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虽然相思之前已说过要条件好些的库房,但显然邱掌柜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俭省惯了的老邱同志心里,既然不过是存放三五天便要拿走,只要放得下就好,白花那么些银子做什么。

    这库房四处墙壁都有些反水,地上也不干爽,显然是不能用的,多亏崔锦城对韶州府熟悉,又找了个合用的库房赁下。

    回了铺子,邱掌柜却不在,等了好半晌,才见邱掌柜带了个干瘦的老头回来。此时邱掌柜尚不知那库房出了差错,引着老头来见相思,道:“少东家,这是城北货运行的李掌柜,早上才和他谈了租车的事,价格也公道,所以带来和少东家签契的。”

    相思今日看了那库房,决定好好和邱掌柜谈一谈,但眼下有外人在,便不好驳了他的脸面,请二人坐下后,道:“我这次有四万斤的龟甲要运回云州府去,李掌柜估摸一下要用多少辆车?”

    李掌柜常年和精明的商人打交道,人也油滑得很,先前与邱掌柜交谈之中,也把这事摸了个底儿掉,当下回道:“一辆马车顶多能装四百多斤,约莫需要一百辆马车才够用。”

    这李掌柜不过见相思少不更事,那邱掌柜又是个怂包,所以才敢撒这大谎,硬是多报了三十多辆的数目,心中窃喜,觉得这单买卖定是要大赚一笔的。

    他哪里知道相思早已打听过,普通运货物的马车怎么也能装六百多斤,如今相思听了这话,心中恼火,却还想看看李掌柜能缺德到什么程度,便问道:“李掌柜的马车是多大的?”

    李掌柜见相思未起疑心,不禁更加得意:“我们行里的马车在韶州府里是排得上名儿的,长四宽三,车轮都加固过,运货最为适宜,价钱也公道,若是从这里发往云州府去,一辆车二两银子,吃用住全都无需管。”

    邱掌柜现在已被李掌柜哄得不知里外,听了这话也帮腔:“韶州府里确实再寻不到这般合适的货运行了,若是少东家觉得适用,一会儿咱们就把契签了。”

    那李掌柜一听,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契书出来,也催促道:“契书我已准备好了,魏小老板只消在上面签个字,我们行里的马车随用随到,你们这货也着急运走,除了我的行,只怕别处也找不到能一下派出百辆车的货运行来。”

    相思却轻轻按下那张契书,一瞬不瞬盯着李掌柜:“谁说我们着急运货了?”

    李掌柜看了邱掌柜一眼,讪讪一笑,道:“谁收了药不着急运走呢?”

    邱掌柜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不再说话。

    见相思也不签契书,也不说不签,一时李掌柜也摸不着头绪,只以为相思头一次贩药,心下没个主意,把那契书重新送到相思眼前,催促道:“魏小老板签了契书,我也好回去整顿车队,不然怕是要耽误行程的。”

    相思一哂,却问:“李掌柜方才说那马车长四宽三,却只能装四百斤货物,这是什么道理?”

    李掌柜一愣,再是一惊,被相思这一问问住了,却想着相思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有什么可怕的,定了定神,道:“这么大的马车都是装四百多斤货物的,这可不是我诳骗小老板你。”

    “我怎么听说这么大的马车能装六百斤货呢?”相思幽幽道。

    李掌柜一时语塞,脸色也难看起来,却嘴硬道:“那是草药类的轻货,龟甲这般重,是装不了那么些的。”

    相思险些气笑了,这就相当于一斤棉花和一斤铁哪个沉一样的问题,看她年纪小也不能这样糊弄吧?

    “轻货比重货还难装,封车也要费些力气,若同是六百斤,应是龟甲好装些,李掌柜的道理我的确是听不懂。”

    李掌柜本以为这单生意是到嘴的肥肉,见相思又是个文静客气的漂亮少年,哪里想到她会这般难缠,眼见是糊弄不了了,便也认栽:“先前是我算错了,我们行里的马车也能装六百斤的,怕只怕车重要耽误赶路的。”

    相思摇摇头,道:“不必了。”

    李掌柜一愣:“不用装六百斤,只装四百斤?”

