎下针，护士走来看着沈擎南依然紧握的手有些为难，却在动手取针时发现男人的手掌终于松开了。
抢救室外面，江女士正拉住人家粉衣小护士在抱怨着呢，就看到一个仇人——陆荣光，冷哼一声撇过头，姓陆的的一家人在她眼里没一个好的。
要说起来，江家和陆家的老一辈上是有些罅隙的，但这不是江女士讨厌陆家人的原因，她讨厌陆家完全就是因为陆安然是陆荣光撮合给丈夫的。
以往，陆荣光见到江女士总会赔着笑脸说几句话，可今天，他却是看也没看江女士一眼推了抢救室的门就进去了。
江女士诧异的蹙了一双秀眉，陆荣光进去做什么？
“老陆啊，你可算是来了。”主任一把握住陆荣光的手，转头就让其他医生护士都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主任才着急的问陆荣光最近的身体情况。
陆荣光作为军区大领导，特别还是实战指挥型的领导，他的一切对外资料都是保密的，特别是他还是稀缺的熊猫血型这件事就成了机密一样被严格控制外传，就连主任也是从沈擎南这里才知道这位大领导是稀缺血型。
“放心，老子身体好着呢，尽管抽的。”他一撸袖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乔岩病床边的椅子上，一双虎眸凝视着病床上的姑娘，眼底浮现淡淡的郁色。
“老陆啊，是这样的……”主任解释了下现在的情况，乔岩虽说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可只要停止往外输血不会有大问题，倒是乔雪换血换了一半，是急需的。
陆荣光听罢疑惑的看了眼病床上的乔雪，松了口气的同时看向另一边的沈擎南问：“这个乔雪谁？和乔岩什么关系？”
“陆叔，你就赶紧的吧，她是对乔岩来说很重要的人，你要是救了她，乔岩肯定对你另眼相看。”沈擎南没说太明白，却笃定了陆荣光不会拒绝救乔雪的。
果然，陆荣光顿了一顿便说：“那好，老子就再信你小子一会的。”
主任亲自动手，很快陆荣光的血便一点点的输进了乔雪的身体里，而停止输血的乔岩脸色依旧很苍白，却也只是苍白而已，身体其他指标倒也慢慢的在恢复了。
“老徐啊，没事你先出去，我有话跟着臭小子说。”陆荣光靠在椅背上，虎眸来回在乔雪和乔岩脸上徘徊，出声让人出去，有些话他想问清楚点的。
主任来回检查了乔雪和乔岩的情况，还是不太放心的叮嘱：“要是有情况赶紧喊我，我就在门口守着，你们说完话叫我进来。”
陆荣光点头表示允了，主任这才看向沈擎南又嘱咐道：“小沈啊，有什么话好好说，陆首长是长辈了，你可不能那什么什么啊……”
沈擎南没好气的白了主任一眼，当他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啊，还能一言不和就干架还是怎么滴？
主任出去了，屋里除了昏迷中的乔岩和乔雪，陆荣光和沈擎南并没有马上就开口说话，反倒是你来我往的眼神厮杀开来。
无畏者无惧，说的大概就是沈擎南这号人，反正他是不着急也不先开口，悠然自得的阖眸休养。
倒是陆荣光败下阵来，怒火冲冲的问出口，“你是以前在队里的时候就知道我的血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保密系统还是不怎么到位的。
沈擎南睁开眼摇头，“不是。”
陆荣光看着他，以为他还有后话，不曾想他只回答了这么两个字又阖上了眼，一副不愿多说的神色。
“你个臭小子，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陆荣光让气笑了，其实也不是有多生气，反倒有种遗憾，他根里还是个泥腿子出身，一直都希望有个孩子，最好还是儿子，可惜了，这臭小子是别人家的儿子。
沈擎南睁眼看过去，回着，“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当然他是有过猜测，一直没机会证实，今天这事儿是偶然，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无误。
“你……个混小子，蒙我呢吧。”陆荣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这小子是憋着股劲来京都的，不然不会刚刚好送了乔岩过来。
其实以乔岩的条件来说，她是没资格进基地训练，沈擎南是有这个人脉，但当时送乔岩进来之前，沈擎南特意来了趟京都，带着乔岩的档案过来找陆荣光，说明了来意，就把乔岩的照片推了过去。
