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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蓟州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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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连凤玖淋了一身的雨,白卿担心她又受凉染了风寒,便是连夜带她出了宫,只是回的却是白府而非连宅。

    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家大门,连凤玖道,“还是不打扰白大人了。”

    白卿却伸手指了指她的脸,“你即便不说话别人也能看出你的心事重重,且这两日你也是和连大人说好了要打理藏书阁的,这突然浑身湿漉漉的回了府,怎么,是准备告诉大家你的所见所感?”

    被白卿一脚踩到了痛处,连凤玖只能低着头跟着他进了白府大宅。

    一入深夜,雨势略减。

    连凤玖一番折腾将自己收拾干爽以后便靠在窗边听着雨声出神。记忆中,沈皇后少女时的娇柔轻笑还盈盈在耳,可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变得森然可怕,精致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连凤玖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惊神后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敲门的是白卿,连人带食盒款款而入。

    “这是……”连凤玖很想继续佯装和他闹一闹情绪,偏肚子不争气的可以,光是闻到米饭的香气就“咕噜噜”的哀嚎了起来。

    白卿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道,“明日不用进宫了,晚上的时候你回一趟花间里收拾些衣物,后天一早和我去蓟州。”

    “为何要带我去蓟州?”连凤玖已经自顾自的拿起了碗筷,口气却依然有些不悦,“白大人别弄错了,我今日愿意跟你回来却并不代表皇后娘娘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白大人瞒着我的这一笔账我还是要和你算的,你也别老想着拿我做白工。”

    “听你的口气也想去和皇后娘娘算算账?”白卿道,“阿九,如今宫中局势不比从前,你猜,毓妃下一个,皇上想动谁?”

    连凤玖举着筷箸的手一顿,刻意装出来的若无其事瞬间就分崩离析了。

    是皇后。

    连凤玖心中清楚,皇上下一个想动的人肯定是皇后,不然毓妃就白走了,静嫔也白死了。

    “可国不可一日无后,皇上他……真的要这么容不下皇后么?”所谓发妻,原来从未见有真情。沈皇后的这一片痴情,终究还是错付了。

    白卿闻言,脑海中便闪现出了凉妃的身影,却自然而然的转了话题道,“皇上容不下的是沈家,不是皇后娘娘。”

    其实,关于帝都沈家这些年的跋扈连凤玖早有耳闻,但女为凤后、子为宠臣,换做谁都会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又何况是有几代基业的沈家。

    “世族大家又岂是说动就能动的,这种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事儿,皇上难道不怕两败俱伤么?”连凤玖忍不住问道。

    “那阿九,如今知道了真相,你还会站在皇后娘娘这一边吗?”白卿反问试探道。

    连凤玖一愣,许久才低下了头继续吃起了菜,对白卿的反问充耳不闻。

    两人就这样又陷入了长长的无言以对中,当吃到八分饱的时候,连凤玖突然放下了碗筷抬头问道,“白大人还没回答要带我去蓟州做什么呢?”

    “蓟州知州刘杵贩卖私盐,徇私舞弊滥杀无辜,皇上让我去查一查。”白卿这次倒是爽快。

    连凤玖笑道,“白大人可谓是日理万机了,这不是刑部的事儿吗,还要您这个大忙人亲自跑一趟。”

    “你就当去散心了。”白卿油盐不进,回了连凤玖一记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伸手就端走了桌上的托盘道,“都这么晚了,还是少吃些吧,免得积食发了胖。”

    连凤玖这一个晚上可谓是经历了大起大落,临入睡前还要被白卿这么数落一番,她自然的就拎过了软榻上的迎枕,想都没想的就往白卿背后飞了过去。

    “混蛋!”咒骂声一出,连凤玖只觉神清气爽,便是连连的跳了起来一甩门就把脸色发沉的白卿给关在了门外。

    眨眼间,屋子里便回荡着她重重的呼吸声,发泄过后的失落感随即袭来。白卿刚才的话其实一直在连凤玖的脑海中徘徊,是啊,已经知道了被沈皇后这么利用过了一次,她对沈皇后以后还会有多少真心?

    想想当年在沈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可原本桃树下会带着她晃秋千的那个绰约可爱的女子如今却已经不在了。想沈皇后的一颗心早已被权贵利益熏染得不纯了,将来这宫里的每一步她要如何去走,连凤玖真的没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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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连凤玖便随了白卿坐上了去蓟州的官车。

    那日的她,手持令牌,身着玄青长袍官府,一头墨发高束成髻,用了玉簪固定在了款带官帽中,薄粉敷脸眉目灵动,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雌雄难辨,远远瞧着倒真像是风采偏偏的少年郎。

    白卿见了她,开口道,“制衣局的动作也挺快的,你这身衣服左右才不过三日的功夫,倒也是像模像样的。”

    连凤玖低头拉了拉本就直挺的衣襟道,“也挺合身。”

    白卿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闭目养神靠在了马车的车窗边道,“早上我进宫的时候遇着一个故人,你猜是谁?”

    连凤玖正调整着发髻上略紧的玉簪,闻言就摇头道,“白大人故人遍布天下,我哪儿猜得到。”

    “裴雁来进宫了。”白卿说话的节奏永远让旁人难以猜透,有时候好好的一句话他非要吊足了人的胃口,有时候明明可以吊人胃口的,他却云淡风轻的一点也没有墨迹的意思。

    连凤玖闻言便是一愣,纳闷道,“裴大夫为何进宫?”