    相思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不用你们货行的马车了。”

    李掌柜灰头土脸出了药铺,等在门外货行的伙计忙迎上来问:“怎样?这买卖可谈成了?”

    李掌柜啐了一口,脸拉得老长:“这家的小老板也忒不是个东西!做买卖大面过得去,一起发财才对,他却一点也不肯让!”

    那货行伙计心想,您老给的那些条件分明是要吃人家的肉一般,但凡是个有主意的,谁肯用呢?嘴上却说:“不成就不成,咱们货行也不差这一单买卖!”

    *

    打发走了李掌柜,冯小甲和崔锦城十分识趣儿地退了出去,老邱同志的脸色也灰败起来:“少……少东家,这事儿的确是我办得没有打算了。”

    相思给老邱同志倒了杯茶,和颜悦色,道:“您与我父亲是同辈,我也唤您一声邱叔叔。”

    邱掌柜慌忙推拒,相思却道:“我是晚辈,有些事我说总归是不合适,但眼下确实这事又不得不说。”

    邱掌柜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少东家你说。”

    “我昨儿让邱叔叔去寻个库房,说没说要条件好些的库房?”

    “说了是说了,只是……龟甲只放三五天,放哪里不成……何必多花许多冤枉钱。”

    这也怪不得邱掌柜,他来韶州府数年,药铺入不敷出,便只能从开销上俭省,更是把俭省作为行事第一原则,所以纵然听相思那般说还是舍不得多花钱租库房。

    相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这些龟甲可是韶州府最后能收上来的了,若是再被水浸了,损失比那租库房的小钱要多很多,这你可想到没有?”

    邱掌柜自然也想到了,但他是得过且过的性子,年纪大了凡事也不上心,想着三五天应该出不了大问题,便也没放在心上,哪知相思竟然如此认真。

    见邱掌柜不说话,相思和缓了语气,道:“邱叔叔你是魏家的老人,过几年若你愿意,还是要回云州府去的,但韶州府这边的药铺若没有个起色,你只怕你回到云州府去也面上无光。”

    听了此话,邱掌柜急了:“这韶州府的药铺一直都是这样,和我并没有什么大干系啊!”

    相思眉毛微挑,眸色略冷,平日十分和善可亲的面容,此刻看起来有些不怒自威。邱掌柜心下一凛,不知为何这年仅十岁的少东家竟有如此的压迫感,低声解释:“韶州府药铺极多,咱们魏家的药铺一直没站住脚,被左右挤兑着,想做起来也难啊……”

    “我们刚到韶州府那日,一敲门,铺内的灯便吹熄了,冯小甲说夜间不给抓药。”相思幽幽看着邱掌柜,继续道:“我想平日若是有人来抓药,依他那惫懒性子只怕也不肯好好招呼,这般做生意的法子,岂有能立住脚的道理?”

    邱掌柜默然无语,手也有些抖。相思心下叹气,她本想回家后与自己亲爹说说这事,或把邱掌柜调回云州府给个闲职,或直接给银子让他去养老,但今日接二连三的事实在让她憋不住了,而既然开了口,便要把这事儿说透了。

    “冯小甲自没尽好做伙计的本分,但我却要说说邱叔叔的不妥之处。爹将这铺子交到你手里,本是因为信任,伙计有问题你怎么能不管?再者,便是韶州府内竞争大,铺子总归要按时开门做生意,不能想开门就开门,想休息就休息这般没有规律可循。”

    邱掌柜连声称是,却听相思道:“我那日打开药柜,看见装熟地的抽屉上写着‘大黄’,好在咱们家的药卖不出去,不然吃坏了人还要惹官司。”

    邱掌柜脸色大变,佝偻着身子听训,毕竟是晚辈,相思也不能做得过火,和声道:“我知道咱们家在韶州府没有根基,这生意确实难做,所以客多客少也不强求,只盼日后铺子能有个正经样子便好。”

    邱掌柜便也应承了,又想起崔锦城,便试探道:“我听小甲说,那崔锦城原先在杏春堂很是管事儿,日后这铺子里的事便托付与他可好?”