陆荣光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看到那张照片时有多震惊，可他压着没吭声，一直到沈擎南说：“这是已故歌手颜惜的女儿。”
就这么一句话，多余一句好话都没有，陆荣光大手一挥，就在沈擎南送去的影视作品上签了字。
“这个叫乔雪的又是怎么回事儿？”陆荣光蹙着浓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又觉得那样的答案太难以接受，所以才问出口，希望沈擎南能给出他不同的答案来。
沈擎南沉沉的看了一眼陆荣光，仰头看着天花板，了无生气的说，“陆叔，七年前夏瑾颜死的那次，改变的不光是我的人生，还有乔岩的，她就是当年的被挟持的人质。”
轰——陆荣光的脑子嗡的一下，像是炸了似的，虎眸也瞪的圆滚滚的，如遭雷击般僵直了身子，须臾就红了眼。
“陆叔，到现在，你还不愿意给我一句实话吗？”当年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沈擎南闭着眼睛，不想去想七年前那场变故，无奈脑子里却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一遍遍的闪现出那颗子弹穿透夏瑾颜胸前的画面，就那样砰的一声，红色的血液像是夜空里绚丽的烟花似的炸在他眼前。
“……”陆荣光内心天人交战，对上曾经最看重的下属却是哑口无言。
抢救室外，沈父重新归来，助理的手里提着两个食盒，沈父走到妻子跟前，语气淡淡的开口，“我让小黄去买了点吃的，你先吃点。”
江女士低头当没听见，沈父便耐着性子拉她的手，带着她到长椅处坐下来，亲自打开食盒，端了粥出来递到她跟前劝着，“多少吃一点，你胃不好，不能饿着了。”
他这么好声好气，江女士却啪的一声打开他递上来的粥，嘲讽道：“我不是胃不好，我是生儿子时没做好月子，饿一点就心慌，沈敬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
这边动静太大，抢救室外的医护人员和陆风都纷纷看来。
沈父拿了纸巾擦掉手上的粥，重新拿出来一碗递过去，“总的三碗，还有一碗留给儿子的，但是你必须先吃，你要是想让儿子饿着，那就继续摔，摔倒你解气为止。”
“你，你，沈敬廷你……”江女士气红了眼，这男人就是吃定了她疼儿子，气死她了。
“听话，快吃。”沈父波澜不惊，拆开了勺子递过去。
江女士气急了，说起话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吃了两口就放下，冷讽着，“沈敬廷，你留一碗粥是给我儿子吃呢，还是给你那个儿子吃呢。”
沈父猛然抬头，扫了一眼陆风的方向，苦笑道：“江宜珊，在你心里就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江女士今天大概是让刺激大发了，新仇旧恨全涌了上来，张嘴就来，“那也得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什么破烂事！”
沈父看了面前的妻子好一会儿后，抿抿嘴说，“我不和你吵，我还有个会，先走了，让小黄留下来陪你。”
江女士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愿意看丈夫，一直到小黄助理过来递上纸巾才低头抹泪。
“夫人，先生说你最喜欢吃这家的粥，特意让司机开了很远的路，亲自排队买来的。”说完，小黄也是无奈了，他是沈父的助理，主要负责生活上面的，很多细节都看得出来先生很在意夫人，可是夫人对先生似乎不是很好，像今天这样的争吵，小黄听到过几次，都当自己耳朵聋了没听到，可是今天看先生离开时那焦虑的神色，小黄忍不住还是多嘴劝了一句。
江女士微微一怔，和记的粥是京都的老字号，她自小吃惯了，但是嫁到沈家后去了江州，那里也有和记的粥铺，可她总觉得和以前吃的不是一个味，这事儿年轻的时候她总爱念叨，丈夫那时候就说她是太娇生惯养了，粥都是那样子，还能分出京都的味和江州的味啊，可是每年随丈夫出差来京都是，她都能吃上一碗和记的粥，这些年她一直没想过这些粥可能是丈夫亲自去买的。
“他自己去买的？”江女士问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黄点头，“夫人，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和记查下先生的会员卡，还有先生每年送您的生日礼物，也都是先生亲手做的。”
