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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听不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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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和她聊过!她当时对我笑了一下,说‘男人也是一种不错的解压方式’。妈呀,我当时心动了谁信?我怕不是性取向有点问题吧?”

    “你要这么说,我也可能有点问题姐妹……记不记得我上次被个病人家属指着鼻子骂,还被投诉,听说当时本来要扣薪水的,后来是许医生帮我出面解决的,她甚至还帮我道了歉。不然我当时真的想辞职回老家了,这么点薪水还扣,我差点房租都交不起……”

    “优秀的女人才会遇到优秀的男人是不是?吸引力法则吧?我决定了——今晚我准备去健身了,有没有一起的?”

    “我今晚值班。”

    “我今晚和朋友去吃火锅。”

    “OK,那我回家躺一躺,明天再健身吧。”

    ……

    夜已经深了,陈闻也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眼神发愣地看向天花板。

    医院的灯总是很亮,如白昼般,试图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他盯了一会儿,突然感觉灯光炫的他眼花,紧接着头晕起来,隐隐有些想要作呕,于是只好闭上了眼睛。

    她的模样浮现在他眼前。

    抚上他发顶的时候总是温柔,笑意挂在嘴角,音调永远轻软。

    ——“输也没关系,被偏爱的小孩,不需要夺冠。”

    可如果被偏爱的小孩太多了呢?

    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接听,“喂?”

    凌祺声音很大,“阿也!睡了吗?”

    陈闻也没好气道,“睡了。”

    凌祺迫不及待,“调查结果马上出来了,我刚打听到。”

    灯光仍刺眼,病房里的空气好似不流通,手机放在耳边,隐隐约约的电流声仿佛穿透了耳朵,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利落地翻身下了床,套上了外套出去,“嗯,你说。”

    “排除了刑事犯罪的可能性。”凌祺义愤填膺,恨恨道,“领航的手脚够干净的,把事故责任全部都推到了一个死人身上。明明就是他们怕东窗事发,特意派人撞死的——”

    “死无对证,就不要说了。”陈闻也穿过长长的走廊,往天台上走,道,“撞人的人,具体身份信息有了么?”

    “有了。那根本不是个正儿八经的赛车手——一个二流子,社会闲散人员罢了,现在挂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车队上,一口咬死自己第一次参加比赛太紧张。”

    “家庭关系呢?”

    “无父无母,没结婚没对象,孑然一身。”

    “是么,”陈闻也沉吟下,道,“不急,再等等看。”

    “对了,你身体恢复怎么样啦?”陈闻也在凌祺心中形象太无坚不摧,导致他最后才想起来关心他的身体,忙找补一句,“大家都很想你。”

    “没什么事,快出院了。我住院的这段时间有人离职吗?”

    “……你想太多了吧大哥?你不就有点耳鸣么,这是什么大事儿,谁还能弃你于不顾啊?再说你也是马上要去F1的人了,谁会这么没眼色,放着大腿不抱?”

    陈闻也懒得和他说车被动手脚的事,又问,“那有人请假吗?长假。”

    “长假倒是有几个……”

    “好,他们的信息发我——”

    天台的铁门今天不太一样,好像被谁堵上了似的,陈闻也用了点力气才推开。

    门“吱呀”一声响,不远处的女人转过头来。

    白大褂在深沉的黑夜中尤为显眼。她没戴眼镜,也没扎头发,长发被风吹抚着,凌乱地散在胸前。

    纤细的手指捻在唇边,在黑夜中猩红一点。

    她袅袅吐出一口烟圈,柔声笑道,“啊呀,真不巧——”

    “被抓包了。”

    第8章

    陈闻也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不是今晚有约吗?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许馥一只手指抵在唇边,笑意淌在梨涡里,疑问句中带着些自然而然的撒娇之意,“为我保密?”

    陈闻也关上了那铁门。

    他走近许馥,站在了上风口为她挡风,问,“冷不冷?”

    显然是冷的。

    她的鼻尖发红,捻着烟的指尖也发红,却轻声道,“你挡着风,就不太冷了。”

    陈闻也心弦被她一句简单的话语拨乱,呼吸一滞,低头望向她。

    医院天台被铁丝网高高地围起来,她透过那细窄的网格往外望着远方,眼神没有焦点,像是正在跑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各种各样的男人都曾向她花样百出的示好,她却一直对这样的示好很敏感,从不曾让自己习惯或麻木,也从不曾作为自己娇纵或炫耀的资本。

    但却习惯于若无其事地接受,以及,巧妙随意地挑逗男人。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如同呼吸一样简单自然,从来不用思考,也不经大脑。

    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罢了,更不值得她费心去记得。

    陈闻也不作声,她却回了神,晃晃手里的烟,问,“抽吗?”

    “不抽。”

    “那挺好。”她淡淡道,又笑,“不过就算抽,我也不能给你递。你是病人。”

    “出什么事了?”陈闻也问。

    她反应好似慢了一拍,“什么事?”

    “我说你。”陈闻也顿了顿,音调放的轻缓,“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啊。今晚夜色很美,上来赏月。”

    陈闻也深吸一口气,换个问法,“你的病人呢?都还好吗?”

    冗长的沉默过去,她终于开口,声音轻飘,“……不大好。”

    “有个病人去世了。我刚宣布了她的死亡时间。”她将被风拂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出神望着天空,如梦呓般,“你记不记得我奶奶去世的时候?”

    “记得。”他说。

    怎么会不记得。

    所有关于她的事情,他都记得的很深刻。

    所以才会每晚都来天台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在最没有希望的今天,碰了个正着。

    “我当时恨透那些医生,觉得他们没什么用,说未来我当上医生,肯定不会像他们这样,我会当一个有用的医生。”她自嘲地笑,“我怎么敢说那样的胡话?”

    陈闻也笑笑,回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黑夜让他整个人都松散了一些,“你什么话不敢说?你说过的胡话也太多了——偏偏这一句不是。”

    他逗笑了许馥,让她想起久远的童年。

    小时候她是挺爱胡说八道的,陈闻也那时候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她三言两语就哄得他一愣一愣的,把他所有的零花钱都上供,用来给她买零食了。

    她止了笑,清清嗓子,拒绝承认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没和你说过什么胡话吧?我都忘了。”

    都忘了吗?

    陈闻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你有选择的权利。”

    许馥深吸一口细烟,声音含混不清,“选择不当医生是吗?”

    凭她的家境,当然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二世祖,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钱生钱,就足够她快乐度日,不必受这委屈的闲气,过这动荡的生活。

    医生一年的工资不过一个手包,她的手包何止这一个,被别人劝退又何止这一次。

    他们说得都很有道理。

    世界没了谁都照样转,多一个医生少一个医生有什么区别?

    根本不差她一个在这儿抛头颅洒热血。

    “不是。”陈闻也道,“我的意思是,在外界和你自己的反应之间,你永远可以做出属于你的选择——你已经在做了,不是么?”

    “……说什么呢。文绉绉,听不懂。”许馥偏过头去,慢悠悠吐一口烟圈,才道,“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耳熟也不奇怪,”陈闻也道,“这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胡话——这不是还没忘吗?”

    许馥转过头,恰好与他对视。

    夜色深重,月光皎洁,他勾起了唇角,显得有点坏,又有点得逞的惬意,病号服外一件黑色冲锋衣,双眸如星一样明亮,是属于少年人的蓬勃生机。