    相思摇摇头,道:“他年纪尚轻,若是多些历练,以后定可以重用,但必不会让他顶替了邱叔叔你,你留他在铺子里放心用,若他的提议有道理,也不妨按照他的话去做,但拿主意的总归是你。”

    听相思一语戳破自己的想法,邱掌柜有些赧然,红着脸走了。

    *

    相思既决定不用那奸滑李掌柜的马车,便只得别寻,但那李掌柜在韶州小有势力,别家知道是李掌柜没做成这买卖,便也犹豫着不敢应承,相思也不强求,崔锦城便推举了个药官儿,这药官儿不是别人,正是大雨那日捎带几人进城的熊新。

    熊新本就是与众多货行争饭吃的,也不怕得罪谁,当夜应了这差事,第二日便寻了六十多人来,这些人也俱是药官儿,常吃这口饭,价钱也公道。

    这事儿被李掌柜知道了,又坐在货行里骂了半晌“指甲盖儿那么大的买卖”、“这帮死穷鬼”之类的话,相好的同行也来劝,说不过是一趟货,有什么可气的。

    却不知道几年之后,这“指甲盖儿大的买卖”竟做得大了,货运常年不停,馋煞了这帮货运行的管事,却硬是插不进手去。

    因来时是与裘宝嘉同行的,三人回去免不得要去裘家知会一声,只裘宝嘉竟没在家,也只得让下人转告了。

    出发那日,天未亮熊新便带着六十多人排着队等在库房口,相思几人也早早到了,赵账房先登记了药官儿的名字,又给每辆车用朱笔写了号码,把六十七辆车都登记在册。

    登记完毕,邱掌柜便开了库房,逐个装车,熊新找的这些药官儿都是实在人,能装多少装多少,四万斤龟甲,另加一万斤黄梅草,硬装了六十七车。不多时又各自手法熟练地封车,在册上画了押。

    熊新又挨个检查了一遍,重新封了两辆车,见事情都妥帖了,便扬声道:“咱们这次走货,是送到云州府魏家去的,兄弟们都路上都小心谨慎些!”

    “知道了!”六十多个汉子响声应了。

    队伍缓缓驶离了韶州府,相思的马车紧跟在熊新马车的后面,中途休息,相思便上了熊新的马车,这马车没个车厢,视野十分开阔,见熊新十分有节奏感地挥着马鞭,相思有些好奇:“熊叔,你做药官儿多久了?”

    熊新视线落在远处的小道上,想也未想,道:“有七八年了。”

    “那你送药的时候碰没碰到过劫道的?”

    熊新一愣,转头去看相思,想了想道:“普通药材自然没人劫,要是贵的药材就要小心些了,不过咱们这些龟甲草药之类的普通货,没什么担心的。”

    相思听出熊新话外的意思,追问:“那就是说贵重的药材,还是有人要劫了?”

    熊新不知道相思的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想了想,道:“我们这帮人都是在道上混的,平日见到那江湖客,总会花些钱请吃酒,路上碰到了也不会与我们为难。”

    相思心想:原来是道上有人。

    车队在路上行了五日,并未遇上什么山匪强盗,一路顺利地到了云州地界。过涿、泘两关时,那通关文牒起了大作用,关口有专门检查药材的官兵,查得十分仔细,若想私自夹带只怕十分困难。

    眼看云州府就在前面,相庆相兰心中激动,站在马车上叫:“相思你看!快到城门了!”

    这时却有一架马车飞快地从队伍后面抄过来,那马车是用黄花梨木做的架子,车帘是绣着仕女的碧绿绸帘,十分华贵。

    华贵的马车超过相思的马车,车夫便横拉缰绳一蹩,猛然挡住了相思的去路,险些把相思惊得掉下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