生日礼物？
江女士愣了愣，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碧玉手镯，她的手腕比一般人细一点，那特别是生完儿子伤了身子，以前的首饰都戴不上了，但是她又独爱玉饰，总没买到合心的，倒是每年丈夫送她的就像量身定做一样的合适。
这些，她从来没有想过……
……
抢救室里，主任进来后就看到乔雪的换血已经完成，陆荣光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输了那么多血只脸色稍差了一点，比乔岩的情况好多了。此时陆荣光一手摁着药棉，一边交待主任：“今天的事儿，出了这间屋子我不希望有别人知道，老徐你应该懂的。”
被称作老徐的主任赶紧点头，保证不会说出去。
陆荣光这才点点头，走到乔岩的病床前蹙眉看了一会儿问，“她怎么还没醒？”
徐主任赶紧解释下乔岩的情况，失血过多是一点，还有就是这姑娘平时可能压力也很大，劳累多度，多方面原因吧，反正生命指标是没问题的，多睡会就当休息了。
陆荣光点头，握住徐主任的手拜托着：“老徐，那就拜托你了。”
徐主任莫名其妙的点点头，不懂陆荣光拜托他的是谁。
沈擎南冷哼一声：“陆叔，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陆荣光转过身，好整以暇的看过去，语重心长地说：“阿南，自古忠义难两全，你有你的想法，我亦有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强迫你按我说的去做，而你也不能把你的想法强加于我，懂吗？”
“不懂！”沈擎南怒视着陆荣光，咬牙切齿，“我不会放弃的，倒是你陆叔，你这样的选择毫无疑问是放弃，你放心，不用叮嘱我，我也不会告诉她，只要陆叔你午夜梦回见到颜惜女士时别做噩梦就好。”
沈擎南这话说的可就一点也不客气了，但陆荣光并未生气，反倒一笑，“呵呵，我倒是想呢。”可惜人家连梦里都未曾找过他的。
一别两宽，恩爱永别离！可不就是永别离了吗？
乔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屋子里有晕黄的灯光，她眯了下眼睛适应了光亮才重新睁眼，入目的是清雅的淡绿墙壁，不是抢救室的白色墙壁，她只记得她很累眼睛一闭就人事不醒了，乔雪呢……她猛然坐了起来扯动了手上的输液针，吃痛的惊呼出声。
沈擎南听到动静扭头，就看到女人眼定浓浓的担忧，马上开口：“小雪已经没事了，现在被护士推去做检查了，很快回来。”
乔岩眨巴着眼，一串泪珠滚滚而落，轻点了头道谢：“沈擎南，今天谢谢你。”
沈擎南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打断了。
“谢？呵呵，乔大小姐我谢谢你以后能不能离我儿子远一点，行吗？”江女士不客气的说完，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到儿子的床头，把手里的保温桶放下，动作利落的打开盖子，屋子里马上飘起阵阵食物的香味。
“妈……”沈擎南无奈极了，觉得他家江女士今天给吃了炸药似的，逮谁都没好话。
江女士把盛好的鸡汤放在儿子跟前，没好气的哼道：“怎么，我才说一句你就心疼上了，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你老娘我呢。”说完瞪了儿子一眼，“赶紧喊了。”
沈擎南无语的喝汤，喝了一口看了眼乔岩的方向，又喝了几口才说：“妈，我想吃葱油饼，你……”
江女士白了儿子一眼，问：“现在？这个时候想吃？”
沈擎南点头，江女士站起身，“行，等着。”
接着就是哒哒哒的脚步声渐远，到了门口的位置顿住，又传来江女士调侃的声音。
“鸡汤够三四个人喝的，不喝光我会生气的。”
沈擎南看向母亲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江女士哎，就是这么别扭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沈擎南下了病床，端了自己喝过几口的鸡汤过来坐到乔岩的病床前，把小桌子支上，香喷喷的鸡汤放了上去。
乔岩满面通红，不自在的低声说：“你去你床上吃去。”臭显摆什么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妈疼啊！
