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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各带了一伙人,向倒卷回来的人杀去,施大勇自然是不想露面的,躲到了土墙的墙根下,罗五车看到一群惊惶失措老百娃向自已奔过来,这群人中竟然还有稚子孩童,亦不缺白发苍苍的老人,便有些下不了手,一边于强奔则高兴起来,高声叫道:“回头者斩”带上几十个亲兵冲上去,罗五车一发愣,已然落在后面。

    后面的一个兵士拉了一下罗五车,叫道:“罗伙长,你怎么了?”罗五车看到面前于强奔将这些老百娃杀得哭爹喊娘,于强奔将人按倒后,往往要砍上十多刀,砍得自己满身是血才停手,罗五车闭了闭眼,叫道:“愣着干什么,看到有脸朝着我们的,一律砍了。”手下自然遵从。

    同时出动的还有几个伙长,一同杀向倒卷回来的人,又将他们砍了回去,罗五车脸色苍白,一个惊慌的妇人撞在他的刀上,现在血还溅在他的衣服上。

    罗五车看到后面的土墙再次一次投石,这一次准得多了,一块石头飞进护城河中,激起了老高的水柱,墙楼上角楼也打坏了一块,一时间对面箭射得倒是稀松了许多,不过对面马上又扔回来一推石头,一块石头撞在土墙上,将土墙打个凹,地也震了一震,倒是没有人在意脸色发白的罗五车。

    一个老人在罗五车面前哭泣起来,白胡子沾了许多泥水,这老人如同小孩儿一般,大哭起来,不肯再搬沙土去填河,罗五车也不去管,这老汉坐在土坎上,只顾自己哭,倒是一时平静。

    但是于强奔拿了一大刀,奔将过来,看到这个老汉不肯搬土,狞笑数声,一声招呼,几个手下过来,将这个老汉的白胡子拖住,在地上拖了数步,这个老汉在地上挣扎,于强奔上前,连踢数脚,脸上带着狞笑,叫道:“敢在老子面前装老,我要削你。”那个老汉惊叫,于强奔挥刀,如同砍一块猪肉般,在那老汉身上连连砍了数十刀,直到力气用完,这老汉已然不动,于强奔又踢了一脚,笑道:“老货,也要大爷下刀。”

    罗五车顿时手筋暴动,看了看周围,按下了自己的杀气,于强奔奔到罗五车面前,高叫道:“罗伙长,怎的力气用完了?可是吓得尿了裤子?”他后面的一伙人都笑了起来。

    罗五车脸色发青,一言不发,也挥刀去赶这些俘虏了,现下既然从了贼,自然也不得不去挥刀杀这些人,想到这里,罗五车拿刀片子的手便麻木得紧,好在这些俘虏来的老百娃看到罗五车冲将过来,大都纷纷向后转,又去背包填河去了。

    这时土墙后面立了一杆旗子,鼓声突然密集了许多,一头黑狼的旗子突然出现在军中,取代了原来“施”字大旗,一匹狼长于攻击,是以官军寇之以邓毅一匹狼的称号,盖此人打仗,长于奔袭、突然袭击,如同潜伏的狼一般,故有此号,此人亦是流民兵中难得的善战大将,更是色公子心腹,现下看样子,一匹狼已然取代了原来施大勇。

    鼓声一变,后面齐整整的飞出一排排弩箭,从罗五车头上飞了过去,本来流民兵的攻城器具,特别是在弩箭这方面是及不上官兵的,但是突然将缴获来的这些弩箭全部用出,声势顿时惊人。

    从罗五车的眼光看过去,对面的城头上长满了弩箭头,对面的催战的鼓声一下子停了下来,接着无数风声从耳边刮过,带着火团,向对面的墙头飞去,一时间万道流火,扑向城头,这些火团是带上油的破布裹着石头,石入城中,可燃起大火,对面承恩门上,烟火冲天,射向下面填河俘虏的箭也稀了不少。

    后面的流民兵大声责打俘虏们,要他们赶快填河,罗五车和于强奔等施大勇施下的亲兵急忙向后面土墙后,因为一匹狼来了,自然不敢再藏着了,要不然被胡权军法从事了,却不是闹着玩的。

    罗五车等人奔回了施大勇面前,施大勇高声叫道:“赶着他们,掩护栈桥和推台。”施大勇指的是前面的俘虏们,然后便看到各处出口处推出一台台的高大推台箭车,中间还有数十架栈桥,后面的蚁附的人群,大都将盾抬高,形成一个个的龟阵,跟在这些攻城器具之后,