    “是啊,裴大夫……”白卿故作沉思道,“话说好像是陈大人辞官以后太医院一直有个空缺,皇后娘娘的事儿裴大夫不也出了力么,这次正好。”他说完,看了连凤玖一眼,神色淡淡,却暗藏玄机。

    连凤玖一时半刻还没消化过来白卿的话,半晌才吃惊道,“你说……你说裴雁来进了太医院当差?”

    白卿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着连凤玖那漆黑光亮却透着惊讶的眼神道,“阿九,我看裴大夫能进太医院是件好事儿,皇上正值用人之际,裴大夫医术高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只是,我对他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的,从前他不重权贵,如今一下子就进了太医院,这里头的心思,可让人捉摸呐。”

    连凤玖闻言脸一红,暗中骂了白卿一句“明知故问”,抬头的时候却如沐春风的笑道,“裴大夫医术高明,他入了宫,也是大周之福。”

    白卿“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轻摇了两下以后点了点连凤玖的额际道,“可不是,本就和你没多大关系,为师说了,除非为师点头,不然这辈子你别想顺顺当当的成亲。”

    连凤玖胡乱的点了点头,却根本没有把白卿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一门心思的想起了裴雁来。

    距上次她请他过府长谈也有几日了,本她是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尴尬一直记在心上的,虽看着两人是做不成朋友了,但连凤玖也希望裴雁来不要对她生出什么怨言来。

    可后来皇后的事儿一闹,连凤玖就把裴雁来的事儿给忘记了,今日再听白卿提起,他却已摇身一变成了宫里御用的太医。

    连凤玖有些吃不准裴雁来的心思,在她的记忆中,裴雁来一直视功名利禄为浮尘,游医行遍天下才是他的人生寄望,可这一回,却好像不太一样了。她暗中期望,如此的变化,不是因她起的才好,也暗中期望,裴雁来能不忘初衷。

    话说白卿带着连凤玖此行一路从宣城去蓟州,要途径三城,这第一城便是当晚两人落脚的绵州。

    绵州盛产绵品,又以绵锦闻名天下,城中最大的绣坊乃宫里头御线的供坊,确是一处富饶养人的好地方。只可惜这一路颠簸急赶,待马车驶进城门的时候已快到子夜,两人一进落脚的驿站,便是匆匆的吃了些饼汤垫了饥,然后就各自回了房。

    连凤玖很少这样连轴赶路半途都不带停下来歇一歇脚的,是以当她头一沾软枕后,便沉沉的入了梦乡,连身都没有翻过一下。

    可住在隔壁的白卿就不同了,沐浴净身后,他竟还点了灯,翻看了一会儿今儿一路上都不曾离手的《南艺笔录》,方才倾身吹灭了灯烛,和衣躺了下来。

    屋子里静的很,窗外泄进的月光如水,浅浅的一层薄辉铺洒在纤尘不染的地上,生出了一种尘世无俗的味道来。

    忽然,一抹黑影透过月色微微一晃,似有什么从窗外不经意一般的飞过。

    躺在床上的白卿缓缓的睁开了眼,耳边已多了一道不属于他的呼吸声。

    “皇宫驿站很缺钱吗,连灯都不点一盏!”角落里响起了一记突兀的笑,连带着火折子的“啪嗒”声,摇曳的烛光瞬间吞没了清凉的月色。

    白卿闻言坐起了身,有一种奇异的迷香瞬间钻入了他的鼻息间。他下意识的就用衣袖捂住了鼻口道,“开着大门你不走,偏生要做这些费力气的事儿。”

    站在角落中的黑衣男子蒙着面,径直竖起了手指冲白卿摇了摇道,“师弟你不懂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师兄小心了这么多年,行踪不照样被师父抓的死死的。”白卿淡淡的顶了一句。

    黑衣男子当时正准备迈开步子落座软榻,闻言脚底一滑差点狼狈得摔一跤,随即语气便颇有些不悦道,“多年未见,你这脾气是越来越像师父了,小白。”

    “师兄过奖了。”白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润了润嗓子以后道,“之前烦请师兄查的事儿可查到了?”

    黑衣男子啧了啧声,盘腿落座后冲隔壁连凤玖住的屋子努了努下颚道,“小白,你确定是那丫头?”

    见白卿神色一敛双眸微暗,黑衣男子便是心中了然的笑道,“也是,出门在外也从未见过你带个拖油瓶,现在却像是个老妈子似的还带着个姑娘,想必这丫头也是*不离十了。”

    “师兄若再这样,下回你被师父抓到,他老人家要给你介绍姑娘让你成亲,我就不帮你解围了。”白卿压着笑意,故作严肃。

    黑衣男子一听,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油纸包丢到了白卿怀中道,“你这孩子,与人为善的道理难道也不懂吗?我千里迢迢给你送这破玩意儿,连口热水也不给我喝就算了,还不容我好奇一下了,真是没天理!”他说着便是一把扯下了蒙面的黑罩,明亮成晕的烛火中映衬出来的竟是一张美轮美奂的俊颜,眼带微嗔,嘴含浅笑,一室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