“给你喝。”沈擎南说的大方极了，语气轻快。
乔岩瘪嘴，“不喝！”江女士都那样说了，她要是再恬不知耻的喝人家的爱心鸡汤，那就太不要脸了。
“哎，你是嫌弃我喝过的吗？”他问着，单手抬起她的下颚，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流氓气息。
乔岩拍开他的手，“我不喝。”她也是有骨气的行吗？眼泪却啪嗒啪嗒的掉，人比人气死人，沈擎南这么一个大男人中毒了还有妈妈给煲鸡汤，她和乔雪却孤零零的，别说鸡汤了，连个问候她们的人都没有。
“哎，我说你闹什么别扭呢，我妈不是说了吗够三四个人喝的，你快喝了一会小雪回来给她也喝点。”沈擎南催着，舀了一勺送到乔岩嘴边。
乔岩是不想喝的，可耐不住她想让乔雪喝，就着勺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等第二勺的时候，乔岩不自在的抢过勺子，“我自己喝。”
说实在的，这鸡汤清淡的没一点味，可乔岩却喝的泪眼朦胧，每喝一勺，就多想念一次自己的母亲，她小时候有个头疼发热的，母亲就抱着她守她一整夜。
正难过呢，脑袋上落下男人温热的手掌和安慰的话语：“乔岩，我可以把我的妈妈分给你一半。”这样你就有妈妈了，不用难过了。
“谁稀罕！”乔岩扭头，躲过他带来的暖意，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汤就赶人走。
“你过去喝吧，我喝完了。”
沈擎南横眉竖眼的瞪她，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他妈妈虽然稍微不客气了点，却不是个坏人的。
很快，乔雪被护士推着回来了，乔岩看着沈擎南各种的不自在，特别是她想和乔雪单独待在一起，就问了护士。
“能不能给我们调换个病房，这男女混住不方便。”
护士诧异的看了看病房里的三个人，不是一家人吗？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哼，不方便，乔岩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有什么不方便的！”
沈擎南这么一说护士就笑了，乔岩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的刚要反击，就见小雪蹭的从病床上爬起来，跳到了沈擎南的病床上。
“……”乔岩愕然，眼底闪过一抹忧伤，她到底还是伤害了乔雪吗？
沈擎南接住乔雪小小的身子，斜乜了一眼乔岩问：“你要不愿意住这里，就自己去住普通病房。”
乔岩咬咬牙，没再言语。
护士见问题解决了，才把小雪抱回病床上，叮嘱两个大人，“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注意点，这孩子可能让吓着了，门窗你们记得关好……”
护士交待完就走了，倒是江女士又回来了，这次还带着熬好的白粥和葱油饼，分成了三份，给乔岩也有准备。
“谢谢。”乔岩有点不自在，江女士却是理也没理她。
只是小雪却缩在被子里不出来吃东西，乔岩怎么喊她都不出来。
最后还是沈擎南把乔雪抱了出来，喂着，她才吃一点点，可是不喂她自己就不吃。
乔岩心疼坏了，江女士则是气坏了，一把抱过乔雪说，“我喂她，你吃你的。”真是受够了，让她眼睁睁的看自己宝贝的不行的儿子伺候别人，真是一种折磨。
沈擎南则看着乔雪想起了护士刚才说的话，暗叹一声，想着回头得带乔雪也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陆荣光带着陆风刚走进急诊大楼时电话就响了，陆荣光拿出手机看了眼号码，停了脚步接听。
“已经在楼下了，好，马上就到，辛苦你了们了。”
陆风只听到自家舅舅说了这么一句话，抬眼时就见他舅舅脸色不太好。
“舅舅……”陆风想问怎么了？
“什么也别说，先上去。”陆荣光加快脚步，神色凝重。
此时的抢救室里，简直乱成一团，换血才一半的时候，乔岩晕过去了。
“心率60，血压40，70……”护士汇报着乔岩的身体指标。
“主任，再这么下去，俩个人都得出问题的。”
“再给她打一针强心剂，人马上就到，不要停。”
有了主任这句话，医生护士纷纷动作起来，气氛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
“啊！”守在沈擎南病床边的粉衣小护士惊叫了一声。
主任这会儿正火大呢，转头就训，“瞎叫什么？又怎么了？”