    从高台上看下去,一片人潮再次向城头承恩门卷过去,这些人服色各异,后面的人赶着前面的,罗五车现在也被卷在人流中,现下施大勇倒是可以在后面,但是已然发动了总攻,他们这些人也必须出动。

    后面的鼓声打得山响,一时间听不到一些什么,施大勇给他们的命令就是作为散兵监视前面的俘虏们,所以罗五车必须在这些乌龟阵之外,防止惊吓的俘虏们向后冲,而于强奔等施大勇的亲兵也做着同样的事。

    罗五车看着身边一群人,一齐抬着盾,顶在头上,前面一个流民兵的伍长喊着号子,后面的流民兵发出“嘿、嘿……”的声音呼应,每发一声,整个阵形就前面一步,再一边就是一台栈桥,两边也是打着号子推车的人,这次推车的都是流民兵,不是俘虏了,这些人较为有训练,一边喊号子,一边向前推动栈桥,要是栈桥到了城墙下,后面的乌龟阵中的人就会顺着栈桥往城头猛然冲击,后面还有数架箭台,后面也是推车的人,这些箭台最高的有四丈,比城头还高,罗五车看到箭支不停的向城头飞过去。

    举目四望,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汪洋人海中的一滴,罗五车向后看,一队队披甲精兵,拉下面罩,将脸挡住,以伙为单位,跟在阵后,他们灵活的躲着头上发射的各种箭头,弩石,而且他们在后面,除了监视俘虏们之外,自然也要监视普通的兵丁,如果敢落在他们身后,敢和他们面对面,自然会被他们斩了,并且这些人在最紧要的关头,比如说栈桥靠城之后,会突击性的冲击城头的守军。

    罗五车现下想跑也是不可能的,一边的于强奔脸色惊慌,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逼成这样的今天,罗五车现下心中一横,心道:“如今先保住命再说其他。”便挥着手中的刀,赶着前面的俘虏,不让他们回头。

    一块对面的弩石飞过来,将罗五车身边一个乌龟阵的边缘砸到了,一个持盾的流民兵被压在石头下面,惨叫不已,却没有人理会他,这个乌龟阵继续向前移动,只剩这个受了重伤的汉子在战场上嚎叫。

    罗五车奔将过去,将掉在地上的牛皮盾拾了起来,有这个东西,总是比没有这个东西好,一边惨叫的汉子叫道:“兄弟,给我一个痛快,快啊。”罗五车一看,原来是被压断了腿,两腿呈现肉沫状,他在地上双手撑住自己的身子,脸上的肉挤在一起,不停的惨叫,罗五车还没有下手,城上又飞来一支冷箭,正射中他的额头,这汉子平静的躺在了土里。

    看到后面的披甲精兵近了,罗五车心中郁闷,吼了一声,心不知怪谁将自己逼到这里,便想也不想,挥着刀,逼向了两边更惨的俘虏们。

    一跑上到处是倒在地上的人,有些人受了伤,就伸出手,在地上乱抓,罗五车小心让过这些人乱抓的人,看到前面的护城河已然填得差不多了,只是这护城河中,一半是泥土,一半是人的尸体。

    箭台推到了距城墙四十步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不时有从墙头后飞来的石头撞上这些箭台,到了四十步,投石机已然可以投更重的石头,就在罗五车的眼中,一块一人身子大的巨石带着风声砸在左边一处箭台中间,那箭台被打个窟窿,然后从中间断了开去,上面的射手惊叫声中,从箭台上跳下来,他们大多摔死在地上。

    栈桥已然推到了原先护城河的地方,所有人都顾不上地上的人,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人短暂的失去思考的能力,只能下意识的行动。但是却没有人敢往回头跑,后面的披甲兵们看到有敢和他们面对面的人,便会一刀砍下去。

    几台栈桥终于同时推上上城头,栈桥上最项端的人放下前面的档板,轰然声中,带着铁的木板砸在墙头上,后面等好的披甲兵们猛然从云栈桥车下发力,开始向上冲,同时也有人抬着钩梯,奔向了城下,城下是一排排倒刺,都削尖了插在城墙根下,但是这些人顾不得,俘虏们只穿着布衣,拼命的拨动这些倒刺,开一条通道后,迫不及待将钩梯抬过去,后面的则拼命将这些倒刺拨往两边拨,好让宽大的栈桥车可以停靠在更近城墙根下。

    几个俘虏挤在罗五车身边,罗五车此时头脑也有些混乱,挥刀砍了几下,惨叫声中,这些人又往前冲过去,他们扑在这些削得极尖的倒刺上,一时不得死,后面人就上前去,将他们踩实了。