粉衣小护士指着沈擎南的手腕，“他，他，跑针了……”
主任黑了一张脸，特么的，跑针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却有一人和护士一样大惊小怪了起来，是江女士，她拍打着沈擎南的抓住病床护栏的胳膊疾声喊了起来。
“松手，儿子，你松手啊，出血了……”
被训斥的粉衣小护士也在边上跟着着急，可不管他们是拍打还是上手去掰沈擎南的手，都无法撼动他紧抓病床护栏的行为。
主任看在眼里对那粉衣护士说，“小廖，你带家属先出去，在这里影响治疗。”
江女士气疯了，捶了一把自家儿子，嚎道：“你就作吧，作的那天把你妈气死了就没人管你了。”
砰——门被甩上了。
主任才走到沈擎南跟前，叹气的劝慰着，“别担心，老陆已经到了，没事的。”
沈擎南停了两息的功夫，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主任招手，让另一个白衣护士过来给他重扎下针，护士走来看着沈擎南依然紧握的手有些为难，却在动手取针时发现男人的手掌终于松开了。
抢救室外面，江女士正拉住人家粉衣小护士在抱怨着呢，就看到一个仇人——陆荣光，冷哼一声撇过头，姓陆的的一家人在她眼里没一个好的。
要说起来，江家和陆家的老一辈上是有些罅隙的，但这不是江女士讨厌陆家人的原因，她讨厌陆家完全就是因为陆安然是陆荣光撮合给丈夫的。
以往，陆荣光见到江女士总会赔着笑脸说几句话，可今天，他却是看也没看江女士一眼推了抢救室的门就进去了。
江女士诧异的蹙了一双秀眉，陆荣光进去做什么？
“老陆啊，你可算是来了。”主任一把握住陆荣光的手，转头就让其他医生护士都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主任才着急的问陆荣光最近的身体情况。
陆荣光作为军区大领导，特别还是实战指挥型的领导，他的一切对外资料都是保密的，特别是他还是稀缺的熊猫血型这件事就成了机密一样被严格控制外传，就连主任也是从沈擎南这里才知道这位大领导是稀缺血型。
“放心，老子身体好着呢，尽管抽的。”他一撸袖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乔岩病床边的椅子上，一双虎眸凝视着病床上的姑娘，眼底浮现淡淡的郁色。
“老陆啊，是这样的……”主任解释了下现在的情况，乔岩虽说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可只要停止往外输血不会有大问题，倒是乔雪换血换了一半，是急需的。
陆荣光听罢疑惑的看了眼病床上的乔雪，松了口气的同时看向另一边的沈擎南问：“这个乔雪谁？和乔岩什么关系？”
“陆叔，你就赶紧的吧，她是对乔岩来说很重要的人，你要是救了她，乔岩肯定对你另眼相看。”沈擎南没说太明白，却笃定了陆荣光不会拒绝救乔雪的。
果然，陆荣光顿了一顿便说：“那好，老子就再信你小子一会的。”
主任亲自动手，很快陆荣光的血便一点点的输进了乔雪的身体里，而停止输血的乔岩脸色依旧很苍白，却也只是苍白而已，身体其他指标倒也慢慢的在恢复了。
“老徐啊，没事你先出去，我有话跟着臭小子说。”陆荣光靠在椅背上，虎眸来回在乔雪和乔岩脸上徘徊，出声让人出去，有些话他想问清楚点的。
主任来回检查了乔雪和乔岩的情况，还是不太放心的叮嘱：“要是有情况赶紧喊我，我就在门口守着，你们说完话叫我进来。”
陆荣光点头表示允了，主任这才看向沈擎南又嘱咐道：“小沈啊，有什么话好好说，陆首长是长辈了，你可不能那什么什么啊……”
沈擎南没好气的白了主任一眼，当他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啊，还能一言不和就干架还是怎么滴？
主任出去了，屋里除了昏迷中的乔岩和乔雪，陆荣光和沈擎南并没有马上就开口说话，反倒是你来我往的眼神厮杀开来。
无畏者无惧，说的大概就是沈擎南这号人，反正他是不着急也不先开口，悠然自得的阖眸休养。
倒是陆荣光败下阵来，怒火冲冲的问出口，“你是以前在队里的时候就知道我的血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保密系统还是不怎么到位的。
沈擎南睁开眼摇头，“不是。”
陆荣光看着他，以为他还有后话，不曾想他只回答了这么两个字又阖上了眼，一副不愿多说的神色。