    罗五车想起战前施大勇的吩咐,挥动刀子,将盾扣在背后的把扣上,然后将刀咬在嘴中,看准了最近一处钩梯,手脚并用,准备向上爬,但是一队披甲兵先到了,带头的伙长一脚踹过来,罗五车被踹得向后两边,那个伙长叫道:“你们散兵都爬栈桥,你们都从栈桥上……”罗五车往头一看,后面再也没有监视的披甲兵,现下他们都冲在第一线来了。

    罗五车看了看更后面,后面是更多的人,涌向了这一处,黑压压的人潮压过来,罗五车又挤向了栈桥处,便看到栈桥上都挤满了人,都向城头挤了上去,不时有人惨叫着从边缘掉下来。

    上面的官兵突然齐整的向下倒下热沥青来,黑呼呼刺鼻的沥青泼下来,被淋到了一点,就要脱一层皮,一锅烧沸了沥青从刚才罗五车想爬的那架钩梯淋下来,空气顿时多了一股子糊肉味,那个骂罗五车的披甲兵正在半空中,这热沥青钻进了他的衣甲中,他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砸在地上,这个披甲兵伙长敢才连连砍死了数个俘虏,现下被这沸沥青一淋,顿时像被砍断头的鸡公一般,在地上疯狂的打滚,罗五车看到这个披甲兵伙长拿起刀,将自己手上被淋到的部分狠命一削,一块熟肉掉在地上,顿时鲜血乱喷,但是这个披甲兵伙长脸上却露出轻松的神色,然后他又拿起刀,削自己大腿后部的肉,在罗五车欲吐的眼光中,他将自己的骨头都削了出来,但是他脸上却半点儿不显出疼痛,反而露出轻松的表情,当他将自己脸上半边的肉剜下来以后,在罗五车面前的是一个半是血半是骨头的架子,这个骨头架子咧开嘴笑了一下,然后他往地上的一处没有填平的水坑一跳,血染红了这小小的水坑,这个小水坑是护城河没有填平的一部分,最终这个被淋了沥青的披甲兵伙长伏尸在这水坑中,被削成骨头的部分还不断冒血。

    罗五车终于“哇”一声吐了出来,涕泪齐下,以前罗五车问自己老爹打仗的事情,可是他老爹从来不肯说一句自己以往打仗的事情,在罗五车的印象中,所有的打过仗的老人都不喜欢说打仗的事情,更喜欢安安静静的坐在屋檐下看太阳,现下罗五车终于明白了老爹的心情,想来如果罗五车有儿女,也不会向他们说自己曾经的经历。

    后面的鼓声还在响,越来越多的人通过栈桥涌上了墙头,上面再也没有了沥青淋下来,罗五车擦开了自己脸上的眼泪,挤到栈桥下,想挤上去,现下当然不可能逆着人流逃回去,数千的流民兵都向这一段挤过来,又有几架栈桥搭上了墙头,越来越多的人通这这些栈桥冲上了城墙,而守军的哨子也吹得极响,明显越来越多的官兵向这一片聚过来。

    罗五车看到双方在城头上挤来挤去,官兵和流贼拥挤在城头上,不时有人叫着从城头上摔下来,下面的人流还是从栈桥是向城头上冲,但是由于人太多,现下还轮不到罗五车冲上去。

    忽然听到前面的人高叫道:“胜了、胜了……”罗五车便看到那面“龙”字的参将旗被砍了下来,那旗子从城楼上落了下来,这说明攻上城的披甲兵已然夺下了关键的阵地,或许那位参将已然被斩杀了,不管是什么,这都是流贼—流民兵的大胜。

    下面的流民兵士大扬,所有人都高声叫了起来,挥动手中的兵器,罗五车莫名的情绪也亢奋起来,急急忙忙想挤上栈桥车。

    城头已然换了一面狼头旗子,正是一匹狼的旗子,墙高城深的历城,接下来马上就要进入巷战的阶段,罗五车举目四望,想找到自己手下那一伙的人,因为进入了巷战,团结手下的人,进行团体性作战是十分必要的。

    罗五车从地上拾起了一个头盔,想戴在头上,因为有一个头盔,生存的机会就会高很多,罗五车举目四望,大声喊道:“那个跟我结成队,一起结成队,好冲进去……”终于几个流民兵跟在他的身后,他看到于强奔也招呼了他手下的人在一边喊叫,似乎是于强奔还想着从钩梯上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