“你个臭小子，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陆荣光让气笑了，其实也不是有多生气，反倒有种遗憾，他根里还是个泥腿子出身，一直都希望有个孩子，最好还是儿子，可惜了，这臭小子是别人家的儿子。
沈擎南睁眼看过去，回着，“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当然他是有过猜测，一直没机会证实，今天这事儿是偶然，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无误。
“你……个混小子，蒙我呢吧。”陆荣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这小子是憋着股劲来京都的，不然不会刚刚好送了乔岩过来。
其实以乔岩的条件来说，她是没资格进基地训练，沈擎南是有这个人脉，但当时送乔岩进来之前，沈擎南特意来了趟京都，带着乔岩的档案过来找陆荣光，说明了来意，就把乔岩的照片推了过去。
陆荣光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看到那张照片时有多震惊，可他压着没吭声，一直到沈擎南说：“这是已故歌手颜惜的女儿。”
就这么一句话，多余一句好话都没有，陆荣光大手一挥，就在沈擎南送去的影视作品上签了字。
“这个叫乔雪的又是怎么回事儿？”陆荣光蹙着浓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又觉得那样的答案太难以接受，所以才问出口，希望沈擎南能给出他不同的答案来。
沈擎南沉沉的看了一眼陆荣光，仰头看着天花板，了无生气的说，“陆叔，七年前夏瑾颜死的那次，改变的不光是我的人生，还有乔岩的，她就是当年的被挟持的人质。”
轰——陆荣光的脑子嗡的一下，像是炸了似的，虎眸也瞪的圆滚滚的，如遭雷击般僵直了身子，须臾就红了眼。
“陆叔，到现在，你还不愿意给我一句实话吗？”当年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沈擎南闭着眼睛，不想去想七年前那场变故，无奈脑子里却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一遍遍的闪现出那颗子弹穿透夏瑾颜胸前的画面，就那样砰的一声，红色的血液像是夜空里绚丽的烟花似的炸在他眼前。
“……”陆荣光内心天人交战，对上曾经最看重的下属却是哑口无言。
抢救室外，沈父重新归来，助理的手里提着两个食盒，沈父走到妻子跟前，语气淡淡的开口，“我让小黄去买了点吃的，你先吃点。”
江女士低头当没听见，沈父便耐着性子拉她的手，带着她到长椅处坐下来，亲自打开食盒，端了粥出来递到她跟前劝着，“多少吃一点，你胃不好，不能饿着了。”
他这么好声好气，江女士却啪的一声打开他递上来的粥，嘲讽道：“我不是胃不好，我是生儿子时没做好月子，饿一点就心慌，沈敬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呢？”
这边动静太大，抢救室外的医护人员和陆风都纷纷看来。
沈父拿了纸巾擦掉手上的粥，重新拿出来一碗递过去，“总的三碗，还有一碗留给儿子的，但是你必须先吃，你要是想让儿子饿着，那就继续摔，摔倒你解气为止。”
“你，你，沈敬廷你……”江女士气红了眼，这男人就是吃定了她疼儿子，气死她了。
“听话，快吃。”沈父波澜不惊，拆开了勺子递过去。
江女士气急了，说起话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吃了两口就放下，冷讽着，“沈敬廷，你留一碗粥是给我儿子吃呢，还是给你那个儿子吃呢。”
沈父猛然抬头，扫了一眼陆风的方向，苦笑道：“江宜珊，在你心里就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江女士今天大概是让刺激大发了，新仇旧恨全涌了上来，张嘴就来，“那也得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什么破烂事！”
沈父看了面前的妻子好一会儿后，抿抿嘴说，“我不和你吵，我还有个会，先走了，让小黄留下来陪你。”
江女士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愿意看丈夫，一直到小黄助理过来递上纸巾才低头抹泪。
“夫人，先生说你最喜欢吃这家的粥，特意让司机开了很远的路，亲自排队买来的。”说完，小黄也是无奈了，他是沈父的助理，主要负责生活上面的，很多细节都看得出来先生很在意夫人，可是夫人对先生似乎不是很好，像今天这样的争吵，小黄听到过几次，都当自己耳朵聋了没听到，可是今天看先生离开时那焦虑的神色，小黄忍不住还是多嘴劝了一句。
江女士微微一怔，和记的粥是京都的老字号，她自小吃惯了，但是嫁到沈家后去了江州，那里也有和记的粥铺，可她总觉得和以前吃的不是一个味，这事儿年轻的时候她总爱念叨，丈夫那时候就说她是太娇生惯养了，粥都是那样子，还能分出京都的味和江州的味啊，可是每年随丈夫出差来京都是，她都能吃上一碗和记的粥，这些年她一直没想过这些粥可能是丈夫亲自去买的。
“他自己去买的？”江女士问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黄点头，“夫人，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和记查下先生的会员卡，还有先生每年送您的生日礼物，也都是先生亲手做的。”
生日礼物？
江女士愣了愣，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碧玉手镯，她的手腕比一般人细一点，那特别是生完儿子伤了身子，以前的首饰都戴不上了，但是她又独爱玉饰，总没买到合心的，倒是每年丈夫送她的就像量身定做一样的合适。
这些，她从来没有想过……
……
抢救室里，主任进来后就看到乔雪的换血已经完成，陆荣光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输了那么多血只脸色稍差了一点，比乔岩的情况好多了。此时陆荣光一手摁着药棉，一边交待主任：“今天的事儿，出了这间屋子我不希望有别人知道，老徐你应该懂的。”
被称作老徐的主任赶紧点头，保证不会说出去。
陆荣光这才点点头，走到乔岩的病床前蹙眉看了一会儿问，“她怎么还没醒？”
徐主任赶紧解释下乔岩的情况，失血过多是一点，还有就是这姑娘平时可能压力也很大，劳累多度，多方面原因吧，反正生命指标是没问题的，多睡会就当休息了。
陆荣光点头，握住徐主任的手拜托着：“老徐，那就拜托你了。”
徐主任莫名其妙的点点头，不懂陆荣光拜托他的是谁。
沈擎南冷哼一声：“陆叔，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陆荣光转过身，好整以暇的看过去，语重心长地说：“阿南，自古忠义难两全，你有你的想法，我亦有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强迫你按我说的去做，而你也不能把你的想法强加于我，懂吗？”
“不懂！”沈擎南怒视着陆荣光，咬牙切齿，“我不会放弃的，倒是你陆叔，你这样的选择毫无疑问是放弃，你放心，不用叮嘱我，我也不会告诉她，只要陆叔你午夜梦回见到颜惜女士时别做噩梦就好。”
沈擎南这话说的可就一点也不客气了，但陆荣光并未生气，反倒一笑，“呵呵，我倒是想呢。”可惜人家连梦里都未曾找过他的。
一别两宽，恩爱永别离！可不就是永别离了吗？
乔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屋子里有晕黄的灯光，她眯了下眼睛适应了光亮才重新睁眼，入目的是清雅的淡绿墙壁，不是抢救室的白色墙壁，她只记得她很累眼睛一闭就人事不醒了，乔雪呢……她猛然坐了起来扯动了手上的输液针，吃痛的惊呼出声。
沈擎南听到动静扭头，就看到女人眼定浓浓的担忧，马上开口：“小雪已经没事了，现在被护士推去做检查了，很快回来。”
乔岩眨巴着眼，一串泪珠滚滚而落，轻点了头道谢：“沈擎南，今天谢谢你。”
沈擎南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打断了。
“谢？呵呵，乔大小姐我谢谢你以后能不能离我儿子远一点，行吗？”江女士不客气的说完，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到儿子的床头，把手里的保温桶放下，动作利落的打开盖子，屋子里马上飘起阵阵食物的香味。
“妈……”沈擎南无奈极了，觉得他家江女士今天给吃了炸药似的，逮谁都没好话。
江女士把盛好的鸡汤放在儿子跟前，没好气的哼道：“怎么，我才说一句你就心疼上了，你怎么就不心疼心疼你老娘我呢。”说完瞪了儿子一眼，“赶紧喊了。”
沈擎南无语的喝汤，喝了一口看了眼乔岩的方向，又喝了几口才说：“妈，我想吃葱油饼，你……”
江女士白了儿子一眼，问：“现在？这个时候想吃？”
沈擎南点头，江女士站起身，“行，等着。”
接着就是哒哒哒的脚步声渐远，到了门口的位置顿住，又传来江女士调侃的声音。
“鸡汤够三四个人喝的，不喝光我会生气的。”
沈擎南看向母亲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江女士哎，就是这么别扭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沈擎南下了病床，端了自己喝过几口的鸡汤过来坐到乔岩的病床前，把小桌子支上，香喷喷的鸡汤放了上去。
乔岩满面通红，不自在的低声说：“你去你床上吃去。”臭显摆什么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妈疼啊！
“给你喝。”沈擎南说的大方极了，语气轻快。
乔岩瘪嘴，“不喝！”江女士都那样说了，她要是再恬不知耻的喝人家的爱心鸡汤，那就太不要脸了。
“哎，你是嫌弃我喝过的吗？”他问着，单手抬起她的下颚，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流氓气息。
乔岩拍开他的手，“我不喝。”她也是有骨气的行吗？眼泪却啪嗒啪嗒的掉，人比人气死人，沈擎南这么一个大男人中毒了还有妈妈给煲鸡汤，她和乔雪却孤零零的，别说鸡汤了，连个问候她们的人都没有。
“哎，我说你闹什么别扭呢，我妈不是说了吗够三四个人喝的，你快喝了一会小雪回来给她也喝点。”沈擎南催着，舀了一勺送到乔岩嘴边。
乔岩是不想喝的，可耐不住她想让乔雪喝，就着勺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等第二勺的时候，乔岩不自在的抢过勺子，“我自己喝。”
说实在的，这鸡汤清淡的没一点味，可乔岩却喝的泪眼朦胧，每喝一勺，就多想念一次自己的母亲，她小时候有个头疼发热的，母亲就抱着她守她一整夜。
正难过呢，脑袋上落下男人温热的手掌和安慰的话语：“乔岩，我可以把我的妈妈分给你一半。”这样你就有妈妈了，不用难过了。
“谁稀罕！”乔岩扭头，躲过他带来的暖意，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汤就赶人走。
“你过去喝吧，我喝完了。”
沈擎南横眉竖眼的瞪她，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他妈妈虽然稍微不客气了点，却不是个坏人的。
很快，乔雪被护士推着回来了，乔岩看着沈擎南各种的不自在，特别是她想和乔雪单独待在一起，就问了护士。
“能不能给我们调换个病房，这男女混住不方便。”
护士诧异的看了看病房里的三个人，不是一家人吗？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哼，不方便，乔岩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看过，有什么不方便的！”
沈擎南这么一说护士就笑了，乔岩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的刚要反击，就见小雪蹭的从病床上爬起来，跳到了沈擎南的病床上。
“……”乔岩愕然，眼底闪过一抹忧伤，她到底还是伤害了乔雪吗？
沈擎南接住乔雪小小的身子，斜乜了一眼乔岩问：“你要不愿意住这里，就自己去住普通病房。”
乔岩咬咬牙，没再言语。
护士见问题解决了，才把小雪抱回病床上，叮嘱两个大人，“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注意点，这孩子可能让吓着了，门窗你们记得关好……”
护士交待完就走了，倒是江女士又回来了，这次还带着熬好的白粥和葱油饼，分成了三份，给乔岩也有准备。
“谢谢。”乔岩有点不自在，江女士却是理也没理她。
只是小雪却缩在被子里不出来吃东西，乔岩怎么喊她都不出来。
最后还是沈擎南把乔雪抱了出来，喂着，她才吃一点点，可是不喂她自己就不吃。
乔岩心疼坏了，江女士则是气坏了，一把抱过乔雪说，“我喂她，你吃你的。”真是受够了，让她眼睁睁的看自己宝贝的不行的儿子伺候别人，真是一种折磨。
沈擎南则看着乔雪想起了护士刚才说的话，暗叹一声，想着回头得带乔雪也去看看心理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